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歡迎
太陽慢慢地透過雲霞，在林軟軟拉開窗帘的那一瞬間，陽光傾注而下。
林軟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面朝著暖洋洋的陽光做了個廣播體操。
等完全清醒了之後，她收拾好了床鋪，就輕手輕腳開門去洗漱了。
在路過客廳的時候，林軟軟特意留意了一下沙發上的動靜。
她聽見了江晏辰綿長的呼吸聲。
嗯，看來是還沒醒。
就當林軟軟輕手輕腳地洗漱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浴室的門的時候，房門被用力地敲打了幾聲。
突然被吵醒的江晏辰皺起了眉，煩躁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翻了個身就又睡著了。
可門外的人好像知道自己被忽略了，又開始持續地敲門。
「操！」
江晏辰一把掀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了出來。
「小哭包，你看看外面是誰，讓他快滾。」
此時還站在浴室門口的林軟軟，手上還保持著關門的那個動作。
「哦哦哦。」
她快步走到了門口，打開門后看到的是一張與江晏辰十分相像的臉。
不需要做親子鑒定，林軟軟都可以十分肯定，這個人一定是江晏辰的父親。
江忠昨夜獨守空房，好幾次都想直接奔到江晏辰的家裡把自己的老婆帶回去，但無奈當時太晚了，怕打擾到老婆休息，江忠只好忍著。
他獨自抱著被子睜眼到天亮，時不時地就看看時間，看完之後就又十分惆悵地嘆一口氣。
唉，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啊。
好不容易等到六點天亮了，江忠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一想到敲開門就能看到自己的老婆了，心情十分激動，但發現自己根本就敲不開這個門。
江晏辰這個狗兒子，怎麼還不快來給老子開門。
江忠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動作，終於把門給敲開了。
就當他準備跟江晏辰發火的時候，卻沒想到門後站著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咳。」
江忠緩慢地放下了自己舉著的拳頭，然後挺了挺身子，正了正自己的襯衫領口。
「你就是軟軟吧。」
林軟軟點了點頭，然後揚起嘴角禮貌地笑了一下，請江忠進了門。
「多謝。」
江忠也很淡地笑了一下，眼裡卻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他板起了臉，不苟言笑，此時全然是一副讓人看了都不敢靠近的樣子。
他進門之後環顧了一下江晏辰的家裡，發現真如何珊所說，裝備齊全且舒適宜居。
江忠之前不是沒有想象過江晏辰外面的房子里會是一副什麼景象。
在他的想象中，江晏辰的家裡該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一個沙發和一台冰箱，他好像只需要這三樣東西就能生活下去。
可現在看到這樣一個「溫馨」的家，要不是他親眼看到，是怎麼也不會相信這裡會是江晏辰的家。
江忠走到沙發上剛想坐下，卻發現沙發上躺著個人，拱起的被子蓋住了他的臉，可從露出的黃色短髮就可以確認這個人的身份。
江忠皺了皺眉，一把掀開了江晏辰的被子。
江晏辰被眼前突然湧入的光刺激得眼睛酸澀，十分不適地皺了皺眉。
等他適應了光亮之後轉過了頭，看見了那張他十分不想見到的臉。
「……」
江晏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剛起床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怎麼在這。」
江忠聽到這句話后明顯有些不高興。
「你這話什麼意思？不歡迎我？」
江晏辰用手撐了一下沙發，坐了起來，整個人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睡亂了的頭髮，抬起眼睛看著江忠，一雙丹鳳眼裡黑漆漆的，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木然。
「嗯。」
看到江晏辰的這副模樣，江忠的心裡本來就有了些對他失望的怒氣，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他心裡的怒氣更旺了。
江忠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聲音嚴肅雄厚，讓聽到的人無不感受到他的壓迫力。
「江晏辰！你自己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林軟軟剛巧端了兩杯水出來，就被江忠的動作嚇了一跳，她一抖，手裡的水直接灑出來了一些。
江晏辰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垂下眼睛看了看江忠拍的桌子，微微皺了下眉。
他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但卻有著林軟軟之前從未聽到過的冷漠。
「別在我這發火，要吵回你家去吵。」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起了身子，走向了林軟軟的卧室。
期間，都沒有再看江忠一眼。
當他走到卧室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一下。
「這裡不歡迎你，以後別來。」
