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為何物
江湖謫仙行第四卷臨江仙第一百一十三章情為何物天下魔派邪道有十大武林人士公認的超級魔頭,其中那位君臨稱霸於世間魔道的「天下第一魔頭」居然是一名年近百歲的老嫗。此人姓閻名夢,自封名號為「劍皇」,乃不遜色於俠義道劍宗白龍劍窟的江湖第一魔道劍派「劍神宗」的無上創教祖師,長年來居住在羊脂山靜心峰的成群宮殿里閉關鑽研修鍊。
據傳這名女魔頭一生沉淫於追求攀登劍道武學山峰,至今仍守身如玉,從未碰過男人哪怕一次;又有傳聞稱那個姓閻的女劍皇之所以活了快一輩子都沒有碰過半個男人,是因為她長得實在奇醜無比,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叫人隨便瞧上一眼就須噁心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的糟糠婆娘,絕無男人能眼瞎看得上她。但這種有趣說法又被許多思辨能力較強的睿智之徒加以反對辯駁,說那閻夢女劍皇縱然再醜陋不堪令人作嘔,她畢竟也還是魔界至高的前輩大能、中原劍道的尊貴皇帝,又豈會當真缺什麼陪伴自己的男人呢?理應是面首三百,甚至是三千三萬都不在話下才對啊!如此禁慾忍耐克己復禮,多半是年輕時候的滿腔真情實意被凄慘辜負過,這才會變得此般視男人如虎狼、若蛇蠍,並揚言要與全天下的男人為敵的。
與那座有著「非女子不得上山」這一殺頭鐵律的魔宗羊脂山有所不同,號稱「天下第二魔道劍派」的春神山廣寒劍宮雖也極度排斥抵觸男人這一普遍物種,但至少山上還是生活或者說是「生存」著一批男人的。只是那些個男人在春神山上的地位極端低下卑賤與土雞豬狗也差不了太多。除了需要承包擔負所有粗活累活臟活之外,還要給劍宮內部大量女子劍修當修行陪練的「劍婢」亦或是下場註定悲慘絕倫的「活劍靶子」。
如果說羊脂山劍神宗在當今天下魔道領域是那光輝無限的「太陽」的話,那麼位於劍南道蜀州春神山的廣寒劍宮就是遠比群星更加璀璨醒目的「月亮」!
天庭仙界的月宮裡有飄然傲游雲海的仙子嫦娥,那座魔派廣寒劍宮裡亦有一對世人聞之喪膽的魔頭姐妹花。
劍宮大宮主自封綽號「月仙」,姓冷名嬈,今年廿八歲,一柄殺力衝天冰魄劍,斬斷世間男兒心,劍術超脫且修為造化奇高,可能是因為自覺今生地位註定超越不了那位「劍皇」閻夢,故而主動放棄了躋身天下十大魔頭之列的揚名機會,只當她的女魔頭,不去當什麼大魔頭了;二宮主綽號「月姑」,姓冷名嬋,冰清玉潔,處子之身,一柄冰龍,氣勢如虹,雖年僅一十六歲,但修為境界已然不俗,有了獨當一面、統帥群英的能力本事,即使未來有一天冷嬈不在,單憑她冷嬋一人也可扛起鎮守整座春神山廣寒劍宮的大旗。
冷嬋剛出生沒多久父母即雙雙暴病亡故,那一年大雪時節,落雪大得能壓死人,年紀長上十二歲的姐姐冷嬈背負尚在襁褓中的本家妹妹,頭頂暴雪,踩著路面厚厚的結實積雪,一步就是一個深坑,十分艱難的投奔拜入了天山劍派天山老嬤的門下。妹妹冷嬋剛成長到四歲,天山劍派掌門老嬤就被如今的活埋谷三代谷主兼天下第二大魔頭凌雲罡捏斷了脖子,死不瞑目,歸屬的門派因掌門身死而覆滅后,冷家姐妹被迫再度過上了流亡江湖的可憐生活。冷嬋五歲那年,一十七歲的冷嬈發瘋似的愛上了一名從西域而來的秋姓男子,二人海誓山盟約好此生定要白頭偕老。
情竇初開墜入愛河短短不到一年,十八歲的冷嬈就被那名西域男子騙去身子后無情扔開拋棄,飽受情殤摧殘的冷家長女終於痛定思痛,警示並告誡六歲的親妹妹冷嬋,義正辭嚴的表示男人是這個世上最噁心、最齷齪、最卑鄙、最自私、最無恥的下賤存在!女人一旦被男人碰了一下,就不再純潔乾淨了,今生今世都要為那個男人所控制擺布隨意使喚,再無半分自由快樂可言,故而女人這輩子都絕對不可以心存接觸男人的想法念頭。若是被冷嬈知道冷嬋膽敢愛上任何一個男人,那麼她就再也不認自己這個相依為命多年的親妹妹了。
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幾十年。那位桃花劍門門主風流的愛妻「七彩姮娥」花容固然天姿卓越,也才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方才勉強躋身六階成為稀世女子劍仙,而那冷嬈自天山劍派出身,年僅二十二歲的時候修為境界即踏入六階凝丹境,真正是天賦異稟到了震古爍今的誇張程度!
