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太子盛宴(6)
天空漸漸擦黑,天邊火紅的雲霞昭示著夜晚的來臨。
遠遠地元易走進了棠宸殿的大門,輕叩門把,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清脆的響聲。
初起三步並作兩步的去開門,一開門,元易便堆起一臉的笑意,「起姑娘,宴會這就開始了,這棠宸公子怎麼還沒到啊?」
要知道,就連皇上皇后都已經到了,這棠宸公子,雖也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可是,這台上台下的,不少人等著瞧著呢,這是要放一行人鴿子的節奏嗎?
還以為兩個主子有鬧什麼矛盾了呢,要知道,這主子們置了氣,倒霉的可是奴才們,太子殿下走不開,便囑咐了他親自來。
啥?開始了!我怎麼不知道!初起腹誹。
主子一向不是不守時的人,今兒這是怎麼了?
「公公稍等,我這就去催催。」初起淡淡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不用催,提醒提醒就行。」元易連忙擺手道。
天哪,這要是催了,這棠宸殿里的主兒惦記上了,那他找誰哭去。
初起不知道元易心中的小九九,迷惑的點點頭,趕緊進去催自家主子。
心道主子這回的譜,擺的有點兒大。
溪雲早就聽到了對話,徑自去敲門,心下也是略微震驚,按理說,這宴會不該這麼早開啊。
「主子,你在么?」溪雲輕敲房門。
許久,沒有任何回應,溪雲初起對視了一眼,無奈的看了看旁邊的元易。
那眼神好似在說,看了吧,我也沒辦法。
就在溪雲初起糾結是否要直接進去的當口,裡面傳來一道清亮的聲線,「進來。」
元易都快哭出來了,馬上就推門進去。
只見他們正火急火燎找的人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懶懶的看著書。
溪雲初起看了看情況,很默契的沒出聲,等著元易開口。
就多年伺候的經驗來看,這種時候,誰出聲,誰觸霉頭。
「棠宸公子,宴會要開始了,這皇上皇后已經到了,您看……」元易行了一禮,小心翼翼道。
雖還摸不透這棠宸公子的脾性,可也明白這是位狠辣的主,惹不得。所以這話說的圓滑的很,一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可在南宮涼看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皇帝,就是天,皇帝皇后都到了,按理說必須所有人都得到齊才是。
但是,東興皇又不是南宮涼的天,她南宮涼向來不給人面子。
「公公的意思是,本少主不知禮了?」南宮涼頭也未抬道。
薄涼的聲線直擊元易那小心臟,任他侍候軒轅楓多年,也聽不出面前這位此刻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下意識的跪下,後背冷汗漣漣,「奴才不敢。」
「走吧。」南宮涼一合書朝溪雲初起道。徑自走了出去。
不光是元易,就連溪雲初起也是一陣雲里霧裡。
其實,不是南宮涼放他們鴿子,而是,她壓根不知道幾點開宴。
要是讓初起知道了,估計得對南宮涼好一頓嘲笑。
到了宴會上,因著到男席要繞過女席,到了座位上南宮涼只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真是厭煩了這一陣陣的脂粉味。
屁股還沒坐熱,竊竊私語的聲音便傳到了南宮涼耳中,南宮涼也不惱,徑自自斟自飲,手中摺扇輕敲著桌面,眼神微眯著看著台上的歌舞。
一直關注著這邊的皇帝皇后軒轅楓顧君等人自是往這邊看了看,看著若無其事的南宮涼,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因著有了吳恪得罪了南宮涼而被軒轅楓嫉恨上,最終吳家慘不忍睹的前車之鑒,也沒人敢觸她的霉頭,這一度讓南宮涼很滿意。
軒轅楓看著南宮涼到了,便吐了一口氣,朝軒轅敬淡淡道,「父皇,可否要開宴?」
「恩,人齊了便開吧。」軒轅敬暗有所指道。
南宮涼知道這是在諷刺她,可她可不會那麼傻,對號入座,一臉無辜的繼續看歌舞。
軒轅楓看著下面的小女人裝瘋賣傻的本事愈見長進,朝南宮涼挑眉笑了笑,南宮涼斜了軒轅楓一眼,不再搭理他。
顧君看了看南宮涼和軒轅楓的神情,心中卻流露出了一股不知名的酸楚。
不禁在心下冷笑了幾聲,用酒杯擋住了自己的神情,心下道,軒轅楓,你的好日子,便是要到頭了。
「既如此,前些日子本宮被封為太子,也是仰仗了各位,所以今日在此,宴請了各位,以示感謝。」軒轅楓面帶微笑的說了一段官方性的話,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太子殿下哪裡話。」
「就是就是。」
…………
「大家今晚無需拘束,盡性就好。」軒轅楓朗聲道。
說完便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談話聲。
「主子,據可靠消息,待會兒宴會上有一段舞蹈,是臨時插進去的。」溪雲在南宮涼耳邊輕語。
那邊是假借舞者行刺了。
南宮涼點點頭,皺起了眉,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元易中途來過幾趟,南宮涼囑咐元易提醒軒轅楓一定小心,軒轅楓在高台上,朝南宮涼點點頭,以示叫她放心。
南宮涼一看軒轅楓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心下氣憤不已,重重的放下酒杯,腹誹道,人家自己都不擔心,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南宮涼並不敢懈怠,一睛不眨的看著台上的歌舞,畢竟,實在是太多了。
初起有些驚訝,主子啥時候對這玩意感興趣了?
