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屈辱與絕望
伏魔陣既毀，昊魘自以為勝券在握。
就在他準備趁昌禾分神，對他猝下殺手時，忽看到已是油盡燈枯的蓬萊子回光返照，瞬間擊殺莫離、製住昊洵、救下靈芙兒的那一幕。
昊魘愣在原地，尤當看到蓬萊子雙手拂過女兒額頭，昊洵目中赤色立刻消失，自己與女兒唯一的那絲精神聯係被斬斷，眼神也立即變得呆滯時，心中不免大為擔憂，便以為蓬萊子是使了什麽陰毒手段暗算愛女。
昊魘對昊洵的關注讓他一時間忘了原本偷襲昌禾的企圖，同時也忽略了蓬萊子隨後的舉動，直到遠處巨大的碰撞與爆炸聲傳來，他這才從擔憂中驚醒。
昊魘忙循聲望去，頓時暴跳如雷。
他率先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坑。坑洞中央是四堆快燒成灰燼的骨堆，再往外是一些或被壓扁、或被燒焦的妖魔族屍體，慘不忍睹。
昊魘何等狡詐，根據現場蛛絲馬跡，一眼便推斷出來龍去脈。掃了眼場中僅剩下一小半、猶在驚恐狀態裏的妖魔，他怒火中燒:“昌穀，你害死本座這麽多子民，本座這就讓此地所有人都為他們陪葬！”
言罷，昊魘高喊了個“殺”。剩餘妖魔便再次瘋也似的向場中幸存的人族展開大屠殺。空氣中彌漫起更濃烈的血腥，讓人作嘔。
昊洵雙目自蓬萊子走後始終迷離著，此刻聽到父親命令裏這個冰冷肅殺的“殺”字時，似有某段掩埋心底的記憶被揭開。
驀地，她睜開了眼，衝父親大吼:“不要……”
不知為什麽，她忽很想告訴父親，他絕不能殺他們，然而是為什麽呢，她覺得自己明明是應該知道不能殺他們原因的，怎麽偏偏一時就想不起來了呢。
“要”字剛出口，昊洵便覺大腦撕裂般疼痛。無數過往記憶一齊湧上心頭，有的片段甜蜜，有的則撕心裂肺，最終她因不堪重負一下子昏了過去。
昏迷前，她的腦中再次響起了那個聲音，是那個人的呼喚。
眼前人與夢中影最終合二為一！
昊洵的昏迷讓昊魘方寸大亂。他當即丟下昌禾，瞬移至女兒身前，在倒地前及時抱住了她。直到用魔功確認女兒並無大礙後，他這次才鬆了口氣。
昊魘很快便恢複了之前的淡然。他掃了眼場中局勢，當看到大部分蓬萊閣弟子均被誅殺，隻剩少數幾名術法高深的弟子守護百姓，負隅頑抗時，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愛女的安然無恙讓昊魘此刻心情忽然大好。他輕揮了揮手，頓時所有妖魔的喊殺聲，都隨他這個動作戛然而止。
昊魘瞥見靈芙兒正向昌禾悄悄走近，眼中無端閃過一絲凶光。盡管蓬萊子、歐陽功等人的犧牲曾令昌禾一度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從悲憤中走出，密切關注昊魘的一舉一動。
眼見靈芙兒即將遇險，昌禾想提醒時已經晚了。不過一招，昊魘便掐住了靈芙兒的脖子，將她懸空提了起來。
“放下她！”昌禾冷聲警告。
昊魘沒有說話，而是對幾個實力約是他一半的妖魔使了個眼色。眾妖魔會意，立刻陰笑著逼向昌禾。
昌禾剛要施展術法迎敵，冷不防聽到了昊魘的警告:“你若反抗，本座立刻就殺了她！”隻得連忙收功。
結果可想，昌禾不久後便身受重傷。盡管肉體的疼痛讓他下意識攥緊拳頭，但他自始至終都沒發出一聲呻吟，始終圓睜紅目，冷冷注視著昊魘。
一旁的靈芙兒看到昌禾的遭遇後，淚如雨下。她哭求昌禾不要管自己，立刻反攻殺了這些混蛋，但昌禾卻隻是衝她淡淡的一笑。這一笑裏的柔情，讓靈芙兒直疼到了骨髓裏。
昊魘終於讓妖魔們住了手。而此刻場中，剩餘那些蓬萊閣弟子也均被製服，大多數正遭受著妖魔們慘無人道的淩辱。
