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遙見仙人彩雲里
刀聖之女關櫻手握那柄刃身呈漆黑色的名刀星霜,一臉驚詫地望著青衫魏頡,大聲質問道:「你小子……從哪兒得來的如此強勁的刀意?!」
魏頡立於星斗擂台化成的一片廢墟之中,努力將喉頭裡的一口狂湧上來的鮮血咽了下去,接著便將自己在林間酒鋪內與「刀神」古道意外相識之事簡單說了出來,最後正色言道:「古大俠將那兩縷寶貴的刀意贈予我后,便即動身前往了北方天燭國上京,要效仿令尊一刀誅萬賊的英勇事迹。」
身穿粗劣布衣的刀修關櫻聽完他的這番話,低頭默然了半晌,忽道:「天燭國,又是天燭國……好,既然我爹和刀神古道都已去過天燭國,那我不妨也去那裡一趟好了!拿狼蠻族人的狗血,來祭我的星霜!」
魏頡用力鼓掌,不吝讚詞地說道:「當真是虎父無犬女啊,關女俠魄力非凡、豪氣蓋世,實在叫人心生崇拜敬仰之情吶!」
關櫻微微抿了抿嘴角,笑著「哼」了一聲,「你小子的馬屁功夫倒也練得真是不錯!行,我這人從不出爾反爾,既然你扛下了我三刀,那我便放了他們三個好了。」說完即朝辟寒劍派的廖解佩以及懷有身孕的樊聞琴那邊招了招手。
二人身上的那股極寒真氣頃刻間散去,又重新飄回了關櫻的掌心。
「樊妹妹,你身子怎麼樣,要不要緊啊?」廖解佩甚是急切地問道,依舊源源不斷地為愛人輸送著體內的本命真氣。
樊聞琴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臉色逐漸紅潤了起來,她輕聲微笑道:「好多啦,已經沒事了廖哥哥,你不必太擔心我了。」
關櫻面無表情地看了這對情比金堅的戀人一會兒,沖著仍站在深坑裡的青衫劍客喊道:「喂,你快些把他們兩個帶下山去,別待在這兒耽誤我辦正事!」魏頡喏了一聲,將血靈劍朝天闕歸入金鞘之中后,隨即帶著廖、樊二人往山下掠去了。
煙霞山星斗峰之上,數百名武道劍修已幾乎被霜寒之氣凍成了結實而僵硬的冰塊。
刀修關櫻瞧著周圍那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可憐蟲」,嘴角又浮起了一抹淡淡笑意。她毫不容情的施展神奇秘術「苦凌訣」,將星斗峰上所有人體內的異種劍意盡數吸收榨取,及時儲存下來,進而轉化為意氣台內的本命刀意,供自己隨意揮發使用。
淮南道極富盛名的眾多門派的精銳劍修們,全都因此而淪為了終生再也提不起劍的廢人!
「爹,你女兒如今已入『地煞境大圓滿』了!」意氣高漲的關櫻仰頭望著茫茫蒼穹,她的嗓音低沉且嚴肅,「待我躋身陸地塵仙境界,定要去手刃了那個姓嬴的傢伙,不僅僅是為了給您報仇,還是為我自己,不殺了所謂的『劍聖』,縱是成了那『天下第一刀修』,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一晚,變故奇巨。
淮南道大部分劍派精銳盡喪,從此一蹶不振!
刀聖之女關櫻,成功躋身七階地煞境大圓滿修為,決意孤身趕赴北方天燭國,好生大鬧一番。
半山腰。
魏、廖、樊三人正在往山下匆匆趕去,廖解佩雖是男兒身,卻生來極為多愁善感,一想到今夜魏頡助辟寒劍派大揚聲威在前,保住了自己與愛人的珍貴劍意在後,不由得熱淚盈眶,拱手朗聲道:「魏大俠,你……」
魏頡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會說什麼,提前擺了擺手,嘴角小幅度上揚,淡然說道:「莫要多謝我了,我這人呢,向來喜歡從一而終,既然在山上的時候我是你們劍派的魏大膽,那我就有理由幫你們出力。」
「大俠,你身上的傷要不要緊啊?」孕婦樊聞琴猶自憂心忡忡。
「沒事啦,你忘了我給金霸劍派掌門治傷的事了?我體內有相當豐沛的青雲之氣,區區一點小傷,不多時便好了,何足掛齒!」魏頡坦然爽朗的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沒事就好。」樊聞琴適才在山上見魏頡吐血染濕青衫,心下當真焦急,而今聽其這般言語,總算是松下了一口氣。
「倒是你啊,肚子里都有孩子了,就別到處亂跑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魏頡溫言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保胎,然後給你的廖哥哥啊,生一個大胖小子下來,這樣你們辟寒劍派就有傳承了。」
「大俠,其實……我比較喜歡女兒。」廖解佩撓著頭皮說道。
魏頡頓時哈哈大笑,拍手道:「好,女兒也好!爹娘都這等品貌脫俗了,生個女兒出來還不得美到天上去啊?」
