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修羅場（三）
手指逗著懷裡滿月，方言繼續道：「以前蒙面出門估計是不想給我.……不對，給張小樹惹麻煩，不知道是什麼讓她發生了轉變，光是禍水東引算不得什麼高明，最重要的，是引來了黃泉水，還讓所有人看不出端倪，民心全部傾向於她的同時佔據道德制高點。」
「她能在我面前演的那麼耐心，演的不露一絲破綻，出門算不上高調，只是儘可能普通出行，僅僅只需要這一點細節，就可以讓張小樹萬劫不復。」
「在所有人眼裡，她依舊是那個溫柔痴情的大小姐，根本不會傷害到她的名譽，反而給她成就了一段人家佳話，面對一無是處的未婚夫，依舊堅持本心，每日探望，裝出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樣。無論是誰邀都用自己有未婚夫來拒絕，雖然沒親眼見過她是如何拒絕的，想必連我的名字都沒有透露，不然怎麼能叫高明？」
「張小樹又算不得什麼人物，只要跟著馬車一查，就知道這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嫉妒怨恨怒火，全部會宣洩在他身上。」
「平時大小姐經常串門，雖然不是天天來，但他們也能找到機會揍張小樹一頓，而且應該是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張小樹這小子一直沒有松過口。」
「隨著時間推移，顏雨柔也馬上成年了，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張小樹拿著這一紙婚約去顏家，她無法用任何理由拒絕，所以.……她下了一劑猛葯。」
青雀不知何時入了神，嘴裡下意識問道：「這記猛葯就是張小樹身死？」
方言輕輕「嗯」了一聲，「想來她第一次和我見面，眼中有一絲放鬆的表情，可能就是因為我沒提婚約這事兒吧。起初還沒想這麼多，張小樹被打死那幾日，恰巧是鄉試，所以顏大小姐沒法親自前來，畢竟考試重要。」
「可這真是巧合嗎？」
青雀忍不住開口道：「莫非，這也是顏雨柔算好的？」
「是啊.……據說顏大小姐每隔幾日就要來一趟，就是為了不讓其他幾戶弟子抓住機會直接打死張小樹，而且這是時間卡的很巧妙，既能保證張小樹不會直接死，又能讓那李大少有機會動手，畢竟當著人家顏大小姐的面殺她未婚夫，就算在不喜歡，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那幾家弟子自然不會太過分。」
「鄉試.……很好的借口，也是很好的機會，足足大半個月啊.……」
方言身子往後靠了靠，感受到後腦勺碰到一團柔軟，沒有在意，隨意說道：「王李孟三家少爺都對顏雨柔有想法，鄉試的時間很長，足夠他們做很多事情。」
「知道有人找張小樹麻煩，可顏雨柔依舊沒有安排人保護，雖然她沒這個義務，至少也要意思一下吧，結果，卻是張小樹的慘死。」
「對了，我還要感謝這幾位大少爺，不然方某可沒法坐在這兒。」
「後面有幾次，顏大小姐都和我說要把對我動手的人交給他父親處理，或是上報衙門，不過方某連影子都沒見到過，想來，和張小樹也是同樣這麼放空頭支票來安撫他吧，若是我主動詢問，她恐怕就會說對方勢大，顏家主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之類的。」
「得知張小樹沒死，顏大小姐火急火燎趕了回來，又是噓寒問暖，又是無微不至，可這有什麼用呢？可惜當時我還沒學會幽魂決，無法和他們抗衡，所以只能裝傻到底。」
「本來我以為他們會稍微收斂一點，畢竟梁師爺告訴我，知府大人發話了。」
「秋分那夜，匕首距離我喉嚨只差不到一寸！要不是我走在路上感覺有些不對勁!要不是跟著大哥學了這麼久的武!要不是學會了幽魂決!要不是有滿月……方某又死了！」說到這裡，方言的情緒明顯有些起伏，無論是誰險些喪命，恐怕情緒都會有些失控。
青雀馬上用手臂環抱住方言，用小手在他胸口平撫輕拍，把火氣給慢慢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她心中居然有些佩服顏雨柔，之前兩人口舌之爭，她完全沒有察覺出顏雨柔居然有這麼多心思！
「抱歉，情緒有點失控。」方言看到胸口的小手，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有些暴躁，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是個怕死的人，無論是幽深詭異的黃泉路，還是冰冷刺骨的黃泉水，我都不想經歷第二次.……」
「所以，李大少第一個死!我知道這件事他是主謀，因為那殺手懷裡的金錠，是他們家的。」
「其實，我還想過，艷鬼是不是顏雨柔招來，若是這樣，那我對她的評價還要在高上一個檔次。」
