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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施琅返廈

  福建水師廈門駐防總兵吳英綽號吳大腳,體格魁梧膂力過人,一雙大腳足有常人兩倍大小。

  吳英原是國姓爺鄭成功部下悍將,領兵打仗是個好手,康熙二年受施琅招攬率領水師艦隊投降滿清,與昔日戰友作戰奮勇當先悍不畏死,在老上司施琅照顧提拔下,積功由普通小兵升至二品大員,心中自然極為感激。

  施琅以福建水師提督身份元宵回廈門老宅祭祖,吳英作為鐵杆親信,事事親自過問不敢稍有疏忽懈怠。

  特地吩咐心腹劉守備率領最親信的前鋒營官兵前往施家老宅裝潢清掃,務要整治得煥然一新,讓施軍門衣錦還鄉大長臉面,日後更能升官發財。

  年初九午飯過後,吳英布置好軍營防務,百忙之中親自前往施家老宅督查。

  值勤官兵早得傳訊,平房小院內外收拾得乾乾淨淨,人人精神抖擻愛崗敬業。

  吳英走馬觀花轉了一圈,見牆壁雪白花紅柳綠纖塵不染,廳堂卧室都添置了紅木桌椅名貴書畫,瞧上去花花綠綠確有世家大戶風範。

  心中著實高興,好生誇獎值勤官兵,剛想繼續督查,院外傳來急促腳步,抬眼瞧見戈什哈劉保神情焦急,匆匆奔了進來。

  吳英鼻里冷哼了聲,他帶兵打仗喜讀孫子兵法,常教導手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見劉保神色倉惶明知必有要事,不動聲色捻了捻鬍鬚,拖長聲音問道:「何事稟報?」

  劉保單膝跪地,稟道:「剛才營里快馬傳訊,提督施軍門已乘船來到廈門,正在水師軍營四處巡視。」

  聽施琅居然提早來到廈門,吳英猛吃一驚,差點把頷下鬍鬚扯落數根,忙咳嗽一聲掩飾過去,淡淡道:「本官知道了,下站!」

  劉保答應一聲,垂手站到旁邊。手下將官聽施提督提早到來都有些愕然,劉守備惴惴問道:「吳大人,施軍門此舉何意?」

  吳英瞟了一眼,見好幾名將官面現惶惑,心裡暗嘆不是將帥之材,冷聲道:「這都瞧不出來。施軍門生怕水師過年訓練懈怠,特地提早前來突擊巡查。」

  語重心長道:「我常告誡你們帶兵如嚴父訓子,不可有一日鬆懈。若非廈門水師日日訓練操演,過年也不放鬆,不正好被施軍門抓個現行。」

  眾將官都低頭喏喏連聲,作佩服之狀。

  吳英見狀心中熨帖,心想施軍門在軍營巡視,自己要抓緊過去侍候,免得被當場抓住痛腳。

  當下吩咐劉守備繼續查漏補缺,務必從嚴從緊從細,自己轉身出院,大隊人馬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返回沙尾坡。

  快到營門便有士兵急步上前稟報,說施提督已巡查完軍營,正在帥帳等候總兵大人晉見。

  吳英急忙下馬,檢視了盔甲佩戴,領著手下將官進入營門,急步奔向帥帳。

  這時帥帳門口已是戒備森嚴,十多名頂盔貫甲、手按刀柄的提標營親兵雁翅般向兩翼排開,殺氣騰騰目不斜視,眉眼間透出彪悍嗜血氣息。

  眾將官都是久經戰陣見慣屍山血海,也不禁微微色變,神情恭謹。

  吳英在帥帳門口恭身立定,向守在門旁的青年軍官笑道:「施都司,請通稟施軍門,吳英報名求見。」

  青年軍官鼻直口方,眉清目秀,英武中透出儒雅,微笑點頭道:「吳總鎮稍待。」

  轉身進入帥帳,片刻后返回,向吳英拱手道:「吳總鎮請。」

  其他將官未得通傳不敢進去,只能站在帥帳門口等候,誰也不敢開口說話,二十多人靜悄悄站立寂若無聲。

  午後陽光斜射照在厚重盔甲上映出森冷寒光,廈門氣候炎熱,穿夾衫即可過冬,眾將官在陽光下時間一久都感悶熱,有的額頭冒出油汗,不敢伸手抹拭。

  青年軍官面上似笑非笑,瞧著沒有說話。

  吳英跨進帳門,見自已常用的帥椅上坐著名六旬老者,赤紅臉膛,鬍鬚灰白,目光炯炯,身材甚是魁梧,彷彿猛虎盤踞在帥椅上不怒自威,眯縫眼睛向自己瞧來,正是漢軍鑲黃旗,太子少保銜,福建水師提督海霹靂施琅。

