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回春閃入屏障內後,靈芙兒已從剛才屏障突現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並趁機搶占先手,對柳回春發動一連串淩厲攻擊。但隨著體內氣機的逐漸減少,靈芙兒卻一點便宜也沒占到,甚至還漸有被柳回春逆轉攻守的趨勢。
柳回春雖表麵看著輕鬆,實則也頗覺得有些吃力。一來她意在速戰速決,二來也不願傷到靈芙兒。此外,昊魘的異常也讓她有些許的分神,她想立即前去父親那邊一探究竟,卻苦於被靈芙兒纏住。如此自然有了諸多掣肘與顧忌。柳回春額上不知不覺間沁出了細汗。
但就在雙方再次陷入纏鬥中時,兩人在某個瞬間,動作同時一頓。她們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悄悄、迅速地轉向陣心,也就是南山所在的方向,然後兩人全都愣住了,又或者是說被嚇傻了。
南山此時正盤坐在伏魔陣的中央,身體正承受著一顆接一顆星子的撞擊,碰撞聲轟然刺耳。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裂紋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並很快就被扭曲了。因為南山的整個身體忽在一瞬間化為了齏粉,然後眾人便隻能看到一個扁球形暗紅肉團在陣心處劇烈旋轉,以及一聲極力想壓抑的呻吟回響。
二女看向這邊時,恰好是南山最後一點人形痕跡徹底被泯滅之時。
南山那聲仿佛蘊含了無限痛苦的呻吟,雖低如蚊蚋,但還是在二女耳邊形成了強烈的聽覺震撼。尤當看到南山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兩女均是關心則亂,都以為南山遇到了危險。雙雙同時止戈,全都險些被嚇得昏迷過去。
幸好兩女搖搖欲墜之時,兩道聲音同時鑽入她們的耳間。靈芙兒耳邊傳來的是蓬萊子簡短而虛弱的兩個字:“放心!”而柳回春耳畔響起的卻是昊魘的咆哮:“洵兒,還不速速解決這丫頭,阻止蓬萊子!”
南山自然並未如二女想象中那樣遇險,碾碎全身隻是是伏魔陣滅魔的一個必經步驟。畢竟魔君的分魂與南山的靈肉,經過這麽多年的彼此浸淫,此時早已融為了一體,若非分魂主動離去,否則很難把兩者分開。故在這種情況下,若不將南山的靈肉一同粉碎,隱藏其中的分魂將很難被提取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後同時鬆了一口氣,同時從對方眼眸裏看到了喜悅,但很快這種情緒便又被敵對的冰冷所取代。
靈芙兒攔在蓬萊子身前,語氣堅定:“你想傷我師父,就先從本姑娘屍體上跨過去!”
“洵兒,這次莫再手下留情了,難道你忘了人類曾對我們一家做過什麽?”昊魘的聲音忽溫柔地在她耳邊響起,柳回春目中頓時厲芒一閃,一股妖異的赤色迅速吞沒了她整個瞳孔。
這一刻她全身氣勢再次暴漲,暴漲到讓靈芙兒有種小樹苗在仰望巍峨高山的感覺。隨後便聽到此刻已如一座殺神的柳回春,冷冷看著靈芙兒,應了個“好!”字。
兩女再次交手。
這次,靈芙兒明顯感受到了柳回春的明顯變化。她的招式與之前判若兩人,大開大合中盡顯狠辣,無複原先的小心翼翼。
不出五回合,靈芙兒身上便中了一刀,劃傷的是左臂。如此十幾回合下來,靈芙兒已是遍體鱗傷,不得已之下,又朝後退了兩步。
就在此時,陣心處的那團血肉又有了新變化。一團死氣沉沉的黑氣在陣中七星的牽引下,竟從血肉中緩緩流出,旋即便在一旁逐漸匯聚成一道數丈長的人影。
這些黑氣自然就是分魂。當血肉裏的所有分魂都被七星牽引殆盡後,那團血肉已明顯小了一圈,且已由暗紅變成了鮮紅色。隨後這血肉便被在一股柔和推力的牽引下,迅速飛向廟中的那座石像。
靈芙兒一直都在留意陣心的動靜,此刻見那團明顯是分魂的東西終於被從南山體內分離出來後,心中頓覺鬆了口氣。尤當看到那團血肉被師父用氣機牽引到那座石像處時,她心中更覺了然,懸著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這一刻,靈芙兒忽想起師父當年醉酒時的一句感歎:“師兄,你肉身不腐,魂兮何在?”記得這話,讓當時的她心驚不已,同時也讓她好奇昌禾大帝的肉身究竟在哪裏。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間明白,眼前那座石像可不就是麽?從肉身上聯想開去,靈芙兒很容易便猜到,師父這回究竟想用什麽法子從伏魔陣下救出南山了。
陷入回憶與沉思中的靈芙兒又中了一刀,劃傷了右足。一聲“哎呦”的輕呼後,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傷口處傳來的強烈痛楚。心中突生的喜悅支撐著她這次一咬牙,沒再退後半步。呲牙咧嘴一番後,她忽然開心地笑了。
靈芙兒終於收回了關注南山的視線,但就在她剛才一笑之時,左足又著了一刀,於是地上留下了一隻血色腳印,因為她又後退了一步。靈芙兒回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師父,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靈芙兒收回視線前,並沒有看到遠處那團血肉,就在她再次左足受傷時,整個猛地顫抖了一下。柳回春卻有所感應地朝那裏掃了一眼,一股無明業火忽自其心底湧起,眸中的赤色忽又更深了幾分。
而就在這時,耳畔再次傳來昊魘歇斯底裏的吼叫。從他那充滿憤怒的咆哮裏,柳回春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憤怒。那種感覺就像他本就是自己,所以他所遭受的一切她都能切身體會到一樣。
順著昊魘的目光看向陣心,柳回春卻隻看到一團巨大的發光球體。之前那七枚星子不知為何已消失不見了。不過,從他那近乎嘶啞的咆哮裏,柳回春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原來就在南山的血肉飛向石像時,陣中那團人影狀的黑氣,忽遭到近乎毀滅的襲擊——七枚星子忽在同一刹那擴大成一個個巨大光球,呼嘯著飛向那團似在沉睡的人影。
可就在它們即將觸及人影的刹那,那些光球卻不約而同地以極其詭異的狀態炸開,於無聲中延展並彼此迅速連接,最終匯聚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那團黑影包裹在其中。最後,大網迅速收攏,對網中人影展開全方位地壓縮。
就在這時,光球中的那團黑影忽然蘇醒過來,隨後在光網裏左衝右突,做困獸之鬥。但那些耀眼光球在陣法的加持下,端的是牢固無比,無論球中影以何種角度、力道與方式突圍,結果始終隻有一個——反彈的失敗。如此也難怪昊魘要大發雷霆了。
當然,最令昊魘感到恐懼的還遠不止是這些!
當光球越來越小、光球內黑影的掙紮越來越弱時,昊魘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天崩地裂般的危機感。他下意識想斬斷球中黑影與他之間的聯係,但嚐試過後他就驚訝地發現,那聯係竟無論如何也無法斬斷,他任何的努力到最後都被證明是徒勞無功的。
昊魘的心底忽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仿佛下一刻就會有無數可怕的東西,順著黑影與自己的這一絲聯係,滕蔓般纏向自己,最後將他拖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果不其然,他隨後便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