同一年,劍仙冷嬈在劍南道蜀州春神山山巔處開創了一個響噹噹的魔道宗門,自稱「月仙」,將宗門取名為「廣寒劍宮」,劍宮內除仆佣下人卑賤奴隸里可以有男人存在,但凡宗門的構架成員必須清一色是資質根骨不錯的女子。凡有幸拜入廣寒劍宮者,都會被月仙冷嬈賜姓為「冷」,故此廣寒劍宮也像中原某些家族門派一樣被人們喚作「冷家劍宗」,兩位家主自然就是冷嬈和冷嬋。
劍宮的獨門武學喚作「玉兔心經」,乃世間極為玄妙莫測的內功心法。此心經以冰寒刺骨見長,凝氣成冰,從而冰中有氣、氣中有冰。玉兔真氣從天山劍派的「玄冰內力」脫胎演化而生,是以該真氣所凝聚成物遠勝於尋常清水固結之冰,可以在夏日酷暑炎炎烈日的烘蒸之下經久不融,猶可作為殺力強大的暗器隨心所欲地發射禦敵。
冷家劍宗女子使冰,正如同五拜神教教眾用毒、西域大黎國人投蠱,都是武林里名頭煞是震耳的克敵制勝的高超手段,江湖中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殞命在了大黎國人的蠱蟲、五拜神教教眾的詭毒以及廣寒劍宮群女的寒冰之下。
那日在沐河城城西截殺小王爺耶律望河時,魏頡曾從偷師學會玉兔心經的採花賊古林那兒意外見識到了那股玄奇激寒真氣的威力,他想不到今日在這間坐落於益州、蜀州交界地的小酒鋪里,竟又被自己那麼巧合的遇上了身兼玉兔真氣的劍宮高手。由於尚自不甚確定那對入店不久的男女是否真的就是冷家劍宗的人,魏頡不動聲色仍安之若素的坐在原位木椅,修為已達五階脫俗境小圓滿的他側耳細細偷聽,希望能了解得到些有用的情報隱秘。
那對悉穿淡藍色長袍,容貌長相均頗為尋常的男女這會功夫已經隨意挑了個沒人的空桌坐定,碰巧冬至過節圖個喜慶,便與魏、許二人一樣也跟跑堂夥計要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肉餡餃子。小二把餃子碗端上來后,這對很明顯正處在熱戀期間的男女一人手拿一雙筷子,偏偏不正經的吃,而是用筷子夾起皮薄餡多的白嫩餃子喂入彼此的嘴巴里,一個喊「啊」,另一個張嘴,兩口一個,來回往複,你吃一個我吃一個。就這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吃個餃子,都能被這對蜜里熬油的小情侶玩兒出「調-情」的曖昧意味來,二人感情之繾倦深厚可見一斑。
待吃得差不多了,那名藍袍男子彎著那對不甚好看的眸子,微笑著出聲詢問道:「龍兒,好吃么?」
那個名叫「龍兒」的有著中人之姿的女子快速點了點頭,同樣也笑著說道:「嗯,好吃呀,當然好吃!楊哥哥喂我吃什麼我都愛吃!」
那個被喚作「楊哥哥」的男子笑意款款,伸手捏了捏心愛女人的小鼻子,又手法輕微好像生怕太用力弄疼龍兒似的搓了搓她的黑髮,柔聲道:「龍兒,我們這次好不容易從劍宮裡逃出來,你可想好去哪兒了么?」
坐在不遠處的魏頡聽得此番話,心下揣測道:「原來如此,據傳聞冷家劍宗里所有女子一生必須保持神聖貞潔,絕不得與男人通房,想來是這個女人破了宗門的戒律,不得以才冒著天大風險和恩愛情郎私奔偷跑出來的。」想到這兒,心中莫名生出一團惱恨煩躁的怒火來,暗罵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連這都要剋制約束,那個什麼狗屁劍宮未免忒不人道了些!我若是裡面的人,我也非得偷偷跑出來不可。」
