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岳父上門
四人論武談藝旁若無人,正說得興高采烈,劉雅萍從廳堂探出身子,嗔道:「你們整天只曉得練武,肚皮餓煞都不管,快些進來吃早餐。」
背後探出半顆腦袋,徐太平躲在奶奶後面,向徐淑媛高叫道:「剛才哪個比武輸了不準吃早飯,就像爹爹罰我背書一樣。」
徐淑媛聽得面紅耳赤,奔過去揚掌作勢欲打。
徐太平一溜煙逃開,躲到徐文宏身後咯咯直笑,沖徐淑媛擠眉弄眼不住做鬼臉。
瞧著兩人追逐打鬧默不作聲,徐國難感到一陣家的溫馨,肺腑都有些暖洋洋。
這些都是需要盡心守護的親近家人,為了他們的幸福和平安,國難願意出生入死付出一切。
徐文宏哈哈大笑,領頭走進廳堂。
八仙桌中間擺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白米粥,周圍碟盤眾星捧月盛滿油條、麻球、饅頭、小籠包等時鮮小吃,還有榨菜、豆鼓、蘿蔔條、霉豆腐等各式佐菜。
徐文宏面前特地放了一小碟金陵秘法釀製的辣椒醬,鮮紅欲滴誘人食慾。
俞依偌忙前忙后擺放碗筷,左頰有塊壓出來的脂紅欲褪未褪,瞥見徐淑媛射來的促狹目光低頭假裝忙碌,不敢與小姑對視。
瞟了眼跟在後頭的徐國難,徐淑媛撇了撇嘴角,倒沒有出言取笑。
依蘭思托吃飯從來不用客氣,吸著鼻子坐下,伸手抓過白面饅頭,大口用力吞嚼,不時發出唔唔聲響。
吃姐姐目光一瞪,方才坐直身子,略微斯文了些。
徐國難等徐文宏坐好,拿起勺子給老爹盛粥,忽地想起一事,轉頭問俞依偌道:「年後米價漲了多少?」
聽到丈夫問話,俞依偌白嫩俏面禁不住又是一熱,總覺徐淑媛的丹鳳眼有意無意瞧向自己,隱隱含著嘲笑神色。
她掌管徐家賬目開支,日常採購都由她負責,想了想答道:「每斗漲了三十文,怎麼了?」
徐國難皺了皺眉,問道:「原來多少一斗?」
「十文。」
俞依偌揚了揚秀眉,詫異答道。徐國難從來不關心柴米油鹽,不曉得問這是啥意思。
一斗米居然漲價三倍,徐國難想起昨晚劉伯的牢騷話語,想象無數升斗小民面對瘋漲糧價衣食無著悲號啼叫的慘景,胸口如同壓了塊巨石喘不過氣。
見滿桌人都有些詫異瞧著自己,眼神透出古怪,忙乾笑一聲,若無其事道:「隨便問問,大家趕緊吃早餐,等會還要出發趕路。」
他不想在餐桌討論糧價以免破壞和諧氛圍,更不想讓家人操心國計民生。
在徐國難心目中,家庭是遮風蔽雨、歡樂祥和的幸福港灣,家人宅在裡面無憂無慮快樂平安,外面的世界自然有男人肩膀扛挑。
徐家家境小康,米價瘋漲影響不到日常生計,徐淑媛等從來都是不愁吃食,對缺衣少食饑寒哭號的貧民生活缺乏切身體會,自顧低頭大口喝粥,誰也沒有多嘴盤問。
徐太平偎在老爹旁邊,嘴裡喝粥,手捏油條,腮幫鼓漲眉開眼笑。
劉雅萍想了想,皺眉向俞依偌道:「米價怎麼漲得這麼快,以後要想法子多囤一些,免得多花冤枉銅鈿。」
她掌過家庭開支,深知當家不易,若不未雨綢繆,月底極有可能出現財政赤字。
俞依偌應了一聲,伸筷幫婆婆夾了塊霉豆腐,抬頭掃了眼徐國難,似是嗔他不會說話。
徐文宏出身錦衣衛,經歷過崇禎末年赤地千里,易子相食的飢荒歲月,自然從言語中聽出關竅,深深瞧了徐國難一眼,喉頭如被食物噎著難以下咽,慢慢咬了口饅頭,只覺得滿嘴苦澀,渾沒有平時的香甜。
民以食為天,百姓吃飽肚子才能民心安定,糧食瘋漲絕非國家之福。
徐淑媛等都是大口吃喝,輕聲嘻笑,廳堂只聽到吸溜喝粥和香甜咀嚼聲響。
正吃得香甜,徐國難耳朵微微一動,聽到熟悉腳步由遠而近走向徐宅,還有呼赫呼赫的急促喘氣,不禁微感詫異,停筷抬眼望向院門。
木門砰的一聲被用力推開,一名身材矮胖、大腹便便的五旬男子急步闖了進來,見眾人圍坐桌邊吃早餐尷尬一笑,放慢腳步緩步走進廳堂。
俞依偌見來人是爹爹俞洪德,瞧他面色灰白有些詫異,忙不迭迎將出去,低聲對答幾句,回頭叫道:「國難,爹叫你出來一下。」
徐國難早聽出來人就是岳父,見俞洪德失魂落魄神不守舍,心裡隱隱猜到幾分來意,趕忙放下碗筷走出廳堂。
沒來得及拱手行禮,俞洪德一把拉住,強笑道:「賢婿不必客氣,我們出去說話。」
沖徐文宏高叫道:「親家,我與國難出去一會,馬上就回來。」
遠遠聽徐文宏應了一聲,說啥卻聽不清楚。
見爹爹拉了丈夫匆匆出門,俞依偌老大不放心,追到門口問道:「爹爹,到底出了啥事?」
俞洪德搖頭道:「閨女放心,爹只與國難說幾句體己話,沒啥要緊事體。」
嘴裡如此說話,面部的異樣表情怎麼也掩飾不住,瞧得俞依偌暗自憂心,生怕老爹遭遇意外變故。
俞洪德不想讓女兒為自己擔心,四平八穩走出一小段路,脫離俞依偌視線便加快腳步,頭前引路走進位於巷口的陳記肉包鋪,吩咐忙碌不休的陳掌柜取了一屜肉包,兩碗紅米粥,翁婿兩人坐到裡間輕聲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