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特殊能力
昌禾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昊洵,是在她昏迷的時候。目光觸及她的第一眼,他就感應到了這小丫頭體內那股與昊魘相似的魔氣,因而很輕易便看出她和昊魘之間的親密關係。
當時小丫頭為救一名被魔化的人族戰士,便想用自己的能力將那名戰士體內的所有分魂吸出。但那些分魂裏所蘊含的能量龐大,遠超其身體的承受極限,女孩明知如此,依舊甘冒生命危險,舍己救人,始終將手緊貼著那名戰士的額頭。雖說她堅持到了最後一刻,結果卻可想而知,小丫頭最終因體內能量遠超極限而陷入昏迷。
“這是一個多麽可愛善良的女孩!”昊洵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的。但一想到那些死在她父親屠刀下的無辜百姓,昌禾就又會情不自禁地在後麵補上一句,“可惜她的父親是……”最後接上一聲無言的歎息。
總而言之,他對這女孩的態度是極為複雜的。
可饒是如此,當看到小丫頭倒地昏迷,而那名人族戰士體內剩餘的分魂還想趁機侵占女孩已被能量鼓脹得如同氣球的脆弱身體、快要讓她爆體而亡時,昌禾還是毫不猶豫地出手斬斷了那攤黑色血液裏的分魂,救下了她。
昊洵一連昏睡了三天,而在這三天裏,都是昌禾悉心照顧她。他猜到自己為何要這麽做,但卻始終羞於承認那個原因。他在心裏一再告訴自己,他這麽做並不是想利用她。他,堂堂的人帝,是絕不會利用這個善良無辜的小女孩的,對,絕不會!
照料她仿佛也是他對自己的一場修行,在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替她擦拭額角的冷汗裏,他紛繁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與此同時,他也在心裏做出了那個自以為最正確的決定。
女孩醒來後,第一聲叫的竟然是“娘親!”但當看到自己麵前站著的是一個身披金甲、腰佩長劍的陌生男子時,女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情不自禁地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自己又退坐到身後的榻上。
許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傷害她的舉動,又或許是他露出的那個溫柔之笑的緣故,很快這丫頭便膽大了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然後強撐起病後依舊虛浮的身體,打算給他行禮。
但結果自然是,小丫頭被昌禾搖頭笑著,在她由高到低到戛然而止的驚叫聲裏,一把抱起放回到了床上。
麵對她那雙平靜溫柔裏又暗含一絲不安分的眼睛,以及小丫頭低聲嘟囔著想要盡快下床活動的抗議與央求,昌禾板著臉,始終回以相同的一句話:“你太虛了,至少再睡一天。”
昌禾想起一件事,忽然抬頭問這丫頭:“你知道我是誰嗎?”沒想到小丫頭毫不猶豫地回答:“昌禾啊!”
“你怎麽知道?”昌禾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淩厲起來,但隨後便聽小丫頭指了指屋外那些守衛,解釋道:“他們私下裏不都叫你昌禾大哥嗎?所以你不就叫昌禾嗎?”
