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府中眾人各懷意(三)
風煜瞄準了銀狼的頭顱,充沛的真元迅速灌進了弓中。
他自小就跟著府衛們在山中捕捉妖獸,後來改為搜尋妖童,別的武道不一定行,但箭術高超,百發百中,且殺傷力極強。
就在他準備好要放出這一箭時,一道迅猛的身影衝進了殿內,阻隔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隻斑豹,皮毛油亮,身姿矯健。
他來到銀狼身前,朝他發出低低的吼叫警告聲。
銀狼回饋一聲不服氣的嚎叫,銀色的毛髮根根佇立,沒有受傷的右前爪向前邁了半步,以示對立。
斑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在大殿高台上警惕望著他的火狐,又低下頭對著銀狼發出長長的低吼勸告。
銀狼聽懂了他話中的警告和承諾,眼中閃過受傷和不甘,但還是收回了右爪,佇立的銀色毛髮緩慢收了回去。
高台上的火狐卻不願屈服,弓起了身體沖斑豹跐牙。
殿外的風煜此時也注意到了火狐,晏淬弓的箭緩緩移動瞄準了她。
火狐的眼中充滿了對斑豹的不信任與威脅,她的前爪一前一後壓得極低,做好了隨時撲向他的準備。
斑豹向後退了一步,喉嚨里仍在發出勸告的低吼聲,但是火狐卻不願意再聽,極發達的後腿在一瞬間收縮,奮力起跳撲向了他。
在火狐起跳的一瞬間,風煜的箭同時射出。
斑豹感覺到了身後的危機,來不及思考,也在幾乎同時起跳躍出,迎向了火狐。
他在空中與火狐相遇,利用體型的優勢將對方撞偏,接著一個漂亮的翻身,讓殿外疾馳而來的箭堪堪擦過自己的身體。
一切都只發生在幾瞬間,火狐重重砸在了一旁的牆上,之後滾落在地,口中發出嗚咽之聲,銀狼帶著受傷的左腿忙奔至她身旁,對著殿外發出一聲高亢的狼嚎。
斑豹被真元箭氣所傷,也重重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殿外風煜面無表情,聽著銀狼的嚎叫,他又拉開了手中的晏淬弓。
斑豹顧不上受傷的身體,從地上爬起沖向了殿外,對著風煜嗚咽低吼。
「他們攪了這麼大的亂子,還不該死?」風煜聽懂了他吼聲中的請求,微微皺眉問道,手中的弓卻沒有放下。
斑豹再次發聲,並把兩隻前足屈曲,頭低下去半跪在地上。
「靈契,你與他們不同,你不需要這樣。」風煜不能理解靈契為何要做到這份上,但他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弓。
「看在你的份上,他們可以不在今天死,我給他們兩天時間。」
風煜說道,將宴淬弓還給了管家,離開時吩咐眾人一個時辰內將此處恢復原樣,並把那火狐和銀狼關進地牢,後日用來火祭一盞新丹爐。
所謂火祭,便是把他們扔進丹爐做燃料,為新爐做開爐祭。
等風煜離開,靈契終於放鬆身體,化身成一個身材高大的濃眉少年,他捂著右肩,看著府衛用鐵叉控制住火狐與銀狼,隨後把他們關在籠子裡帶了出去。
他們在離開前,一直用帶著恨意的目光注視著他,他沒有別過眼,而是用哀傷而清澈的雙眸回望。
靈契是神府的僕人,從小就跟在風煜身邊。在他去捕捉妖獸時,搜尋妖童時,他也常幫忙,還在危急時捨身救過風煜兩次。
因此風煜對他非常信任,後來風煜沉心煉丹,便把那搜尋妖童,以及管理百妖殿的事物交給了他負責。
雖然近年來他找到的妖童越來越少,但風煜從未懷疑過半分,反而安慰他妖族本就人丁不旺,不用自責。
今天的事情風煜顯然是生氣了,但依然給他留了半分面子,讓那狐和狼多活兩天。
「少爺。」靈契守著府衛恢復了百妖殿的陳設,又安慰了一番那些收到驚嚇的妖童后,來到了風煜的住處。
自從老太爺不再管神府之事後,大家都稱風煜為大老爺,只有靈契依然喚他少爺。
「今日多謝少爺不殺之恩。」進了房門,靈契便跪在了地上磕頭謝罪。
風煜沒有說話,等他結結實實磕完了三個響頭,才慢慢開口。
「起來吧,你們是同族,你不忍心,我知道。」
靈契身子一震,沒有料到風煜會這樣說。
愣了片刻后,他還是順從的起身,站在了一旁。
「但是他們做了很壞的榜樣,那些妖童受了驚嚇,近期的精血都不能再采了。」
如果不是最後一批丹藥已經入爐開煉,並不需要趕時間,他一定會把那火狐和銀狼的皮活剝了下來做靠墊。
「你是如何想的?」見靈契沉默,風煜喝了口茶問道。
「妖童近期吃的丹藥可能有些問題,導致他們身心不穩,被壓制的神魂釋放出來了。」
靈契不敢說其他,只把自己的推論說了出來。
「我煉的丹,怎麼可能有問題。」風煜對自己極其自信,「除非.……」
「除非,有人動了手腳。」靈契知道風煜一直在觀察自己,他強行鎮定了心神,面不改色的接話道。
「靈契,」風煜突然笑了,「你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的。」
「跟隨少爺久了,自然也學會了些東西。」靈契壓抑住心臟快速跳動帶來的不適感回答道,他手心已經全是汗。
「這樣也好,你太簡單的話我還擔心很多事不能放心交給你。」風煜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放鬆的端起了茶杯。
「妖童的丹藥一直是林管家在負責,此事我會叫他細查。
你先休息幾天,大宴之前都隨我在丹坊幫忙。」
靈契聞言驚訝的抬頭望了風煜一眼,隨即低頭應是,退出了房間。
在此之前,他從沒跟隨風煜煉過丹,並不是風煜對他不夠信任,而是神府規矩,妖族之人可以成為煉丹材料,也可以尋找煉丹材料,卻不能參與煉丹。
靈契走後,風煜不知怎的突然心情大好,百妖殿的事不過是一件小事,只是提醒他過去的丹藥並不完美,他需要改進固形丹而已。
真正讓他欣喜的依然是即將出爐的順利得不可思議這批新丹,當然,這全是他的功勞。
他不知道的是,出門后的靈契握緊了手中拳頭,死死防著心中噴涌的江流,堤壩一旦破了口,滔天的洪水便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