許是受昌禾的影響，即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無論他們遭受多大的屈辱，始終默不吭聲，隻用淩厲不屈的眼神予以回敬。
昊魘的目光飛快掃過全場，最後還是落到昌禾身上。昊魘凝視了他許久，仿佛在深思著什麽，驀地目光一凝。昌禾的心也立刻跟著“咯噔”了一下，一股很不妙的預感襲上心頭。
“本座知道你喜歡洵兒，洵兒也喜歡你，所以現在本座就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答應本座親手殺了這丫頭，”昊魘指了指靈芙兒，“本座今日便給你們主辦婚事！”
昌禾冷笑搖頭。
昌禾始終無法原諒昊洵一直以來對他的欺騙，尤其她後來表現出來的那種嗜殺的冷酷。當然，最令他感到無法饒恕，對她徹底死心的是，她竟為虎作倀，眼睜睜看著莫離那禽獸玷汙靈芙兒！
昊魘似沒想到昌禾拒絕得如此幹脆，一愣後連說了兩聲“好！”驀地，他一揮手，頓時有兩名妖兵拖來了一名百姓及一名蓬萊閣弟子，將他們的頭按在地上。
昌禾似預感到了什麽，大吼一聲想上前阻止，忽覺眼前黑影一晃，然後他的頭便被一隻腳重重地踏進滿是灰塵的地裏。
如此羞辱他的正是昊魘！
昊魘的聲音從上方徐徐傳來:“本座忘記提醒你了，一定要謹慎回答本座的問題，斷然拒絕本座，後果很嚴重！”
昌禾沒有理會昊魘的話，瞪眼看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不待它們的主人發出慘呼，便已如蹴鞠般滾落到一旁灰塵裏。
他掙紮著想掙脫昊魘的腳，爬去拯救那兩名無辜者，但昊魘隨後狠狠一踢，讓他離那攤血跡反而更遠了。
昊魘冷笑道:“本座豁達，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殺是不殺這丫頭。不殺的話，本座就拿這裏所有的百姓陪葬！”
昌禾聽聞這話，拳頭攥緊，重重錘了下地麵。
他下意識看了眼再次被昊魘扼住喉嚨的靈芙兒，卻見她也正含淚望向自己，開合的口型在說，“殺了我，我不怪你！”然而往事曆曆在目，她對他的深情又讓他如何能狠心。
昊魘再次冷笑一聲，衝那些妖魔又使了個眼色。
昌禾大驚，剛想說什麽，耳畔卻響起昊魘桀桀的冷笑:“晚十刹回答，本座一次殺兩人！”
昊魘的言語已足令昌禾目瞪口呆了，但當他目光落到那兩名被拉出的百姓時，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次被挑中的竟就是江嬸那兩個孩子。他們年齡雖小，但勇氣可嘉，雖然都被嚇得哭成了淚人，嘴上卻倔強著否認:“我們不怕壞人，我要像南山哥哥一樣，勇敢！”
反倒是兩小家夥身後被妖魔們攔住的江嬸，正流淚苦苦哀求，讓妖魔們用自己將那兩孩子換下。
然而，她的哀求換來的卻是妖魔們的哄笑與戲謔。一妖甚至抬起腳，將正扣頭如搗蒜的江嬸狠狠踢翻在地，磕落兩顆帶血的牙齒。
兩小家夥看到娘親的遭遇，都想去扶娘親，卻被妖魔們無情地將頭按到地上，眼看就是頭斷血流的下場。
眼前這一幕讓昌禾的雙目一下子紅了。即便此時的他早已身受重傷，可他依舊固執著一點一點地朝那兩孩子爬去。而那兩孩子也看到了他，向他伸來求助的小手。
眼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而最後這咫尺的距離，卻被昊魘再次狠狠的一踏，變得如隔千裏。
此時此刻，無可奈何的昌禾隻能伸出手，竭力抓向眼前那兩道虛影。鋒利的刀泛著刺目的寒光，徐徐地斬下。刀身映著他慘白的臉。
昌禾緊盯著那刀，多希望奇跡能在下一刻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