聽完這話,看著小丫頭那雙無比澄澈的眼眸,昌禾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那個計劃終於可以實施了。他自然相信這丫頭說的都是真話,因為她說話時昌禾自始至終都盯著她的眼睛,這小家夥的眼神與表情都沒有作偽。
昊洵能夠自由活動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一隻小兔子,蹦蹦跳跳地飛奔到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在漫天清新的泥土青草氣息以及花雨裏邊跑邊轉著圈。跑累了,她就一個人坐在沾滿露水的花草間,仰頭對著天上的雲卷雲舒發呆。
昌禾發現,這似乎是她最喜歡做的兩件事。因為每次當他忙完軍務,抽空從大營裏回來看她時,總會看到其中的一幕場景。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他倆接觸得越來越深,這一切似乎有所改變。
比如,那個喜歡迎著燦爛陽光在花草裏飛舞的人兒,身上穿著的青衣換成了一襲淺綠的長裙,那似乎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與衣服。此外,那雙清澈如寶石的眼眸似乎漸漸籠上了一層陰鬱,它們時不時總會往他出現的方向瞥,而每當他看到它們時,總有一縷隱秘而甜蜜的笑自雙眸主人那張始終平靜的麵容底明媚地溢出.……
昌禾一直很好奇,昊洵身上究竟藏著什麽東西,竟能讓那些分魂如此瘋狂地渴望接近她。這固然是有血脈的原因在裏麵,畢竟她是魔君之女,對所有魔魂必然具備一定的親和力,但他隱約覺得此事絕不會就這麽簡單。
事實也的確如此。直至那天,當看到小丫頭無意中展露出的那項強大而獨特的能力——生命之力後,昌禾始才醒悟她吸引魔魂的真正根源所在。那些分魂渴望的,正是是昊洵體內的生機。
所謂的“生命之力”,顧名思義,它的作用就是能賦予所接觸到的一切物體以強大的生機與活力。若她碰觸到的是一根幹枯的樹枝,那麽這根樹枝很快就會恢複黝黑、生出水份,甚至枝頭還會長出綠葉,底部還會長出根來。若她接觸到的是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那麽這人很快便能恢複如初,充滿活力。她給自己的這一能力,起名為“回春之力”。
當得知昊洵有此能力後,昌禾大喜,二話不說就握住小丫頭的手掌。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除了觸手的綿軟外,對他並無任何裨益,先前昊魘對他造成的重傷不見絲毫好轉。
昌禾起初對此感到有些沮喪與疑惑,但不久後就釋然了。他暗想自己這副軀體乃女媧娘娘所賜,又豈是凡夫俗體所能比的?小丫頭治不好他也就不足為奇了,恐怕這普天之下,也隻有娘娘一人,才能助他將實力迅速恢複到巔峰。
昊洵時常用自己這項能力救助一些枯萎的花花草草,樂此不疲。一次她甚至無視他的反對,將一隻逮來的給她滋補身體的受傷兔子,治好後放生。對此,他又能怎樣呢,隻能無奈地揉了揉眼前這個似乎在怕他生氣、正裝出一副無辜的萌萌噠樣子的小丫頭的腦袋。
將周圍的草木鳥獸護理得生機勃勃後,小丫頭不久後便開始不滿足了,竟得隴望蜀地想將玉手伸向百裏之外的那片荒蕪之地。
那裏正是與他們隔河相望的魔族陣營,之所以是不毛之地,主要因為魔族那獨特而恐怖的體質。但凡魔族所過之地,所有草木都將化為腐朽。
所以,當小丫頭扯了扯他的衣角,遙遙望了眼河對岸,接著又用可憐兮兮、帶有乞求意味的目光看向他時,早已了然她小心思、猜到她此時動作神情的昌禾壓根兒就沒低頭看這“心機鬼”,果斷地朝她擺擺手道:“不行,那裏危險。”
昌禾之所以不敢看那小丫頭的眼睛,固然因為自己怕再像從前那樣低擋不了她那萌萌一眼的殺傷,更因為他向小丫頭撒謊了,畢竟對岸可是她父親的陣營,根本就談不上危險。
不料就在他準備離去時,小丫頭竟不依不撓地吊住了他的胳膊,眼珠一轉,機智地岔開了話題。她一臉好奇地問:“昌禾哥哥,那裏為什麽沒有一點花花綠綠的顏色,這麽難看?”
小丫頭的話讓昌禾思緒萬千,他忽然就想起了魔族對人間造成的其他那些不可逆轉的生靈塗炭。
他沒有回答,而是長長歎了口氣,為人族枉死的那千萬百姓與戰士而歎。戰亂年代,人命連草芥都不如,而這一切他又該如何去阻止?
小丫頭見他一臉惆悵的樣子,想當然就以為他也是這麽想的,於是自以為得計地就把自己的小算盤顯露了出來:“既然哥哥也覺得那裏不好看,不如咱一起到那裏去,洵兒向哥哥保證,一定會把那裏變得漂漂亮亮的。”
昌禾一愣,深深看了眼小丫頭後,忽然笑了。他輕輕戳了下丫頭的額頭,再次一臉嚴肅地叮囑道:“聽哥哥的話,很危險,那裏不能去……”
然而說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沒聽清自己說的究竟是什麽,心中充斥的隻有,對欺騙小丫頭的滿滿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