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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為名、為利

  很快,河套一戰的豐厚戰果通過官府的大力宣揚,流傳到了民間之中。

  消息所及之處,盡都是一片的歡騰,這一場勝利讓即將到來的春節多了那麼些味道。

  這一戰大明贏的光明磊落,足令蒙古各部望而生畏!

  自永樂年兩百多年了,明軍終於又能打出塞外,憑藉火器的先進實力,重挫蒙古鐵騎。

  在這次戰鬥中,孫傳庭的指揮特色也凸顯出來,即步步為營,以守為攻。

  河套一戰,耗時甚久,但孫傳庭沒有放棄微弱的希望,針對突然發現的消息迅速做出部署,將先機轉化為優勢,斬獲大捷。

  其中,組建剛剛兩年的秦軍也發揮了出色的戰鬥力,隨著大捷而名揚天下。

  最值得人稱道的,就是秦軍的特色——「車營」。

  車營為目前秦軍獨有的戰法,可攻可守,河套一戰,秦軍將士結成車陣,在掩體后發射鳥銃和火炮,甚至還可以被其餘明軍當做移動的營盤。

  孫傳庭人還沒回到京師受功,朝野上下便是一片的吹噓、諂媚,都說他一戰成名,即將飛黃騰達、人前顯赫。

  可其實這一戰到底怎麼贏的,他心中有數。

  不同於以朱燮元定策為主的遼東之戰,河套之戰的獲勝偶然因素有很多,孫傳庭的表現儘管亮眼,但主要還是靠眼下邊軍將士的能征善戰。

  張萬邦、賀人龍、渠家禎…

  這些已然成名,或因此戰名聲鵲起的邊軍將帥,才是真正應該封賞的人。

  所以大捷名聲穿的越廣,孫傳庭的作風也就越是謙虛、謹慎,生怕傳出飛揚跋扈的傳聞。

  春風怡人,白雲藍天,萬里金風。

  孫傳庭立於山頂的草亭之中,極目四望。

  此處草亭是天啟二年時順天府衙門奉了朱由校的旨意,於天啟四年八月修成的。

  朝廷前些年就開始在各地補路修橋、增擴官道,隨著三大殿竣工,因為建造方式和緩急程度不同,最近一兩年才都陸續完工。

  不過各地大部分的山上草亭,都採用了這種最為樸實耐用的修築方式,四柱六角,石桌石凳,下圍欄杆,上蓋茅草。

  既為節省建築開支,也能遮風擋雨,結實耐用。

  孫傳庭舉杯一飲而盡,對洪承疇一照杯底,笑道:「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

  「哈哈哈哈!」洪承疇大笑,跟著也幹了一杯,道:

  「要是我就拿這杯薄酒為你這名揚天下的督師接風洗塵,不但簡慢於你,也要叫人罵我寒酸。」

  「今日在京師城郊,不過是我南去、你北歸,相聞偶遇,一時助興罷了。」

  「至於接下來的兩句『君言不得意,歸卧南山陲』,我看現在還用不到你我的身上吧!」

  孫傳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此時,兩人酒已半醺,皆推杯而起,步出山亭,極目遠眺。

  由於天氣正好,一眼就能望出二三十里。

  只見北面重巒疊嶂,溝谷縱橫之間立著凱旋迴京的大軍營盤,旌旗飄揚,衝車、騎兵,操練吶喊之聲不絕於耳。

  南面則一馬平川,河流蜿蜒,南去之路一時盡收眼底。

  感受著涼爽的春風滌盪胸懷,總算打完這一仗,孫傳庭置身於這天地之間,分外暢快。

  在這樣的群山之間,天地抵觸,自己是那樣渺小,甚至有些無足輕重。

  洪承疇也暢然一嘆,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忘卻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扔掉一貫的城府,變得興緻勃勃、不拘形跡。

  「你不要以為奉旨前往陝西,整頓衛所屯田,使我有不得志之嘆。」突然,洪承疇側目看來,笑著說道。

  孫傳庭面顧群山,面帶笑容地道:

  「政務繁瑣龐雜,官場人心善變,我之所以投筆從戎,正為擺脫此難,人情世故,又哪有你洪亨久想得通透、明白。」

  洪承疇也轉頭過來,怔怔望著腳下的大軍營盤,道:

  「是啊!政務、官場,人前人後、你爭我奪…,哪有像今日這般詩酒登高痛快!」

  「只是這回陛下命我去陝西幫助山陝總督整頓屯田,怕是下了狠心要改革衛所,推脫不得。」

  「衛所軍屯,乃是朝廷的根本之制,出了錯兒,就算陛下不予深罪,我的名號也難以保全了!」

  孫傳庭聽出他話中的為難之意,下意識問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去?」

  洪承疇看他一眼,隨即轉身,道:「白谷兄,你老說你投筆從戎,征戰沙場,是為的建功立業,報效皇恩,做個大丈夫。」

  「你可知道,我做官為的什麼?」

  孫傳庭搖頭。

  「我為名、為利,圖個青史留名,衣錦還鄉。」說完,洪承疇眯起眼睛,問道: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推辭了吧?」

  孫傳庭哈哈大笑,倒也沒覺得如何不齒,洪承疇這樣的反而不做作,聽起來真實。

  「早聽說陛下有意整頓衛所,陝西為軍屯大省,逃戶日比一日,自然首當其衝。」

  「如今去了那種地方,還能如此淡然,實在難得。」

  「倒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淡然處之,悄悄告訴你吧,我大多數時候,都是裝的。」洪承疇哈哈一樂,道:

  「在遼東那陣,熊廷弼那脾氣我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是能真正令我置氣的?」

  他坐下來,為自己滿上一杯酒,道:

  「初聽陛下旨意,心裡其實也不是味道。」

  「可仔細想想,軍屯沿革二百餘年,早已行將就木,糜爛不已,如能改革,主官勢必青史留名。」

  「就連當今陛下都為整頓衛所做了數年準備,勢在必行,我又有什麼推脫的?」

  說著,他遞來一杯酒。

  孫傳庭接在手上,站在欄杆邊上倚靠著,「陝西一省,衛所軍戶多如牛毛,期間有幾人識文通字,又有幾人通史諳政?」

  「何況,地方豪強定會勾連結難,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你想好了?」

  洪承疇明白他說的意思,就和山東推行新鹽法一樣,雖然朝廷整頓衛所旨在為民圖利,但他們還是很容易被帶錯節奏,與朝廷政策為敵。

  他嘆息口氣,滿飲一杯。

  「眼下各地衛所,幾乎都由世襲將門掌控,要動衛所,勢必也會與將門為敵。」

  「然而現在的將門子弟,如大同張氏、榆林姜氏這般忠心耿耿、為國為君的已經很少。」

  「大部分將門子弟儘是後輩,不學無術,多半也不諳兵事,平日不理軍務,弊端極多。」

  「衛所乃我朝根本之制,豈能草率?」

  「此回南去,我就是要學一學你,不負聖望,名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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