名「龍兒」的女子沉默片刻后,面露喜色的說道:「去北方天燭國吧,劍宮的手再長,也決計夠不到天燭國的!」
姓楊的男子沉吟默然半晌,皺眉開口道:「龍兒,這天燭國雖遠比中原大地安全,但去那等氣候惡劣民風驕悍的蠻夷之地生活,可是要吃很多苦的啊……」
藍袍女子捉住了寶貝情郎的一隻手掌,輕輕握在兩手裡面,眉眼彎彎的膩聲說道:「楊哥哥,我可不怕吃苦,能和你待在一塊兒,再苦的日子也都是甜的啊。」
楊姓男子大受感動,抽出了那隻被握著的手,一把將畢生最心愛的女人摟進了懷裡,眼角含淚的應道:「龍兒,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不論去哪兒,身邊只要有你,我就不會再覺得有任何辛苦和不易了……」
猝然間,聽得「咔嚓」一聲,小酒鋪的頂棚橫樑瞬間斷了一根,伴隨無數磚木粉屑從上方轟然掉落,一名身穿冰藍色薄紗,腰間別著晶藍色華美長劍的女子從屋頂躍了下來。
仍坐著的年輕人魏頡定睛望去,但見那名藍紗女子頂著一頭堆雲徹黑的齊肩秀髮,身段裊娜,體態綽約,冰雪肌膚若藐姑射仙山神人,眼眸似一泓澄澈泉水,不施胭脂粉黛,就有醉心催情的出塵容顏,叫人見之忘俗。
那名好似不食春秋五穀,幾無半分人間煙火氣的絕美女子,此刻正長身玉立於石磚砌成的平坦地面,她仰著頜線甚是分明的下巴,眯起那對精緻眼睛冷聲說道:「冷龍女、楊蓋之,你們既然不管哪兒都非要膩在一起,那要不一起去死怎麼樣?」
穿有淡藍色袍子的恩愛男女一見來者,立時就變得臉龐蒼白、面如土色,惶恐萬分的一起離開了位子,很快就「撲通」一下並肩跪倒在了那名容顏超群絕世猶似靈山仙人的女子的腳邊
,磕頭大聲告饒道:「求二宮主饒命!求二宮主開恩吶!」
廣寒劍宮創教宗主月仙冷嬈的親妹妹「月姑」冷嬋冷笑一聲,嗓音雖著實溫婉可人兒,從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異常冰冷無情,在劍宗里極端位高權重的她居高臨下的說道:「本來呢我是想直接把你們抓回去給我家那條應龍當口糧的,但正好本宮近段時間將玉兔心經練至了最高境界,心情比較好,時間也比較富裕,所以才留你們活到了現在。」
一聽到二宮主已練成了玉兔心經的巔峰境界,楊、龍二人的內心情緒更是恐懼駭極,臉上亦愈發慘白而全然無常人的健康血色了。
「喂,你們想不想不喂應龍啊?」架著兩條胳膊的月姑冷嬋忽然冷冰冰的道了句。
見到希望曙光尚存的楊蓋之和冷龍女自然異口同聲的說「想」。
從來沒與男人正常接觸過的二宮主冷嬋微微一笑,開口道:「你們甘冒天大的生命危險,也要違反我劍宮的戒律死令一起下山出走。呵呵,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們為何會如此愚蠢可笑?為了區區一文不值的感情,居然連命都不要了!我昔日曾在書上讀過一段話,叫什麼『無物似情濃』,意思就是說這情啊,是天地間最濃稠寶貴的東西了。哎,你們跟我講講,這男女之間的『情』究竟是什麼東西?若能給我講明白了,那我便可饒你們不死。」
