第五章?血手印
一聲慘叫,方言睜開雙眼,從夢中驚醒!
他坐在床榻上,乾瘦的雙臂死死抱著自己,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寒冷,呼吸急促無比,一顆心臟在胸腔劇烈的跳動,讓他都感受到一絲疼痛。
看了眼窗外,已經天亮,還能隱隱聽見遠處商販吆喝的聲音。
兩股顫顫的方言幾乎是癱軟著爬到茶案前,顫抖著給自己倒了杯水,涼水入肚,他的顫抖稍微停下了些,抓著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是夢嗎?是怎麼回事?昨天那個人為什麼要找我?難道說這是從陰間回來留下的後遺症?這是方言下意識就能想到的,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懷疑自己陰間走了一遭,太過於緊張才會夢見這些東西。
這是閻王殿的索命鬼?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那股腥臭味,方言能認出來是什麼味道,以前學校有一隻死貓在樹林里死了十幾天都沒人發現,然後散發出來的這股味道和昨天那人如出一轍。
血腥和腐肉,這兩個詞在恰當不過。
深吸一口氣,昨天他碰到的那個場景,曾經也聽班上同學說過,叫做鬼壓床。
上一世在課堂上睡覺也經歷過,據說是睡覺姿勢不對就容易出現這種狀況,可那時只是感覺到有老師在身邊行走,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若是說昨晚碰到了不幹凈的東西,陽氣不足,體虛之人比較容易遇上,這和張小樹這具身體倒也符合,可昨夜他並沒有收到實際性傷害,只是夢中被驚醒。
窗外的陽光穿透到方言身上,暖洋洋的,這是在陰間從來感受不到的,他決定不去多想這些,下樓洗把臉,換個衣服出門,多熟悉熟悉現在的世界。
嘩啦——
在後院小井中打了盆水,方言用有些粗糙的毛巾稍微擦了擦臉,擦的很用力,搓的臉一陣生疼。
感受了一下室外溫度,這個季節,有些像是剛入秋的季節,晚上有些冷,但白天溫度很高,烈陽依舊火辣辣懸在頭頂。
方言找到幾身洗的有些發白的長袍,放在一邊,打算脫去衣物好好清洗一下自己,這個天氣洗冷水澡應該不會感冒吧?
他不禁開始懷疑起這副柔弱的身子骨,轉念一想,這麼大的太陽,估計能把冷水給晒成熱水,然後一把脫去了身上滿是汗漬的衣服,隨手丟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可衣服一丟出去,他驚訝的發現,為什麼衣服上會有淡紅色?
難道是昨天后腦勺傷口出血了沾上去的?
帶著一絲狐疑,方言抖開了衣服。
在他眼前的,是一灘血紅,準確的說,是一個手掌印。
見到這個掌印的瞬間,方言如同被一記重鎚狠狠掄在頭上,在耳中響起了轟鳴聲。
面色蒼白的方言伸出手,碰了一下完全擴散開的掌印,然後放在鼻尖嗅了一嗅,臉色變的難看無比。
這是昨天他夢裡問到的味道。
昨天的夢,是真的!
火辣辣的太陽依舊直射在方言身上,對於其他人而言,這麼大的太陽讓他們四處尋陰涼的地方遮陽,可對他而言,卻感覺到刺骨的寒冷,無論是身,還是心。
方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昨天的事情雖然很恐怖,但自己沒有死!沒有死就是最好的解釋!
那個夢裡的東西,傷不到自己?還是說他不想傷害自己?
依舊坐在院子里沖水,方言的臉色逐漸恢復平靜,他讓自己不要再去刻意想這些東西,到晚上在一探究竟便是。
現在的他需要出去了解這個世界,去採購一些他需要的東西,這具身體已經很脆弱了,他決定從改善飲食開始,昨天到處亂翻的時候發現枕頭底下有個小荷包,裡面還放了些散碎銀子,雖然他歷史不是很好,但這些東西應該足夠他買不少生活用品和吃的東西。
不過他有些好奇,張小樹為什麼寧願餓著都要存這些銀子? ……
走在街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方言心中想起了老一輩人最愛說的話: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事實的確如此。
不光是天上,地下恐怕也差不多。
上一世死前還在過年,自己心中覺得在陰間過去了一日功夫,可現在這個世界應該才剛過八月正好是夏末入秋的時候吧,感受到周圍熙熙攘攘,這感覺和昨天在還是一縷幽魂的時候天差地別。
隨意找了個路邊賣豬肉的小販,看著他上下揮舞的殺豬刀就給差沒給豬肉剔了朵花出來,整理了一下語言,開口說道:「老闆,來兩斤豬肉,一份豬骨!」
楊屠戶正在專心給豬肉剔骨,心裡還不禁暗罵,怎麼現在的人都越來越精明了,以前兩斤肉裡面能混三四兩骨頭進去,可現在看見有骨頭的地方買都不買,非要剔乾淨了才肯上秤,這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嘍!