三人來到山腳下后,魏頡繼續策馬往西北方趕路,而廖解佩和樊聞琴夫婦則騎著從賞花老祖那兒偷來的神駿黑馬盜驪往東而行,朝著辟寒劍派的本部基地去了。
就此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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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源郡乃是淮南道魯州的中心大郡,因有豐富的河流水源交匯於此而得名。這一日,魏頡身著一襲購買不久的嶄新青衫,神采奕奕,騎乘雪白駿馬大白,行於該郡的邊界之地。
忽然眼前出現了好大一座湖泊。
縱馬行近,湖畔立有一塊巨型青石碑,上頭篆刻著「盈盈湖」三個紅色大字。
舉目往遠處眺望,但見此湖極是寥廓無邊,一眼望不到盡頭。
細風飄來,吹得清澈澄綠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暖陽灑將下來,風光旖旎、瑰麗無限,整座湖泊被陽光映照得宛若一塊嵌在大地上的晶瑩透亮的五彩寶石。
「我也曾有幸見識過江南西子湖的美好景色,本以為那便是天下美湖之極致了,想不到這盈盈湖與其相比,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魏頡正自由衷感慨,不遠處一艘尋常小漁船緩緩向岸邊行來。
他有心到湖中覽景,立時便從馬背躍下,將馬韁拴在了湖邊的一棵大樹上。走至湖畔,朝著漁船儘力揮手,嗓音遙遙傳去,他高聲喊道:「船家,這邊兒!」
小船慢慢駛了過來。
魏頡從兜里掏出了一錠銀子,笑吟吟的遞了過去,「船家,這湖中的美景實在引人入勝,不知能否幫個忙,載我於湖中游上一番呢?」
放網捕魚的中年船家生平第一次見著那麼一大錠的雪花紋銀,登時兩眼綻光,連忙雙手接了過去,美滋滋地說道:「公子哥,儘管上來便是!」
魏頡坐上那艘小小的漁船,中年漁夫划動船槳,又往湖中央劃去了。過了約莫一碗茶的功夫,魏頡已然飽覽湖中絕好風光,心情上佳。
恍惚間,不遠處竟出現了一片呈現絢麗彩色的濃重雲霧,朦朧里隱約可看見霧中匿有一個小島。
「哎,那是什麼啊?」魏頡不禁奇道。
「那是這座盈盈湖的湖心島,可正經是個神仙一般的去處!」艄公豎起了個大拇指,「整座島外邊兒都被五顏六色的煙霧罩著,島上不僅有諸般仙花異草,還有百種珍奇鳥獸……」
魏頡笑了笑,問道:「既是這等的仙家處去,怎麼不見有多少人登島遊玩?」
漁夫稍作擺手,繼而嘆了口氣,「唉,猶記得昔日,還是有很多人慕名前來游島的,只是三年前,這島上,來了個可怕得緊的女魔頭!」
魏頡一下子便提起了不小的興趣,「女魔頭?」
船夫臉露慘淡愁容,低聲道:「這事兒,其實我也是聽說的。三年前,有十幾個靠獵獸為生的精壯漢子上了盈盈島,結果半頭珍獸沒捕到不說,偏生就造了個大孽,遇上了那個從天而降的殺人女魔頭。十幾號人吶,就只留了一個活口!那女魔頭讓那人活著出去好好給她宣揚一番,盈盈島以後歸那魔頭所有,游湖觀景雖然無妨,但若膽敢踏島半步,那便只有一個字——死!」
「好一個霸道不講理的女魔頭!」魏頡搓著手問道,「那個倖存的漢子可曾見著了魔頭的長相?」
「不曾,聽那人說,那女魔頭身穿一襲白衣,出手極是迅猛無倫,眨眼間便把十幾號人全給殺掉了,殺完人後當即人影消失,僅隔空留下了『登島者死』的警告。」艄公沉聲道,「不過據說那女魔頭的嗓音極其優雅悅耳,如同天宮仙樂一般,可惜除了那個漢子外再沒人聽過了。」
魏頡低著頭想了想,不自禁的玩心大奇,嘿嘿笑道:「既是個聲音好聽的女魔頭,那我不妨去會她一會!」
艄公大吃一驚,表情駭得真可謂是全無人色,他顫聲道:「你……公子莫非在說笑?」
「不不不,我是真的打算登島。」魏頡微笑道,「那個女魔頭若是長得漂亮,我便將其據為己有;倘若不漂亮呢,那我便一劍殺了,就當是為民除害!」
漁夫只覺眼前之人定然是害了失心瘋,忠言相勸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女魔頭的修為極是高強,莫說江湖武人了,就連朝廷派遣的官兵上了島去,都是只有一個『死』字!這三年來,官府也陸續派了不少人上島,個個兒都是有去無回啊!」
「想不到這女魔頭如此厲害……」魏頡心下暗揣道,「哼,有什麼好怕的,我膻中府海內尚有四道無上劍氣,就算真打不過,難道不能用劍氣把她給殺了?眼下我若說不去了,非得給人看扁了不可!」於是肅色道:「兩點,第一點就是本公子並非一般的江湖武人,我已有四階洗髓境的修為了;第二點,朝廷的官兵算個什麼卵-東西?小爺我早殺過不少了!」
