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家族利益
「鄭克塽派出的和談使者已秘密到達漳州?向姚老兒提出啥子和談條件?」
施琅身著家居便衫坐在太師椅上,多日沒有刮洗的面頰有些瘦削,嘴角隱隱現出水泡,隨手翻閱偵緝處緊急呈送的機密情報,眯著眼睛沉聲問道。
施世綸身著白衫,腰間系著白綾,眼裡泛滿血絲,輕聲稟道:「據探事偵緝報告,鄭逆克塽派遣賓客司行人傅為霖任和談正使,察言司司聞處僉事蔡英任副使,率領和談使團十二人,三月一日乘坐海船秘密抵達漳州碼頭。姚總督派遣黃性震出面和談招撫。招撫條件不詳,估計還是仿高麗例,不上岸不剃髮,允許朝貢納為不征之國。」
聽到不上岸不剃髮施琅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光滑腦門,面色微現赤紅,聽施世綸續道:「孩兒綜合情報資料,認為姚總督急於和談成功,極有可能答應明鄭的議撫條件。」
施琅嘴角現出不屑,冷笑道:「姚老兒急著招撫議和,還不是生怕老子出兵攻下台灣搶了他的功勞,天下哪有這等美事,老子絕不讓姚老兒春風得意,平白立下平台大功。」
施世綸嘴角動了動,瞅著施琅陰沉面色慾說不說。
施琅瞧在眼裡,不耐煩道:「世綸,有話就快說,在爹面前有啥子好隱瞞。」
施世綸尷尬一笑,低聲道:「孩兒以為,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姚總督若能招撫成功,免了閩浙百姓兵凶戰危,未必不是大清百姓之福——」
話未說完就聽啪的一聲,施琅重重把機密情報扔在桌上,怒目瞪視施世綸,目光現出遏抑不住的失望神色。
見老爹怒容滿面,施世綸忙住口不說,胸口微微起伏,顯是頗不服氣。
呼哧喘出幾口粗氣,施琅獰聲道:「世綸,你是施家的千里駒,老夫對你寄予厚望,日後闔族富貴全靠你發揚光大,見事怎麼如此不明白,皇上舉天下之力泰山壓頂,蕞爾台灣憑藉天險苟延殘喘,自然絕不是朝廷大軍敵手,無論怎麼蹦躂最終必能平定,只是平台大功絕不能落入姚老兒手中。」
見施世綸目光閃動若有所思,拍著桌案厲聲道:「老夫需要立下平台大戰,施家需要靖海侯身份,你懂么!」
施世綸怔了怔,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大清平定三藩四海昇平,武將再難憑藉軍功升官發財,放眼天下台灣鄭逆是唯一的建功立業之地,康熙曾經頒有煌煌聖諭,只要率兵平定鄭逆立即封賞靖海侯,金口玉言當然不會出爾反爾。
施琅出身低賤農家,跟隨鄭芝龍明為海商實際海盜,在京師任職時常被朝中清流譏為殺人越貨的汪洋巨寇,無人願意與之結交,倘若能夠摘取平台功勞就有望成為靖海侯,施家水漲船高自然能夠邁入公候行列,假以時日必成世家巨族,前途光明不可限量。
事關家族能否趁勢崛起,饒是施世綸生性沉穩也不禁熱血沸騰,把可憐受苦百姓的慈悲心思拋到九霄雲外,點頭道:「爹說得不錯,無論如何不能讓姚啟聖招撫成功,要不要跟對付黃朝用那樣——」
手掌用力向下一切,眸里現出冷厲光芒。
施琅沉吟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行刺之舉可一不可再,明鄭使者如果在漳州城遇刺,稍有頭腦就能猜出必是老夫暗地下的黑手,到時姚老兒藉機做些悲情文章,向皇上誣告老夫阻撓和議,出手行刺失卻朝廷臉面,反倒弄巧成拙誤了大事。」