一曲畢,大家又都鼓了鼓掌,等著下一場。
之間十幾個紅衣女子扭著纖腰上了台,雖說是紅衣,但是,就是一層紗,若隱若現的露出令人血脈噴張的曼妙身姿,幾個舞者長衣水袖,輕舞在高台上。
南宮涼看著為首的三人,眼睛眯成了危險的弧度。
她知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果然,舞到高潮,突地,最中間的女子長袖一拋,袖中迸出一把匕首,寒光閃閃,直擊軒轅楓的眉心。
「護駕——護駕——」
護駕的護駕,逃命的逃命,場面一度混亂。
軒轅楓早知如此,抬手就接下了那把匕首,手腕一轉,為首的舞者當場斃命。
緊接著四周潛伏著數十名黑衣人跳出,與軒轅楓部署好的暗衛打鬥,看似是進攻,可在南宮涼看來,則是牽制。
南宮涼鳳眸微眯,直覺告訴她,顧君絕對還有後手,不可能這麼簡單……
幾乎是同時,台下剩下的舞者們一躍而起,每人手中皆迸出數十根金針,百十根金針直擊軒轅楓。
南宮涼知道,這種速度的金針入體,即便不死,也是九死一生,而他自己是斷不能截下這麼多的,輕功一躍便到了高台上想幫他。
而誰知,軒轅楓並不慌亂,正在南宮涼剛到高台上的時候,他揚手一起,一陣罡風刮過,成千上萬的梨花應聲而來,就像是有了靈魂一般,受軒轅楓所控,形成一個保護罩。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軒轅敬,顧君,甚至是南宮涼她自己。
旁人只會以為那是梨花,而南宮涼卻知道,那是內力所幻化的梨花,乃是和自己所會的一樣的御花術,上古神術飛花大陣。
南宮涼御的是海棠,軒轅楓御的是梨花,更令南宮涼驚訝的是,軒轅楓竟也與她一樣練到了最高層……
飛花陣一出,金針碰到飛花陣,便紛紛落下,軒轅楓朝身旁震驚的南宮涼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軒轅楓揮手一打,數以萬計的梨花飛射出去,舞者們受不住強大的罡氣,全都口吐鮮血,斃命。
南宮涼直覺性的看了看台下巋然不動的顧君,好看的眉頭微皺,難道,他還有后招?