船公聽他這般狂悖狷傲的言論,當場瞠目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魏頡吹完牛皮大話,胸中大感舒暢愉悅,拍了拍中年船夫的肩膀,快意的說道:「多謝你把我送到這兒,你自行離去便是,我且上島一游!」講完便即施展開了輕身功夫,踏著瑩澈的盈盈湖水,抵達了不遠處那座被彩色雲霧包圍著的朦朧島嶼。
剛踏上小島的時候,青衫劍客全神貫注,手中緊握著那柄出鞘的血靈朝天闕,不敢有一絲一毫大意,唯恐犯下一個疏忽,便要不幸命喪孤島。
隨處走了一會兒后,發現此島果然超脫世俗,與普通的湖心島嶼大不相同。
島上有芳花香蕊、狂蜂彩蝶。
亦有溪流山石、珍草奇木。
更有諸多俗世間難尋難覓的獨特異獸,比如山間赭色皮毛的豺狼、水底通體雪白的鮫魚、樹上渾身通紅髮紫的猿猴等等。
只是不知怎的,那些模樣特異的小島野獸見到魏頡這名「不速之客」時,並無半分攻擊刁難的敵意,皆是一副極為友好和善的溫馴樣子。
年輕劍修手裡握劍,在島上行了半柱香的功夫,除了見識到許多先前從未見過的珍奇動植物外,卻是連個「女魔頭」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就在他以為傳聞是假的時候,前頭忽然傳來了一陣不小的打鬥動靜。
魏頡握緊手中朝天闕,順著打鬥聲傳來處小心翼翼地行了過去,撥開遮擋視線的雜草灌木叢。
終於看清楚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見一名身穿氈青衣裳的高壯漢子,正以手中的那柄潑風大砍刀,與一頭體型異常龐大的丹頂白鶴展開著廝殺激戰。
不遠處停了一頭皮甲烏黑髮亮的異種犀牛,犀牛背上坐了一個穿有潔白羅紗裙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身材十分細瘦嬌小,一張白裡透紅的瓜子臉蛋,杏眼桃腮,煞是俊俏可愛。她騎於黑犀的後背,津津有味地觀看著大漢與巨鶴之間的那場人-獸激斗。
那名漢子霸氣外露,一柄巨型砍刀舞得是虎虎生威。那隻丹頂白鶴同樣不甘示弱,以尖銳長喙和一對翅膀作為武器,瘋狂肆意地發動著雷霆般的強猛攻勢。
魏頡隱身於灌木叢之後,望著前頭髮生的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著實有些驚駭,暗道:「這島上多的是奇珍異獸,一頭白鶴能與人廝鬥倒也不足為奇,但那個身穿白裙的小姑娘……莫非她便是住在這島上的女魔頭?」
那名身穿氈青衣衫的持刀漢子驀然大喝一聲:「死!」
一刀劈落,斬中了丹頂巨鶴的胸口。
鮮血瞬間濺射出來,白鶴受了極嚴重的外傷,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
漢子緊握潑風砍刀,怒視著騎乘在黑犀背上的小姑娘,厲聲大喝道:「你這個殺-千刀的女魔頭,我宰了你給我弟弟報仇!」
白裙小姑娘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從腰間取下一支精美的白玉長笛,兀自吹奏了起來。
隨著悠揚婉轉的美妙笛聲響起,那頭胸口染血的巨鶴竟緩緩從地上站立了起來。
剛一站定,驟然間傾力往前方猛撲而去。
大漢見其來勢洶洶,急忙提刀嘗試著格擋防禦,怎料那巨鶴的氣力不知為何竟然強勁了數倍之多!
雙翅同時拍至,手中大刀被剎那間打落。
漢子的那顆項上人頭亦頃刻被砸碎,哼都沒來得及哼一下,便即腦漿迸裂而死!
那頭丹頂白鶴眨眼殺人後,再度悲凄地哀鳴了一聲,傷口處血流過多,整個龐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又慢悠悠地倒了下來。
就此頹然死去。
魏頡正自震驚於那隻玉笛的神妙功效,忽聽得那名白裙小姑娘沖這邊大喊道:「喂,那邊的,快別躲了,給我出來!」
魏頡心下咬牙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就是個小丫頭嗎?看我用體內的無上劍氣殺了她!」遂勇然無畏地從那片灌木叢的遮蔽里走了出來,隨時做好了發射劍氣誅殺敵人的準備。
豈料他剛一走出,那名「女魔頭」當即尖聲叫了出來。
她用玉蔥般纖細的手指著魏頡,嗓音顫抖地說道:「你……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