  吳英雖是施琅親手提拔的心腹,卻也不敢輕慢,忙跨前三步,將戰袍下擺一盪,跪倒在地道:「吳英磕見施軍門!」

  施琅略欠了欠身子,吳英方才站起,恭恭敬敬立在旁邊偷窺面色。只聽施琅慢聲道:「吳大人辛苦,練得好兵。」

  吳英蒙施琅誇獎,心中略寬,忙道:「吳英奉軍門鈞旨,日夜盼望攻打台灣掃除鄭逆,練兵備戰是份內之事,不敢蒙軍門誇獎。」

  施琅嗯了一聲,對吳英的謙遜態度有些滿意,沉吟道:「你是一方總鎮,執掌兵權,有些事情不能瞞你——仗一時打不起來。」

  吳英吃了一驚,吃吃問道:「難道,皇上又改了主意?」

  康熙即位后視台灣為番外之地,時撫時剿主意不定,吳英是沙場殺出來的老將,把出兵打仗看成陞官捷徑,眼下三藩都已剿滅,只有台灣依舊梗頑不服,正是鮮血染紅頂戴的大好場所,聽了施琅言語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施琅瞧在眼裡,嘴角現出笑意,訓斥道:「你是掌兵大將,慌裡慌張做些甚麼,沒得丟了二品大員面子。」

  頓了一頓,道:「皇上沒有改主意,只是姚啟聖老兒又上奏倡言招撫,暗地派遣副將黃朝用前往台灣和談,提出仿高麗例,允許保留漢人衣冠,不用上岸繳械,現在已被台灣水師總督劉國軒迎進東寧府,成為鄭克塽的坐上賓。」

  說到最後一句面目猙獰,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施琅與福建總督姚啟聖不和是福建官場的公開秘密。

  康熙十九年施琅調任福建水師提督前,兩人在仕途上沒有任何交集,成為生死冤家多半緣於功名富貴。

  康熙茲茲以平定台灣為念,下詔許諾率兵平定台灣即封靖海侯,成為懸在文武官員面前的胡蘿蔔。

  姚啟聖身為福建總督功名利祿已達漢臣頂峰,唯一的追求就是封公封侯名垂青史,特地在漳州設立總督行轅親自指揮平台戰事,時時把剿撫並重掛在嘴邊,暗中派遣官員前往台灣議撫,企圖不戰而勝坐獲平台大功。

  施琅與鄭成功有生死大仇,就任福建水師提督立即整軍備戰,時刻準備進攻台灣,野心勃勃盯牢靖海侯想要改換門庭光宗耀祖。

  姚啟聖本想恩威並施收服施琅成為平台的刀子,施琅軟硬不吃自行其事,姚啟聖惱怒之下向康熙上密折主張寓剿於撫,恩威並施,指責施琅一意主戰破壞和談大局,不料施琅朝內有人,了解得一清二楚,自此兩人水火不容,公開撕破臉皮成為冤家對頭。

  對台作戰離不開情報偵輯。康熙十七年,姚啟聖就任福建總督即在漳州招賢巷設立修來館,明面上招撫安置明鄭降人,暗地掌管情報偵緝,派出大批間諜細作潛入台灣偵緝刺探,勸降策反,頗見成效。

  施琅領軍多年,當然曉得情報工作的重要性,不甘受姚啟聖情報挾制,上任伊始抽調提標營親信官兵成立偵緝處,由義子施世軒統領,掌管對台情報偵緝。

  在兩大軍政巨頭有意無意縱容下,偵緝處與修來館明爭暗鬥,挑釁尋事,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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