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悔之晚矣

  南山想攔時，兩人跑得賊快，眨眼間便到了柳回春身前。而在他們身後，跟著頗具聲勢的衙役隊伍。


  兩人明明瘸著腿，卻依舊健步如飛，南山對此不免瞠目結舌地驚歎。隨後攤了攤手——既然有人鐵了心想往刀口上撞，攔他的人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柳回春此刻正在專心檢查眾人的雙手，冷不防身後煙塵飛動。她皺眉回頭，隨後便看到了十多雙排的整整齊齊的手，向她伸出攤開。這架勢的齊整與速度，換成旁人，怕是要驚上一驚，但柳回春隻是淡淡掃了一眼，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直接無視並繞過了兩人。那兩憨貨頓時風中淩亂。


  劉仁裕尷尬一笑後，率先開口：“姑娘既如此喜歡看手，而我身後那些衙役們的手姑娘又看不上，不如看看本官的手，一定讓姑娘滿意！”


  一旁的尉遲弘，此時頗有些爭風吃醋意味地冷笑道：“休聽這白臉小子胡說，他那雙如死人樣的手有什麽好看的，不如看灑家的手，孔武有力，更有勁.……”


  南山看到這一幕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的場景，險些笑出聲來。至於那些百姓及聽杏閣的弟子，本就對柳回春的吩咐一頭霧水，此時見到此景更是麵麵相覷。


  也不知柳回春是如何承受住這種無厘頭糾纏的，她始終麵不改色地自行其是，正眼也不看兩人。劉仁裕見投其所好不成，眼珠一轉，開始發揮所長，花言巧語地讚美柳回春，從古至今那些刻畫美人的詩文名篇都被他一股腦地引用出來，聽得柳回春的臉終於開始泛紅。


  尉遲弘見勢不妙，忙也不甘示弱在旁賣弄武藝，用淩厲的眼神迫使那些旁觀衙役大聲鼓掌喝好。


  柳回春終於開口，卻是婉言勸兩人今日不要耽擱她的要事，說改日一定親上府衙拜訪。見美人答話，兩人一下子來了精神，因見柳回春始終不正眼看他們，以為她是看不上他倆的長相。當即兩人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自誇破相前自家相貌的豐神俊朗。兩人自戀到後來，竟還要拉上被他們一口一個“兄弟”叫著的南山作證。這讓南山啼笑皆非。


  因恐被殃及池魚，令他和柳神醫好不容易修複好的關係出現裂痕，於是他幹脆裝作也沒看到、聽到，加緊配合柳回春檢查手的工作。


  柳回春媚眼含嗔，鵝蛋似的臉頰漲得通紅，可她仍舊強忍著怒火，沒有立刻發作。她再次勸兩人盡早離去，不然恐有逃不開的大禍，誰料兩人再次自戀地誤解了柳回春的意思，以為她之所以這麽危言聳聽，隻是想借機表達在意、擔心他們的心意，畢竟女孩兒家都有羞恥心的，有些心事不好直白吐露。


  於是，隨後兩人都信誓旦旦地說要做護花使者，並發誓縱使百死萬死也要保護柳回春不受傷害雲雲，聽得柳回春終於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以為她準備開口，事情有了轉機，都是大喜。南山卻掩麵轉過了頭，不忍看到他們下一刻成為刺蝟、想哭想嚎卻被封住啞穴的悲慘樣子。


  果不其然，柳回春忽一吐心中濁氣，朝那兩憨貨一氣嗬成地刺出七七四十九針，場中頓時一下子安靜，隨後四麵八方響起陣陣雷鳴般的掌聲。


  兩人悔之晚矣，忙用眼神求救那些手下，然而所有衙役這一刻都在仰頭看天，裝作欣賞天上白雲的樣子。


  他們最後想到了那名年輕人，打算求助時卻驚訝地發現，這小子正如癡如醉地盯著那個曾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的冰山美人。


  南山此刻正在心頭暗歎，他的小春春真美，就她連生氣的模樣也這般勾魂奪魄，讓人挪不開眼，腦中不禁浮現不久前他發誓絕沒看到的那一幕旖旎的春光。劉仁裕與尉遲弘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小子此時傻笑的樣子真的很賤很賤。而且實在可恥可惡，碗有一美尚不知足，還在貪心地覬覦他們鍋裏的！


  兩人的視線下一刻自然而然地落到那名紅衣女身上，然後驚喜地發現此女正用一種近乎想殺人的目光瞪視那名少年，一步一步地逼近，而後者渾未發覺危機將近，兀自沉浸在對美人的欣賞中不可自拔。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開始幸災樂禍起來，打算坐看一場花心少年吃癟的好戲。


  柳回春恰在這時轉過了頭，並發現了南山癡迷的目光。兩人於是更覺快意，暗想這潑辣的柳神醫之後定會讓這名不知天高地厚、覬覦她美色的少年好看，最好也該讓他嚐嚐銀針的滋味。


  然而，令他們感到失落、失望乃至失魂的是，兩人隨後竟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他們心目中那位高冷孤傲的女神，竟如一個畏生的小女孩害羞低下了頭！

  這一刻，兩人同時聽到了一聲嘎嘣聲——那是他們心碎的聲音！


  之後他們隻能寄希望於那名紅衣少女能橫刀奪愛，修複他們的小心髒，然而他們卻再次失望了，甚至有些絕望——紅衣少女虎視眈眈走向的竟不是少年，而是他們！

  “我和那隻姓柳的狐狸精，是不是她更好看？”少女無比溫柔地輕聲詢問。


  兩人下意識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可終究還是晚了。


  少女舒了舒指關節，陰惻惻笑著逼近了他們。直到此刻，兩人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陷入到一場三角戀中，無辜淪為那少年的替罪羊以及紅衣少女的出氣筒！

  這次才真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