「沒事吧,驚著你了。」寬大的長袍下軒轅楓執起南宮涼的手,一股溫熱之感傳到南宮涼心間。
倏然,身後一陣殺意襲來,一名舞者從地上蹦起,手持利刃,以極快的速度朝軒轅楓刺去。
軒轅楓專註於前方,剛感受到殺氣回頭擋,南宮涼已經一把攔下行刺者,幾個旋身來到行刺者身後,一掌劈在行刺者的後腦勺,只見那舞者手僵持在半空中,旋即垂首,沒了氣息。
而就在同時,一隻利劍破空而出,與空氣摩擦發出低沉的嗚咽,足見速度之快,用力之猛,朝軒轅楓的方向襲來,南宮涼餘光瞥了一眼,心想軒轅楓應該能避開,便繼續專心於背後的行刺者,沒有再注意後方。
一個暗衛為救主破空而出,手中長劍擋了一下,奈何箭氣實在太強,暗衛手中的劍將箭打的箭道偏轉,好巧不巧的朝南宮涼襲去。
「主子——」溪雲初起在遠處大聲喝道。
「小心——」顧君完全沒想到回是這樣,驚恐的從座位上飛奔而去,想要打開那一箭。
要知道,那箭上,有劇毒,無解啊。
南宮涼聽到了箭道偏轉,朝自己的方向襲來,卻只得回頭,再騰不出手。
那一刻,南宮涼清晰的看到顧君眼中的驚恐,她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招,而,她卻沒有辦法再擋開……
而突地,一隻大手從旁邊一把將她推開,她重心失衡跌倒在地。
「噗——」
「太子殿下——」所有人驚訝的看向高台。
南宮涼亦是驚恐不已,她看著三米開外,那個原本該自己倒地的地方仰躺著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額角都是細密的汗水,口中涓涓的流出黑血。
「將刺客誅殺,一個不留。」軒轅敬看著大事將成,便幫著顧君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南宮涼上前把脈,眸中殺意具現,兇狠的目光猶如暗夜中的餓狼,直直地鎖住顧君。
一邊往軒轅楓口中餵了一顆護心丹,一手往軒轅楓體內灌入內力,意圖穩住心脈,一邊頭也不抬的喝道,「溪雲初起,抓活的。」
全場除了打鬥聲,就只有南宮涼那一聲大喝回蕩在宴席上空,經久不息。
軒轅敬連忙使了個眼色,示意顧君不能留活口。
顧君一看計劃成功,點點頭,自己這次派的暗衛都已經服毒,絕不可能有活口。
「你,咳咳,沒事吧。」軒轅楓臉色慘白,殷紅的唇扯出一絲笑意,以示讓她放心。
南宮涼點點頭,但又怎麼能放心,這種毒,複雜的很,她真的沒有把握。
「皇兒沒事吧。」皇后急匆匆的來到南宮涼身邊。
南宮涼沒工夫搭理他,徑自處理著箭傷。
「皇后不必擔心,有神醫門的人在此,太子必定能逢凶化吉。」軒轅敬假意道。
南宮涼清晰的看到軒轅楓眼神中的絕望。
她知道,這並不是絕望於自己的險境,而是對自己的父皇寒心至極。
卻不想有一天,她才明白,他所絕望的,不止是來自生父的絕情。
軒轅楓旋即朝南宮涼扯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又重咳了幾聲。
還好,還好,他還有他心愛的女人……
想著想著便眼皮越來越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軒轅楓,軒轅楓。」南宮涼看著軒轅楓閉上了眼睛,拍打著他的臉,俯下身去探他的鼻息。
軒轅楓雖然閉了眼,但還有些許意識,南宮涼俯下身,擋住了周圍人的視線,南宮涼只聽見軒轅楓用只兩人可聽的聲音說,「宸兒,我心向你,此生,不悔。」
說完,便失去了所有意識。
我心向你,此生,不悔。
她是他的光,是他的劫,是他的命數,是他二十年的歲月洪荒里,星光般的救贖。
所以,此生,不悔,雖死,不悔。
南宮涼瞬間濕了眼眶,一十一年,她再也沒有哭過,南宮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淚都憋回,恢復了平日里的冷靜自持。
「怎麼樣?」相比起皇后,東興皇好似更為緊張。
也是,畢竟自己是神醫門少主,萬一再給救活了呢?
南宮涼靜默著處理好了箭傷,才一字一句的諷刺道,「東興皇放心,棠宸必定盡心竭力。」
說完,示意一直在一旁的青冥和華陰處理好宴會,便攬了軒轅楓的肩,朝正廳飛去。
南宮涼迅速將軒轅楓放到床上,屏退了所有人,一手撐在他的心口處,源源不斷的注入真氣。
同時以金針為輔,控制體內毒素的蔓延。
折騰了整整一個時辰,穩住了傷勢,才堪堪停手,開始診斷到底是什麼毒。
本來天氣就燥熱,南宮涼額間已有了汗珠,不知是累的還是熱的,亦或是緊張的。
這種毒,刁鑽的很,毒性蔓延的很快,似乎不是靠血液,而是,骨頭。更可怕的是,到現在,她也只能保證他的心臟中,沒有被感染。
骨頭中的毒以極快的速度蔓延,一時之間卻也不傷及性命,但是,這也不像是慢性毒,而是,折磨人致死的劇毒。
桌上的燭台忽的炸開了一點金花,那火苗燒得愈發旺盛,紅色的蠟油沿著白色的瓷器往下流,顯得愈發的妖艷而動人,絕望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