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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吃漲價

  華燈初上,月輪皎潔,喧囂了一天的東寧府漸漸轉入夜生活模式,街頭巷尾張燈結綵火樹銀花,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彷彿處於太平盛世。

  鄭成功收復台灣重視通商貿易,門戶開放金吾不禁。東寧府是明鄭經濟政治中心,自然更加花團錦簇雲蒸霞蔚,猶如烈火烹油繁華似錦。

  浩瀚蒼穹到處綻放璀璨煙花,五顏六色奼紫嫣紅,宛若叢叢鮮花凌空吐蕊,與漸漸升起的皎潔玉輪交相輝映,瑰麗異常美不勝收。

  徐國難頭戴東坡巾,身穿淡青絲袍,穿著打扮如同儒雅書生,風流飄逸英俊瀟洒,在喧鬧鑼鼓與嘈雜爆竹聲中緩步走出察言司衙門,穿行在波浪翻騰喧囂不息的洶湧人潮中,邊走邊思索厄斯計劃行動細節,渾沒留意周邊往來行人。

  盧澤仔細審閱厄斯計劃,從反面提出修改意見,徐國難一一推敲答覆。

  兩人對坐討論良久,盧澤批複以絕密行動級別實施厄斯計劃,由徐國難牽頭執行。

  臨別前,盧澤抬頭見銀月高懸遍地清輝,早已過了晚飯時辰,捻須微笑道:「厄斯計劃紛繁複雜,絕非旦夕可成,你要有長期潛伏漳州的心理準備。今日是正月十六,老夫准假五天多陪家人,免得守義兄說盧老頭刻薄寡義不近人情。」

  說著面現取笑神色。察言司上下都曉得徐國難極為戀家,平常輕易不在外面應酬,若有禮物第一時間想到家人。

  聽盧澤出言取笑,徐國難略感尷尬,心裡卻是一陣溫馨。

  永曆十六年,徐文宏追隨國姓爺撤退來到台灣,在東安坊思明街買房落戶,二十多年來生根開花,徐家已是三代同堂其樂融融,成為徐國難休憩安歇的幸福港灣。

  無論出生入死多麼疲憊,只要回到家中徐國難就身心舒坦,滿身疲倦全都不翼而飛。

  顧不得盧澤放聲嗤笑,徐國難三步兩步離開察言司衙門,眼見時辰已晚腳步加快,不一會就穿出崇明巷。

  前面街角拐彎現出座小吃夜市,碗勺叮噹香氣撲鼻,南腔北調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甚是繁華熱鬧。

  鄭成功驅趕荷蘭殖民者收復台灣,在赤嵌城舊址設承天府管轄台灣事務。

  鄭經襲位改承天府為東寧府,除鄭家親族與明朝宗室居住王城外,分為東安、西定、寧南、鎮北四坊。東安坊居住的大多是不肯降順韃子追隨國姓爺到台灣的大陸移民,來自五湖四海,口味各有喜好,小吃夜市餛飩、涼皮、腸粉、熱乾麵等南北美食隨處可見,食客足不移步就可以大快朵頤,生意向來極是興旺。

  徐國難歸心似箭,大踏步剛要從小吃夜市前面走過,就聽有浙江口音高聲招呼道:「徐僉事,咋這辰光才散班,要不要來碗蕎麥老鼠?」

  徐國難聽聲音甚是熟悉,抬頭見一名鬍鬚花白的精瘦老漢站在攤前巴巴望向自己,布滿風霜的老臉全是企盼神色。

  徐國難的家就在前面街巷拐角處,平常無論多晚都要回家吃飯,只是認出精瘦老漢是守著小吃攤過日子的街坊劉伯,不好意思走開。

  見松木桌前冷冷清清只坐著兩名食客,心中恍然,點頭笑道:「好久沒吃劉伯的蕎麥老鼠,來一碗。」

  說著便走到松木桌前坐下。

  劉伯喜出望外,用皺巴巴的土布圍裙擦了下手,道:「徐僉事是難得的貴人,老漢向您老拜個晚年,等會多放幾隻蕎麥老鼠。」

  雙腳不丁不八站在烈焰騰飛的鐵鍋前,端起炒好的蘿蔔絲和牛腩肉倒入冒出氣泡的沸水,再把和好的雪白麵糰扯下一小塊,用中指和食指在米篩上一摁一卷一撥,捏成「滿背篩花,腹內兩疤」的蕎麥老鼠,揚手扔入沸水之中,手法甚是熟練。