不再理會其他人的反應，江晏辰直接走進了卧室，關上了門。
林軟軟看著被關上的門，想著方才江晏辰的背影，跟昨晚她在陽台上看到的江晏辰的背影一樣，都帶給她了一種相同的感覺——
孤獨。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兩杯水，回廚房裡倒掉了。
江忠本想要追過去繼續教訓江晏辰，但礙於林軟軟在場，出於要維護自己身為長輩的尊嚴，他還是攥著拳頭忍了下來。
江忠因為剛才大聲呵斥了江晏辰幾聲，嗓子有些不舒服，就坐在沙發上等著林軟軟給他倒水。
他終於等到林軟軟端著水出來了，但卻見她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剛剛江晏辰去的那個房間。
「……」
被忽視的江忠的眼中全是不滿意。
這個小姑娘怎麼和何珊昨天和他說的那個小姑娘一點兒也不像，竟然如此的沒有教養。
……
林軟軟走到自己的卧室門前的時候停了一下，糾結著自己進自己的卧室到底需不需要敲門。
她小小地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選擇敲門，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江晏辰正靠在卧室陽台的欄杆上，兩隻胳膊撐在欄杆上，手裡把玩著一支煙。
見有人進來了，他皺著眉瞥了一眼，見來的人是林軟軟，江晏辰皺著的眉淡了一些，啞著嗓子開了口。
「不好意思，未經你的允許就進來了。」
說完，江晏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幹得發裂的嘴唇，沖著林軟軟揚了揚嘴角。
林軟軟看著沖著自己「苦笑」的江晏辰，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了自己之前明明受了委屈卻還要在別人面前故作堅強的樣子。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關係，然後走到了他的身邊，把她手裡的茶遞了過去。
江晏辰低頭看了一眼從進來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林軟軟，垂了垂眼眸，大手接過了水杯，仰頭幾口就喝光了。
「謝謝。」
喝完水之後，江晏辰的嗓子終於舒服了許多。
林軟軟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江晏辰把杯子放到了陽台的桌子上，發現林軟軟一直在低著頭，看不清她的神情。
等他走近之後，卻發現她的眼眶紅了。
「操……」
江晏辰連忙伸手掏自己的口袋，卻發現自己現在穿的是家居服，然後就想出去拿紙巾，卻被一雙軟乎乎的小手攔了下來。
林軟軟的一雙杏仁眼裡瀰漫著一層薄薄的水汽，眼眶微微發紅，聲音有些沙啞。
「我沒事。」
說完，她低下頭去看了看他手裡方才把玩的煙，嘴巴又扁了一下。
江晏辰一煩躁就想抽煙，這她是知道的。
可沒想到，他卻是因為在她的卧室里，所以硬生生地忍下了「煙癮」。
這是她之前從未受到過的尊重。
之前好像也從未有人如此在乎過她的感受。
江晏辰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林軟軟，發現她扁了下嘴，然後眼裡氤氳的水汽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最後順著眼角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
江晏辰的胳膊還被林軟軟抓著，所以他現在只能用手給她擦掉眼淚。
因為林軟軟一直在低著頭，所以江晏辰最後乾脆在她面前半蹲下了身子，抬著手，給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林軟軟低頭看著眼前一臉著急的江晏辰，他彷彿和那天在警局裡的江晏辰重合了。
她的眼淚順著她的鼻尖滑落，滴到了江晏辰的眼角，然後順著江晏辰的臉龐滑落進了江晏辰的領口中。
「……」
見此情形，兩個人都不自覺地愣了一下。
「噗。」
林軟軟伸出手，輕輕地拭去了她滴落在江晏辰臉上的眼淚。
江晏辰感受到了自己臉上軟軟的觸感，又看到林軟軟笑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林軟軟指了指自己的床頭櫃開了口，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惹人憐愛的鼻音。
「那裡有紙。」
江晏辰獃獃地順著林軟軟白皙的小手轉頭看了一下，這才反應了過來，「哦哦」了兩聲之後撐起了身子快步走向了床頭櫃。
等他拿過紙來了之後，林軟軟在他下一步的動作實施之前，率先伸出了手，抽了兩張紙巾給自己擦了擦眼淚。
江晏辰的手剛接觸到紙巾，他眼前的小哭包就已經自己把自己的眼淚擦乾了。
「……」
他還是抽出了一張紙巾，然後攥在了手裡。
林軟軟轉身拿起了他方才放在陽台上的煙盒，走過來雙手捧著伸到了他的面前。
「給。」
江晏辰的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地接過了煙盒。
「你抽就行。」
林軟軟彎起了眼睛，剛哭過的眼睛此時還是濕漉漉的，閃著光。
江晏辰看了看他所處的環境，又垂著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煙盒，他還是搖了搖頭。
然後順手把煙盒裝回了口袋裡。
他把煙盒放進了右手口袋，頓了一下，然後又拿了出來，換到了自己的左手口袋。
林軟軟看著他的這一系列操作，眼裡有些不解。
但當她看到江晏辰把自己手裡的紙巾放進了他的右手口袋的時候，她好像隱約明白了什麼。
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變得有些快了。
