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愛恨交加
兩人一前一後疾步行走,不一會就來到漳江邊,倚著欄杆見滾滾濁浪翻騰奔涌,激流拍岸銀花耀目,點點白帆順流南下,隱約可以聽到遠近船夫發出的粗獷歌聲,古樸風趣動人心弦。
劉雪梅抬眼四顧,見周圍僻靜無人,再也忍受不住,搶前一步與施世軒走成並排,揚眉問道:「世軒,你究竟是何身份,居然連海澄公府都要賣你面子?」
不知不覺中,她把施賢弟改成了世軒,自己也不曉得其中的莫名情感變化。
施世軒邊行走邊思索是否要向劉雪梅吐露真實身份。
施琅位高權重人人畏懼,但在講究禮義廉恥的讀書人中風評極差,認為只重私仇罔顧民族大義,是害得國姓爺放棄大陸遷往海外不毛之地的罪魁禍首,與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等知名漢奸相提並論,特別是施琅奉旨擔任福建水師提督,秣兵厲馬預備攻破台灣佔據大明最後一塊海外江山,處心積慮幫助滿清韃子滅除華夏衣冠,更被心懷故國痛恨韃子的遺老遺少口誅筆伐,痛罵不休。jújíá?y.??m
南京是江南文人薈萃之地,多的是感古傷懷的遺老遺少,施世軒擔心劉雪梅受讀書人影響,對施琅存在負面看法。
聽到質問施世軒慢慢停住腳步,扶著欄杆望向渾濁漳江,半晌輕聲問道:「雪梅,你覺得當今大清天下如何?」
施世軒順勢改了稱呼,兩人都沒覺得有何不妥。
劉雪梅有些詫異望了望施世軒,不知怎會突然發問,見他神情鄭重,目光炯炯盯住自己,想了想答道:「老百姓日子馬馬虎虎還過得去。只是旗人權力太大,處處欺侮我們漢人,還有——」
望向施世軒拖在後頸的粗長黑辮,目光現出嫌惡神態,「堂堂男兒跟女人一樣留長辮,前面腦門剃得精光,實在蠻夷醜態難看之極。」
聽到這話施世軒已明白劉雪梅看法,心裡一片冰涼,勉強微笑道:「你說得不錯,男兒拖著長辮是不太好看。當年順治皇爺率兵入關,攝政王多爾袞下令剃髮易服,揚言『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把那些有骨氣不肯留髮的漢人全都殺光,剩下的自然都是膽小順民,只能跟女人一樣拖長辮,俯眉低眼任由旗人隨意欺侮。」
這些「亂語」都是施世軒從偵緝處搜抄的排滿書籍中閱得,平時只在腦海深處留連,絕不敢對外人言語,這時面對劉雪梅的純真目光,不知不覺說將出來,內心反而感覺輕鬆異常,恍若放下塊憋悶許久的巨石。
劉雪梅目光一亮,喜道:「世軒,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高明見識。我爹也說過,崇禎末年滿清韃子趁亂入關,席捲江南佔據大明江山,製造了揚州七日,嘉定三屠等血腥慘案,把有骨氣的漢人屠殺殆盡,強逼著剃髮易服,就是擔心漢人穿著華夏衣冠始終記牢漢人身份,有朝一日終將舉兵造反把旗人趕出關外。」
目光炯炯落在粗長黑辮上面,輕聲道:「世軒,你拖著長辮跟女人一樣甩來甩去,我看了很不喜歡,哪天能換回漢人衣裳,跟我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說到後來劉雪梅俏面微紅,感覺有些火燙,聲音也如蚊蚋越來越低。
對著偵緝處統領勸說易換漢人衣裳,施世軒又好氣又好笑,不期然想起老爹施安臨終殷殷囑付以漢人衣裳下葬,免得死後無顏面對祖宗的舊事,心裡莫名有些黯然。
這時他已確定劉雪梅老爹必是隱居不肯仕清的明末遺老,心裡感覺失望,嘆息道:「雪梅,滿清入關三十多年早已坐穩江山,江南江北到處都是剃髮易服的順民,哪裡還可見到漢人衣裳。」
轉頭瞧向劉雪梅,目光充滿關切,柔聲道:「以後切莫韃子韃子亂叫,也不可隨意說出反清言語,否則被官差探事聽見,誰也保不了你,還要引來抄家滅族的大禍,害已害人。」
劉雪梅輕嗯一聲,感受施世軒的柔情蜜意,芳心甜滋滋甚是受用。
用眼角餘光瞄向施世軒腦後拖著的長辮和剃得精光的前額,劉雪梅始終覺得礙眼,沉默了會鼓足勇氣道:「世軒,其實世上還有不受韃子管轄的世外桃源,那裡的人穿漢服說漢語,用不著拖長辮——」
「你說的可是明鄭台灣?」施世軒苦笑道:「過不了多久就會與漳州一樣剃髮易服——」
見劉雪梅似信非信,脫口道:「頂多三個月,施提督就要發兵攻台,滅了明鄭天下。」
聽到這話劉雪梅俏面慘白,猛地退開一步,用驚疑目光打量施世軒,「你是誰?從哪裡得到消息?是不是——」
想到施世軒的姓氏,腦海忽然天旋地轉,搖搖欲墜險些一頭栽入滾滾洪濤。
施世軒急忙搶上抱住,感受劉雪梅的軟玉溫香,低聲道:「雅雲,我確是施氏族人,與施琅——」
嘴巴不停張合,終於還是長嘆一聲,面色黯然避開目光再也說不下去。
眼裡現出濃濃失望神色,劉雪梅用力掙開施世軒懷抱,恨聲道:「施世軒,我恨你——你不該姓施!」
揚掌欲打,望著施世軒肩上的油痕掌印,想起他捨身救護自己,心腸一軟再也打不下去,用力頓了頓腳,嗚咽著急步跑開,微風過處留下處女淡雅體香。
施世軒提步想要追趕,最終還是無力停下腳步,成年後不再流淌的淚水順著面頰滾落下來,與滾滾江水融為一體。
望著濁浪急流奔騰不息,施世軒站在漳江邊痴立了好長一會,慢慢轉身向偵緝處方向走去,一步一頓似乎極為沉重。
遠處閣樓高處有少女正在撫弄管弦,清脆歌聲隱隱隨風飄來,字字句句落入施世軒耳中。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詞曲出自北宋詞人蘇軾的《蝶戀花·春景》,道的是戀人間的刻骨相思,歌聲卻是歡欣愉悅嬌媚蝕骨,顯是渾然不解相思真意。
施世軒腳步頓了頓,旋即加快腳步不再回頭,漸漸消失在樟柳林叢深處。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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