  蕎麥老鼠是浙江東陽義烏一帶的傳統小吃,由蕎麥麵粉混水捏制而成,雜以牛肉、蘿蔔絲、胡椒粉等各式佐料,滑軟間帶著甜味,極為可口。

  兩名食客坐在桌旁吸溜吸溜吃得極為香甜,聽劉伯稱徐國難為僉事,目光相互碰撞,暗地都留上了神。

  徐國難出於職業習慣也掃了兩人一眼,見都是四旬上下,身穿藏青粗衫,頭戴土布灰帽,指肚結著老繭,應是常年勞作、日圖三餐的走夫販卒。

  東寧府市井多的是此類苦哈哈,徐國難並不在意,抬眼掃視小吃夜市,見遊客雖眾食客卻少,大多數小吃攤稀稀拉拉坐著兩三名食客,有的甚至沒有開張生意。

  心中略感奇怪,沉吟問道:「劉伯,今天是大年十六,元宵節剛過,夜市生意為啥如此冷清?」

  劉伯站在鐵鍋前忙碌,信口答道:「嘸辦法,過年後糧價漲得像春天的風箏越飛越離譜,小吃價錢只能跟漲,食客大多捨不得多花銅鈿,生意自然不太好。」

  說到這裡心裡打了個突,抬頭瞧向徐國難,煙氣蒸騰間見他笑眯眯坐在桌前,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略感放心,低頭繼續忙碌。

  一名糙臉食客聽在耳中吃了一驚,用筷子扒拉了下蕎麥老鼠,高聲嚷道:「小吃漲價了么,蕎麥老鼠多少銅鈿一碗?」

  劉伯猶豫了下,囁嚅道:「十文。」

  啪的一聲,糙臉食客把筷子用力扔在松木桌上,面孔漲得通紅,怒道:「以前是六文,怎麼一下就漲了四文,你這老頭烏心不烏心?」

  劉伯老臉脹得通紅,抖著手道:「客官不打聽打聽糧價漲了多少,老漢算講良心,那邊的燒餅攤價錢都翻了筋斗。」

  糙臉食客黑著臉還想吵嘴,另一名矮壯食客拉了一把,道:「王老實,蕎麥老鼠都已吃進肚裡,還吵些甚麼,快些吃飽走路,免得誤了正事。」

  嘴巴向坐在旁邊的徐國難微微一努,暗地使了個眼色。

  糙臉食客醒悟過來,不再開口講話,只是捨不得十文錢買來的蕎麥老鼠,幾大口吞下肚,連湯水喝得一乾二淨,向矮壯食客憤憤道:「法——發哥,咱們走吧。」

  矮壯食客面色陰沉,狠瞪糙臉食客一眼,從懷裡數出二十文銅錢放在松木桌上,轉身快步離去。

  糙臉食客低頭吶吶跟在後頭,兩人邊走邊輕聲議論,不時偷眼瞟視徐國難,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徐國難見兩名食客舉止不太自然,本來有些猜疑,轉念一想可能瞧出自己官家身份有些害怕,也就釋然。

  他秉承明末官宦習氣,在家裡從來不管柴米油鹽,不曉得糧價已經瘋漲,略一沉吟,問道:「劉伯,糧價漲了多少?」

  劉伯麻利地舀起蕎麥老鼠,調配好蔥花、香油和胡椒粉,熱氣騰騰端到徐國難面前,道:「徐僉事請慢用。」

  拿起抹布擦拭桌面,苦著臉嘆氣道:「以前麵粉五十文一袋,現在二百文還搶不到。不漲價老漢只能倒貼銅鈿,徐僉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了張見周圍沒人,湊近悄聲道:「台灣已有一個多月嘸下雨,好多人都說劉總督在澎湖開炮得罪了海龍王,年後台灣至少還要大旱半年,到時田裡莊稼收不上來,糧價還不漲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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