見施世綸蹙眉思索,冷笑道:「和談招撫哪有那麼容易,你明天讓人放出風聲,就說姚老兒收了台灣重金賄賂,假借和談招撫意欲養寇自重,倚台灣為外援挾制朝廷。老夫自會想法子讓哈善把流言密報朝廷,只要皇上心懷疑忌,和議就成為水中月鏡中花,老夫要讓那姚老兒看得見摸不著,貓咬尿泡空歡喜一場。」
想到姚啟聖失信台灣進退失據的狼狽模樣,施琅心中歡暢,多日憋悶一掃而空,忍不住放聲狂笑極其得意。
施世綸腦中靈光一閃,跨前一步道:「孩兒以為,爹爹可以設法上折密奏,請求朝廷允許爹爹率軍專征台灣,讓姚啟聖掌管後勤供應,到時平台大功姚老兒半點都分潤不走。」
施琅眼現遲疑,猶豫道:「姚老兒文官出身不通軍務,掌管後勤供應倒也名正言順。只是眼下已有流言說老夫攻取台灣企圖自立台灣王,朝廷萬一疑忌說不定弄巧成拙。」
眸中怒氣愈發旺盛,原本以為當眾開棺驗裳流言不攻自破,哪料各種經不起驗證的荒誕流言還是越傳越廣,不問可知自是姚啟聖躲在幕後暗中鼓動,企圖壓逼自己低頭服軟,任憑指揮成為攻台利刃。
姚老兒,施琅與你勢不兩立,有你沒我!
施琅捏緊拳頭,暗自在腦海轉著各種狠毒主意。
深沉一笑,施世綸胸有成竹道:「施家滿門居住京師,就是忠誠朝廷的最好證明。何況哈善將軍向來與爹爹交好,對姚老兒也是很看不順眼,只要設法鼓動哈善將軍密奏皇上請求爹爹專征台灣,家人安居京師充當人質,皇上英明睿達明見萬里,些許流言不足為懼。」
施安去世施夫人「染病」不能前來送葬,實際是清廷擔心施琅陰謀造反軟禁扣作人質,施世騮已暗中向施琅稟明。
聽施世綸提起,施琅沉吟良久,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朝廷只是一味信任旗人,哈善有勇無謀貪財好利,老夫給顆甜棗就會上鉤,只要他答應替老夫秘奏皇上請求專征,朝廷必定不會過於疑忌,不妨試上一試。」
思索片刻,緩緩道:「你把偵緝處交還世軒,馬上到吳英軍中報到,好生習練海戰本領,過些日子就是六月盛夏,台灣海峽風多浪急,老夫要趁劉國軒不加戒備,誓師出徵佔據澎湖,趁勢逼迫鄭克塽簽定城下之盟,到時就能把靖海侯穩穩噹噹收入囊中。你到時要身先士卒奮勇作戰,切莫給老爹丟臉,日後保舉戰功別人才不會說閑話。」
聽到誓師出征施世綸心頭別的一跳,趕忙高聲答應,遲疑道:「軒弟他——」
「世軒還是整天關在屋裡守孝?」施琅面目微黯,輕聲問道。
施世綸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憂慮,「軒弟自送葬回來就整日不吃不喝,一味守著靈位以淚洗面,口口聲聲對不住安叔,誰勸也不聽,長久下去怎生得了。」
提起施安施琅略現愧意,雖然換上滿服下葬是保全施家滿門的無奈之舉,但想起施安臨終哀求終究良心不安,沉默良久輕聲道:「世軒那裡老夫自會設法說服,你趕緊交卸差使去吳英軍中報到,莫要耽誤練兵大事,施家能否擺脫海盜身份成為世家巨族,擔子就壓在你我父子身上。」
施世綸輕聲應是,感覺施琅的聲音有些蕭索,隱隱透著些許疲憊。
他不敢多想,緩步退出房間,望著檐邊斜射下來的燦爛陽光,想起老爹為了家族利益可以不顧百姓福澤,明明能夠招撫議和偏要與明鄭刀兵相見,禁不住仰頭長嘆,微現沮喪神色。
假若自己處於老爹位置,面對家族利益與百姓福澤,又該如何選擇?
施世綸思索半晌,最終還是緩緩搖頭,眉心皺成老大疙瘩,望著高懸太陽怔忡不語。
家國難以兩全,有些時候做出選擇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