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情
在房裏過了三天白日宣淫暗無天日的日子後,穆教主終於舍得放何牧之出去見見陽光了。院前的小菜圃裏長了一片蔥鬱的蘑菇,何牧之欣喜的跑過去數著,回身給了穆教主一個大大的擁抱,“都長出來了!”
“嗯,今天就是王知縣寬限的最後一日了,剛好來得及。”
先前昏迷過去的人在服下鬼王菇熬成的湯汁後紛紛醒了過來,穆炎涼又吩咐小九去周王村給周通送一罐。為了防備西夜人下一步的行動,穆炎涼告知了王知縣事情的前因後果,出動了兩隊捕頭在全縣範圍內進行秘密搜查。
“教主打算怎麽辦?”
穆炎涼轉著手中的茶盞,沉吟道,“西夜人意在藏寶圖,恐怕不得到他們會永遠糾纏下去,我一直以來都不曾主動出手,這次的事讓我改了主意,何況他們在大明境內活動,花銷必然巨大,若是銀兩不足了,難保不會做出些危害民眾的事情,汝默,你通知江風逸,放出所有的暗衛去查,一定要查到西夜人的藏身之地。”
劉掌櫃問,“教主,你們明日就要走麽?”
“嗯,這次耽擱的時間也很長了,教裏沒人主事,不知袁義能不能應付得來。”
“那今晚我設宴給教主送行罷,這麽些天也沒好好招待。”
何牧之很久沒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吃頓飯了,興奮的說道,“好啊,我想吃醬雞爪!”
劉掌櫃笑嗬嗬的道,“有,都有,我再去珀光窖裏取幾壇好酒來。”
何牧之一聽來了興致,他來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見過酒窖是什麽樣子,拽著穆教主胳膊就往外走,“教主我也想去看。”
穆炎涼捏捏他的臉,對劉掌櫃道,“也罷,我帶小牧去窖裏看看,你忙別的去罷。”
稼軒酒坊共有四個酒窖,珀光、夜光、潑茶和西風,珀光裏窖藏的酒不是酒坊自己釀造拿出去賣的,而是從各地收藏來的佳釀,何牧之人不大,卻是個愛酒的人,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一看。
拐過最後一進院落,在回廊裏迎麵走來一個粗布短衣的小廝,他頭埋得很低,遠遠見了穆炎涼愣了一下,退到一邊候著。
“珀光裏有人在麽?”
那小廝沒想到穆炎涼會和他說話,頭埋得更低,“沒有。”
穆炎涼皺眉打量了他好幾眼,然後道,“去罷。”
他叫來一直在暗處的一個暗衛,“你去查查剛才那個人是什麽來頭。”
何牧之問,“他有問題?”
“說不上來,給人的感覺不對,劉掌櫃並非苛待下人之人,他又沒見過我,剛才不該是那個反應。”
“說不定是壞人,我們去追!”
“交給小八就好,不是吵著要去酒窖看看麽,我先帶你去。”
珀光窖開在地下,牆壁上有一架軟梯,何牧之非要爬梯子下去,穆炎涼怕他出危險,隻好在下麵接著。下到地麵就是一陣混著酒香的陰涼,何牧之從三伏天裏進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扭頭去看石壁上鑿出的一個個洞,裏麵安放著不同形狀的酒壇,無一例外全是穆教主從各地搜刮來的陳年佳釀,何牧之聞著嘴饞,眼巴巴看著他。
“想喝?”
“嗯。”
“好罷,隻許挑一壇。”
何牧之撇嘴,“教主真小氣。”
穆炎涼掐起他一邊臉捏,“不是小氣,喝多了傷身,為你好還不領情。”
兩人一路走到酒窖的最深處,這處的石壁上隻開鑿了五六個洞穴,穆炎涼道,“我的珍藏可全在這兒了,你自己選。”
何牧之見一尊玉葫蘆狀的酒器很好玩,拿起來細看,這酒器是半透明的,能看到裏麵碧綠色的酒液,拔開塞子聞,撲鼻而來的竹葉清香,“竹葉青?”
“嗯。”
“我就要這個!”
穆炎涼一臉舍不得的樣子,“這壺酒我藏了好多年了,還是當初師兄給我的出師禮。”
何牧之又放了回去,“那我換一個。”
手在半空被人攔住,穆炎涼抓過來湊在嘴邊親了一口,“逗你的,一壺酒還舍不得麽。”
“那我還想再挑一壇。”
“不許。”
“教主!”
穆炎涼回頭,就見何牧之原地起跳朝自己撲過來,手腳並用的扒在身上,何牧之正要開口撒嬌突然聽到一聲酒壇破碎的聲響,他一愣,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打碎了酒壇,緊張的左右看,卻突然醒悟過來聲音是從外間傳過來的。
穆炎涼臉色一沉,抱著他往外走去。
酒壇破碎的聲音越來越密集,頃刻間少說也有十幾壇遭了殃,穆炎涼臉色更加難看,運起輕功飛掠,快到窖門的時候眼前紅光一閃,隻聽“轟”的一聲,前方頓時燃起了一片火光。
地上流淌的到處是酒,火苗燃的很快,轉瞬間就逼到眼前,火光燃燒的爆破聲裏,傳來了一陣隆隆聲,酒窖入口處的天光閃了閃就咻然湮滅,石門被人從外麵推上了!