……
當他們出去的時候，客廳里已經沒有人了，江晏辰卧室的門也敞開著，裡面也是空無一人。
看來江忠已經把何珊接走了。
江晏辰走到沙發旁，伸手把旁邊小沙發的沙發套子摘了下來。
這是剛剛江忠坐過的沙發。
林軟軟沒有說話，跟在他後面也走了過去，接過了他手上的沙發套子，想要拿到陽台的洗衣機里，卻被江晏辰攔住了。
「不要了，扔掉吧。」
林軟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按照江晏辰說的做了。
江晏辰這才發現，林軟軟今天早上格外的乖巧，自己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乖巧地有些反常。
他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直追隨著林軟軟移動。
林軟軟將沙發套子扔到了門口的垃圾袋裡，去浴室里洗乾淨了手，然後就去廚房裡準備早餐了。
江晏辰看著一言不發的林軟軟，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小哭包這是怎麼了。
江晏辰坐在沙發上盯著林軟軟的背影沉思了許久，最後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
他站到了林軟軟的旁邊，卻發現她此時正在垂著眼睛看著鍋里的粥發獃。
「？」
江晏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小臉，林軟軟這才回了神。
她連忙用勺子攪了一下鍋子里的粥，然後放心地鬆了口氣。
「呼～還好沒有糊。」
江晏辰看著林軟軟不在狀態的樣子，右手捻了捻自己的食指。
嘖，小哭包的臉好軟。
「你怎麼了？」
江晏辰伸手摸了摸林軟軟的額頭。
沒發燒啊。
林軟軟抬起眼睛看著自己額頭上的大手，腦海里突然想到了昨天的情形。
「我的腦子沒壞掉！」
江晏辰聽見林軟軟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屈起手指撓了撓自己的太陽穴，眼裡疑惑的意味更濃了。
「我沒說你腦子壞了啊。」
林軟軟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她連忙轉過了頭去看著鍋里的粥。
「我沒事。」
江晏辰明顯不信，甚至還向前伸了一下腦袋繼續看林軟軟的臉。
「真的沒事嗎？我看你的臉都紅了，可別是發燒了。」
江晏辰的這句話剛說完，林軟軟的臉明顯更紅了。
她又使勁地低了低腦袋，眼睛不敢直視江晏辰。
「我真沒事！」
「臉紅……臉紅是因為粥的熱氣蒸得。」
「真的？」
「嗯！」
江晏辰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卧室。
不行，還是得去找個體溫計給小哭包量一下才行。
他走到陽台上，給江鶴川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感冒需要吃什麼葯。
「你感冒了？」
「不是我。」
「哦，那就是軟軟感冒了。」
「……」
「哥，你什麼時候變得話這麼多了？你直接說需要吃什麼葯不就行了。」
江鶴川笑了幾聲，然後跟他說了幾種藥效比較好的葯。
「沒了？」
「嗯，吃這些就可以。」
「哦，那我掛了。」
江晏辰說完就要掛電話，手機里的江鶴川叫住了他。
「我今天早上從公司回家拿了趟文件，碰巧聽到爸媽吵架了。」
江晏辰一臉不感興趣地撇了撇嘴，胳膊撐到了欄杆上。
「哦？媽終於想開了，要和他離婚了？」
「……」
江鶴川沉默了一下，繼續開口。
「不是，你猜猜是因為什麼吵架。」
江鶴川伸手摸出了煙盒放在手心裡把玩，一雙丹鳳眼裡全是漫不經心。
「不感興趣。」
江鶴川抿了一下嘴，決定還是直接告訴他。
「好像是因為軟軟。」
正要點煙的江晏辰聽到這句話後手一停，然後把自己嘴裡的煙拿了下來。
「為什麼？」
「我也沒聽清楚，好像是因為今天早上爸去找你，軟軟沒有給他倒水，他覺得軟軟沒有教養。」
「媽那麼喜歡軟軟，自然不樂意了，所以兩個人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才吵起來了。」
江鶴川說完之後，電話里的那頭久久都沒有聲音。
「晏辰？」
江晏辰此時站在陽台上，隔著玻璃看著正坐在餐桌上等著他一起吃飯的林軟軟。
「晏辰你還在聽嗎？」
「嗯。」
江鶴川嘆了口氣。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江晏辰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林軟軟，而坐在餐桌前的林軟軟彷彿也感受到了這道灼烈的目光，也抬起頭來看向了他。
下一秒，她就揚起了嘴角乖巧地笑了。
看到林軟軟的這副模樣，江晏辰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向上揚了起來，眼裡滿是笑意，摻雜著他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溫柔。
「不知道。」
「但又好像知道。」
江鶴川聽到他的這句回答，無語了一下。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嗎？
他剛想繼續問，就聽到電話里又傳來了江晏辰的聲音。
「哥，我要去吃飯了，先掛了。」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江晏辰立馬就掛斷了電話。
他打開陽台的門，向著餐桌走去。
他不知道小哭包這麼乖巧懂事的一個人為什麼沒有給江忠倒水。
但他又好像隱約知道。
是因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