跪在地上的藍袍楊蓋之垂首沉思了一會兒,遂抬頭回應道:「二宮主明鑒,姓楊的在劍宮裡是個卑微鄙陋的奴才,原就是條活不長久的狗命、賤命,本該五年前就被當成活劍靶子給砍死了。是龍兒她出於好意劍下留情,不僅饒我不死,還把我收作了劍婢,讓我和她每天吃一樣的好東西,再也不用去和其他僕人奴隸同寢同食難以下咽的糠咽菜。私底下偷偷傳我各種上乘劍術,教會了我劍宮裡最強最珍貴的內功心法,讓我有了修為底蘊和證身自保的能力。唉,其實我也不知道龍兒她那麼好看的一個姑娘,為何非要喜歡我這個本該爛死在泥里的傢伙,她到底圖什麼啊?後來龍兒跟我說她什麼都不圖我的,只圖我這個人,她對我動了真感情,只要我能長久的陪伴在她身邊,她就能每天都快活高興,有我在就足夠了。我的這條沒用場的命都是龍兒給的,龍兒就這一個小小的心愿,我又豈能不滿足呢?我楊蓋之還活在這個世上一天,就定然會好好陪著龍兒,如果哪一天龍兒她要死了,我一定竭盡全力先龍兒一步去死,無倫什麼原因,我都絕不能對不起龍兒……」
同樣跪著的冷龍女忍不住緊張的抿了抿嘴唇,斂著下巴低眉說道:「我冷龍女先是自說自話的外泄了劍宮的劍術和心法,又跑去和男人苟-合私奔,踐踏嚴規禁令,犯下了數次大逆不道的死罪,今日二宮主就算真的不願饒我,那也沒有什麼大的關係。只是希望二宮主肯大發慈悲法外開恩,饒恕了我那楊哥哥的性命!楊哥哥他是我在這個世上見過最英氣最俊朗的男人了,我愛他的眼睛、他的鬍子、他的嗓音、他的喉結……反正只要是他身上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愛。對,不僅僅是喜歡,是愛,是發乎情的,來自於肝膽肺腑里的刻骨銘心的愛!即使冒著被投入斫桂湖裡喂應龍的風險,我也願意和楊哥哥一塊兒溜下山去。只因那樣我就有機會和他永遠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害怕被人發現我們之間的感情了,我還可以給楊哥哥生一雙兒女,一男一女湊個好字,這該是件多麼美妙快樂的事啊。二宮主,今日你如果非要捉我們二人歸案,亦或是打算清理門戶就地正法,還請一定讓我死在楊哥哥的前面,我不想親眼看見他死去的模樣……」
並肩而跪的楊蓋之陡然提高了嗓音,振聲道:「不行,龍兒!我要死在你的前面!」
性格向來偏軟的小女子冷龍女也跟著扯起嗓門高叫道:「不,楊哥哥,你別跟我爭,我定要比你先死!」
「夠了,別吵了,再吵就煩了。」身著秀麗藍紗,腰間懸佩晶藍色長劍的劍宮二宮主冷嬋出言打斷道,「聽你們說的,我好像隱約知道一點兒這『情』是個什麼東西了……身份地位再高低懸殊的兩個人之間都可以產生感情;長相再丑的傢伙在喜歡他的人眼裡都是好看的;愛一個人就該愛他身上的全部東西;只要和情人待在一起就能感到莫大的快活樂趣。不錯不錯,本宮還算挺滿意的,好了,你們去罷,我饒了你們啦!」
楊、龍二人蒙受大赦,忙不迭從地上爬了起來,立刻大力叩首謝過二宮主的不殺之恩,隨後拉著彼此的手往屋外匆匆邁步奔去了。
貌若天庭神人的月姑冷嬋依舊姿態孤傲冷漠的抱著雙臂,她瞥眼往邊上一瞧,登時厲聲呵斥道:「喂,那邊那兩個西域賊子,快給我滾過來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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