“教主,我們出不去了!”
“嗯。”
穆炎涼簡單的答了一聲,腦中飛速想著對策。若是在其餘三個酒窖裏遇到這樣的狀況倒是不足為懼,內力隔空打破石門,自然會有人注意到異狀過來救火,隻是如今身在珀光,珀光本來就開在地下,石門又密不透風,裏麵的火光燃的再旺外麵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唯一一個跟著他暗衛小八都被他派去盯梢了,穆炎涼暗悔自己掉以輕心,昨天剛端了西夜人在寺廟的據點,想來他們至少要緩一緩,沒料到竟是一環扣一環追的如此緊迫。他看了看身旁緊抓著自己衣角的何牧之,西夜人想要藏寶圖,沒拿到手之前應該不會動殺機,最起碼不會連帶著何牧之一起殺了,那麽今日這把火……
酒窖內的溫度越來越高,一呼一吸間全是灼熱的氣浪,空氣也變得稀薄,穆炎涼心裏一動,石門一封窖裏空氣不流通,沒了空氣火自然會熄滅,也許他們可以堅持到那一刻。這個念頭僅僅一閃就被否決了,他自己會閉氣,堅持小半個時辰也不成問題,但何牧之不會,而且火勢依舊在蔓延,即便能堅持半個時辰,也許那時火早就燒過來了。
穆炎涼一直沒說話,何牧之在一旁手無足措,終於按耐不住,“教主,怎麽辦啊?”
“我也沒辦法,等人來救。”
“萬一……萬一他們發現不了呢?”何牧之小臉煞白,“你怎麽一點兒也著急,快想想辦法啊。”
穆炎涼想著,放火把他們困在這裏的,也許就是剛才遇見的那個小夥計,要不就是他的同夥,不管是誰,小八一定會發現問題,事關重大,他回來找不到自己一定會去找蕭汝默,嚴翎柯也是個愛酒的,肯定也想過來看看,而這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小牧,”
“想到辦法了?!”
“還沒。”
火舌越躥越高,已經快要舔到洞頂了,何牧之聽了這話突然安靜下來,一言不發的抱緊穆炎涼。穆炎涼心知生機未絕,反而被他這轉變激的來了興趣,想來今天這一茬他是真的不知情,穆炎涼心念一動,不知能不能誘他說出幾句實話來。
“小牧,要是今日出不去了,你還有其他想做的事情麽?”
何牧之從他懷裏抬頭,眼裏幾分茫然,“……有。”
“是什麽?”
“……有好多,你讓我說我反倒說不出來了。”
他說的是實話,腦子裏一瞬間湧上了很多想做而未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不過這些事情,何牧之發現,竟然全都跟穆炎涼有關,腦海中的那些畫麵,全是他們兩個人的。
穆炎涼五感靈敏,聽到地麵上傳來的震動和人語聲,知道已經有人發現異常來救人了,石門雖然沉重,但有蕭汝默在要打開絕不是問題,想聽到的答案還沒聽到,他現在反倒不希望石門被打開了。
他又問,“那小牧現在,有什麽想說的麽?”
何牧之聽不到地麵的聲響,心裏以為這次死定了,滿腹打著腹稿想著該怎麽交代這些事情,被穆炎涼一問,眼圈刷的就紅了,都要死了,還是不告訴教主了,要不然他會傷心的。
何牧之打著這個主意,隻是抱緊了穆炎涼不撒手,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一邊哭一邊說,“教主我喜歡你,我可喜歡你了,本來想著以後可以做很多事情的,現在恐怕不行了,不過我也沒啥遺憾的,等著到時候被你趕走還不如跟你死一起,就是不知道被火燒死疼不疼,我覺得肯定很疼,而且一定很難看,我不想死的那麽難看,要不你掐死我吧……”
穆炎涼一動,何牧之以為他要掐死自己,趕緊又抱緊了些,“不不不掐死會變成長舌鬼的,要不我還是撞牆吧……”
穆炎涼聽著他這番“遺言”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想聽到的實話是沒可能了,何牧之還抱著自己一刻也不停的說著,他已經說到下輩子要拿著什麽信物才能找到對方了,穆炎涼把人拽出來,看著他哭得紅紅的一雙眼,捧起他的臉親上去。未說完的話被堵住,何牧之開竅了般覺得這最後關頭抱在一起親一親也不錯,比自己喋喋不休來的實在,於是吻的格外賣力。
穆炎涼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被撩撥的起了感覺,趕緊把人放開,何牧之眼看著眼淚又要淌出來,窖頂突然傳來了嘈雜的人聲,隆隆的聲響過後傳來了蕭汝默的聲音,一桶桶水接連不斷的潑下來,可根本是無濟於事,珀光裏珍藏的酒成了天然的燃料,潑下來的水隻能澆滅正對其下方的一點點的火苗。
石門打開就好辦了。
穆炎涼隔空傳音給蕭汝默,要他帶著人離開窖門,回頭看看何牧之,不禁樂了,他已經迅速從要死了的陰影中出來,撅著屁股挨個看他窖藏的酒,那壺竹葉青早被他掖進了懷裏。
“沒人幫我們滅火,我們要從火裏衝出去,你覺得你帶著酒能行?”
何牧之聞言一愣,“怎麽從火裏衝出去?”
“抱緊我,你要是從半空中掉下來,我可不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