「不過自從修行幽魂決后，我就發現顏大小姐身上沒有任何冥氣，只是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可這些花樣，讓我防不勝防啊……」
「你說，對於這個未婚妻，我該如何處置呢？」方言問了一句，身後的青雀卻陷入了沉思。
許久，她才有些捉摸不定的說道：「你要殺她是理所當然，可她沒有直接參与，也沒有直接動手，若是交給衙門來判，連教唆都談不上，根本無法立案，這樣直接殺了，明面上，你有些理虧……可不殺必成大患，所以要殺！」
「是啊，要殺，該殺！我也的確打算整死其他兩家大少后動手，然後你那幾句話就送她一條活路，我真TM謝謝你啊！」方言轉過頭，剛想訓斥青雀，就發現自己臉上居然是一團柔軟。
猛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方言看清，原來青雀一直都是低著腰在聽自己講話，那剛才臉上的莫非是……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方言有些心虛的把視線轉開。
「方公子，我剛才那幾句話怎麼了嘛……不就是給她氣走，怎就給她活路了.」青雀委屈的攪動著手指，又低著頭過來，拉著方言的手臂，把他摁回那張老爺椅上，繼續用柔軟的小手替他捏肩。
「剛才在大門口，玩的開心不？」方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提了一件毫無相關的事。
「啊？哦，公子是說剛才青雀提著桌子出去呀……我就是想戲弄一下啦，主要是你說家裡沒床，這讓青雀怎麼想嘛……」青雀也不知道方言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接著問道：「這和我那幾句話有什麼關係嗎？」
方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之前這招她玩兒起來這麼流暢，可怎麼就不肯動動腦子？
嘆了口氣，道：「輿論的力量。」
「如果沒猜錯，顏雨柔一定會把這件事偷偷鬧大，讓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我身上，這樣一來我如何動的了手？我和她這麼多天相敬如賓，就是不想被她逮到機會，也不想給她創造機會，結果你倒好，兩三句話，這下全伯陽都知道我這個當未婚夫的，包養了暗香閣的姑娘。」
「我本來可以和她一樣，死了之後抱頭痛哭給她上香，坐在墳頭哭上三天三夜表明真心，之前做成這副恩愛的樣子不就是為了堵所有人的嘴！現在搞成這樣，我去哭，誰相信？而且他們必定懷疑我買兇殺人，你要知道，這兩次出手，衙門那邊肯定有所警惕，第一個就要查到我頭上來，普通百姓就算覺得我沒這本事，衙門那邊可不會管你這麼多！搞成這樣，我本事在大，總不能殺光整個伯陽城吧？」
想到這裡，方言不禁又有些氣急。
青雀低著頭，把臉貼到方言耳旁，鼻息輕掃耳垂，細細的說道：「青雀錯了，公子別生氣嘛。」
她現在大約有些理解，為什麼姐姐對方言的評價如此之高，還好這傢伙是玄冥宮的人，要是太和宮的，那就麻煩大了。
方言本來嚴肅的臉又慌了神，耳垂有些發紅，青雀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張開粉嫩的小嘴，輕輕含住方言的耳垂。
「啊！」方言如同火燒屁股一樣從椅子上站起來，哆哆嗦嗦道：「你……你幹什麼.……」
「青雀聽得入神，覺得公子好生厲害，沒忍住想嘗嘗公子的味道呢……」青雀一臉嬌媚，心想：花花腸子再多，還不是要被姑奶奶收拾的服服帖帖。
「狐狸精！」方言暗罵一句，想了一下，還是很誠實的說道：「也不能全怪你，其實，我也沒想到頭天宰了李大少，顏雨柔第二天就敢來串門，看來她心理素質相當好，知道這個時候躲著反而顯得心虛。」
「嗯，看樣子方公子比青雀考慮的更周到，以後青雀不會再多嘴了……」青雀總算是看了出來，自己只看到了一層，想到了第二層，結果這對未婚夫妻，是第五層的……
「唉，我把這些東西先抱上去吧，青雀，你確定不改變想法嗎？」方言見著青雀這麼乖巧的模樣，也不好意思在說她，及時轉移了話題。
「確定呀，青雀本來就是服侍公子來的，而且，公子如果修行練武累了，還可以幫公子捏捏肩哦……」青雀壞笑了一下，小手一抖，又掏出一塊桂花糕，把滿月的視線吸引了過去，小腿一用力，果斷離開方言，然後撲到了青雀懷裡，美滋滋舔著桂花糕。
方言心裡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一點期待，但又有些害怕，不過還是重新跑回樓上，幫青雀開始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