正在剔著呢,就聽見耳邊有個熟悉的聲音,一抬頭,這不是張小樹嗎?
「小樹,咱們街坊領居昨天才見你被抬去了衙門,大傢伙看你一臉血都以為你被人打死了,知府老爺替你出頭了沒?」
「嗯……算是吧。」
原來還是熟人!方言只能含糊著應付道。
「那就好那就好。」楊屠戶不禁有些唏噓,畢竟做了這麼久鄰居,以前和張小樹爹娘關係都還不錯,可惜這孩子性子太倔了,大家心裡都知道是那幾家公子哥打的,可沒人敢去舉報啊!
今天看見張小樹,心裡也鬆了口氣,這小子還真是命大,都打成那樣了,還保住了性命。
「對了,你不存錢娶媳婦兒了?怎麼捨得來我這肉鋪上來買東西?」
方言聽見這話一愣,原來這小子還真念念不忘顏家大小姐,真打算存錢娶人家過門?難怪被人活活打死。
想了會兒,方言自嘲的笑了笑:「被人打了,身子虛,打算補補身子。」
「也對,你這身子骨啊,是要好好補補。」
咚!
剁下來一大塊肉,楊屠戶熟練的扯過來一張油紙,把肉放在中間,在把剛才剔下來的骨頭一起放了進去,嘴裡念叨著:「骨頭就當送你了,反正也賣不出去,你給個一錢銀子就好。」
這年頭肉雖算不上稀罕,但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二兩銀子大約就普通工人一個月收入,這一錢銀子也足夠買不少大米和饅頭,所以楊屠戶看見張小樹捨得花這錢,才覺得驚訝。
方言皺著眉,通過楊屠戶剛才的話在計算這個世界的物價,肉價看樣子還是挺貴,難道說豬肉飛漲是每個世界都發生的事兒?
還有就是聽見豬骨頭都沒人要,心想,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骨髓這種東西的嗎?他看見楊屠戶給他丟進去的,是幾根大腿骨,放在前世這玩意兒比豬肉還要貴不知道多少。
但方言還是覺得有些開心,開心於這個世界的街坊領居不像前世那樣,別說住一條街的,就算是隔著一面牆的,都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環境對於他而言,很好,也很舒服。
嘴角翹了翹,方言說道:「多謝老闆了,祝生意興隆!」
「哈哈,怎麼還變的會說話了,不過你現在比以前那副獃獃的模樣招人喜歡。」
擺了擺手,示意方言不用太在意。
「對了,要補身子,最好再去買條魚什麼的,估計你整隻雞還是有點困難,但一條魚花不了太多,晚上回家好好補補。」
從出門到現在,也就一個小時左右,方言手裡提了不少東西,中途還回家提了個籃子過來裝這些東西,今天出門要採購的東西很多,因為他發現張小樹這傢伙廚房裡面幾乎啥都沒有,連鹽都要他來買。
「這小子估計,和我上次送外賣的那個大學生一樣,要麼買兩饅頭,要麼去外面吃飯,哎,當代青年啊!」
走在人群中間,方言不由得感嘆道,這張小樹或許就是最早的宅男?轉了這麼久,他早就偷偷打探了關於這座城市的很多消息,也知道了剛才那屠戶姓楊。
方言對於買菜倒是沒什麼抵觸,以前他就是自己下廚,出去吃一頓少說二十多,在家做成本也就幾十塊,但能吃一整天,這差距不就出來了么。
提著手裡的一大堆東西,方言幾乎是咬著牙才把籃子提回了酒鋪,心中不知暗罵了張小樹多少遍。
瘦成這個鬼樣子,誰家姑娘愛搭理你!
酒鋪大門緊閉,門前的落葉表明他出去的這段時間沒人來過這裡,生鏽的老鎖掛在門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是當一個裝飾,讓別人一眼看去:哦,原來這裡有鎖啊!產生這樣的想法。
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大門,一陣灰吹的方言滿臉都是,忍不住咳了一下,好在自己在籃子上遮了塊布。
來到後院,那件帶血手印的衣服已經被烈陽晒乾,摸起來手感雖差了些,但很溫暖。
來到廚房,洗乾淨了砧板,在從角落裡找到了塊磨刀石,就一邊往刀上抹著水一邊磨起了菜刀。
咔——
過了會兒,方言用大拇指碰了碰刀刃,這才心滿意足的露出了笑容。
這把菜刀可不是光切菜用的,他今晚入睡全指望這把菜刀了。
涼水一衝,方言提著菜刀就朝著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