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北地的朝陽】
“想不到他們真的撤退了，奧裏克斯，父親果然沒看錯你。”
洛丹倫王宮，日出時分，一座能夠將首都景象一覽無餘的高塔頂端，剛剛看完前線戰報的阿爾薩斯眼神中充滿了欣慰。
以身犯險，孤身直入獸人軍營，三言兩語退去千軍萬馬……放眼人類曆史，恐怕也就隻有眼前這位年輕的國王之手才能做到了。讓阿爾薩斯感到唏噓的是，他竟然還比自己小三歲。
“我隻是向獸人的大酋長道明了利害，慶幸的是，薩爾並不愚蠢。”奧裏克斯十分恭敬地答道。
從前線回來以後，他就跟著阿爾薩斯回到了王宮，商議了半夜的局勢，這才各自睡下。
兩人原本的約定是，第二日正午再敘國事。結果一直過著苦行般的生活，每到黎明必定醒來祈禱冥想的奧裏克斯，在王宮的花園裏碰上了同樣如此的阿爾薩斯。
於是他就在阿爾薩斯的邀請下，來到高塔欣賞日出了。
說起來，阿爾薩斯在成為國王以後，也依舊維持著原先的自律，不近美色，不沾酒水和任何致癮品，倒也算是尤為難得。
阿爾薩斯讓侍女為奧裏克斯倒上美酒，把吃掉幾粒的葡萄換上了新的，而自己則喝了口果汁，幽幽歎息道：“隻是斯托姆加德王國要遭殃了，國王的權力尚未平穩更迭，就遭此禍患，也不知會有多少無辜平民因此而死。”
奧裏克斯望著已在東方山脈後露出一條紅線的朝陽，默然不語。
就在剛剛，阿爾薩斯告知了他一個震撼北地的消息——斯托姆加德王國的索拉斯·托爾貝恩國王死了，據說是突發急症。
雖然很讓人疑惑，這位尚武好戰，一直為聯盟事務殫精竭慮的老國王雖然年歲已然不小，卻仍然老當益壯，又怎會死得如此突然，然而命運就是如此無常，也隻能說一聲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王子加林·托爾貝恩已經繼承王位，成為了這個風雨飄搖的王國的國王。好在權力平穩過渡，沒鬧出太大亂子。原本按照索拉斯和泰瑞納斯的交情，阿爾薩斯無論如何都要趕去吊唁一下的，可如今卻因獸人東進一事而無法成行。
奧裏克斯不讓他去。
因為他知道，索拉斯不是因急症去世的，而是被王子加林·托爾貝恩謀殺的——無外乎上演了一出魔獸世界中比比皆是的“大孝子”劇情。
在原本的曆史中，加林·托爾貝恩很快就會與隱忍了十幾年的奧特蘭克王子奧裏登·匹瑞諾德“合作”，搞出辛迪加，趁著洛丹倫被天災軍團搞的焦頭爛額時，大肆攫取土地，禍亂北地……不過最後兩人的合作大概是破裂了吧，要不然斯托姆加德王國的激流堡也不會先是被一夥二戰後就遺留在奧特蘭克王國的食人魔占領，另外一半則被辛迪加組織給占據了。
“陛下，雖然很殘忍，但一句阿拉索象棋術語可以用來描述它，‘棄騎士、保國王’。”奧裏克斯輕聲說道。
為了緩解洛丹倫的壓力，他把獸人隱去了濕地。想去米奈希爾港劫掠船隻，就必須路過阿拉希高地，從斯托姆加德王國的國土路過，途經天塹一般的薩多爾大橋進入濕地，最終位於濕地西部沿海的進軍米奈希爾港。
此番路途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在此期間，獸人吃什麽，喝什麽？秋收時好不容易守著希爾斯布萊德東南地帶收獲的糧草全被詛咒教派給燒了，想要喂飽肚子，獸人隻能劫掠沿途的人類聚居點。
有劫掠，就會有殺戮。
奧裏克斯知曉薩爾的本性，薩爾不會容忍濫殺，因為那是舊部落的行徑——在燃燒軍團的控製下養成的嗜殺。
然而這位大酋長能約束住所有部下嗎？
不能。
即便他的聲望，正因解放了所有獸人同胞而如日中天，想要控製住所有部下，也是妄談。
某些獸人並不介意在劫掠時，順手宰掉幾個老弱婦孺。遑論大多數獸人，本就對監禁了自己十幾年，如同牲畜一般對待自己的人類。仇恨人類的鷹派才是獸人的主流，而不是薩爾那種以和為貴的鴿派——薩爾的和平信念，甚至廣受詬病，隻是近期因聲望高漲而未曾顯現罷了。等到獸人在杜隆塔爾建立新家園安定下來，這種反對的聲音會越來越多，慢慢的，薩爾身上就被同胞烙上了“軟弱”、“無能”、“人類養大的披著獸人皮的人類”、“非正統獸人”等一係列標簽。
獸人抵達米奈希爾港之前，會死多少人，奧裏克斯不知道。
但一定不少就是了。
至於事先與斯托姆加德王國通氣，向其發出警告，幫人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不現實。
人家早就發現了獸人的東進，掌握的情報不比洛丹倫少，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而送上所謂的幫助……洛丹倫的所有軍隊都必須應對即將到來的天災軍團，又有什麽餘力去幫助斯托姆加德王國呢？除了派兵支援這個早已退出聯盟、瀕臨支離破碎的王國，又有什麽幫助是其真正需要的呢？
一定會死很多人。
奧裏克斯知道自己很殘忍，但如果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他還是會誘使獸人東進，並為那些必將因此犧牲的士兵、無辜平民而祈禱。
留，留不得，會牽製洛丹倫王國的正規軍，致使洛丹倫無法妥善應對天災軍團。
打，打不得，洛丹倫早已經不是第二次戰爭時，那個正值國力巔峰、站在人類七國至高頂點的北方強國了。與獸人開戰，會耗盡所剩無幾的元氣，被燃燒軍團與天災軍團趁虛而入。
最終讓曆史的車輪駛回原本的車轍，令洛丹倫滅亡，北地再次淪為亡靈的樂園，奎爾薩拉斯滅國、被遺忘者出現，一切的一切，都回到原點。
以他如今的影響力，誘使獸人東進，是最好的選擇。
死人在所難免。
奧裏克斯犧牲這一小部分人，換取了更多人的利益。那些被犧牲的人，會視他為惡魔。可那些因此幸免於難的人，卻會對他歌功頌德。對已經漸漸攀上統治階層的奧裏克斯而言，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利益的遊戲而已，人命也隻是它的一個組成部分。
而阿拉希高地卻是斯托姆加德王國的國土。
“‘棄騎士、保國王’……”阿爾薩斯長出了一口氣。
若是以往，他絕對會大聲斥責奧裏克斯的冷血，義正言辭地反對這位國王之手的決定，然而他不再是曾經那個不必承擔國事重任、無憂無慮的王子了。
他是洛丹倫的國王。
對這片幅員遼闊的土地上所有子民負責的國王。
犧牲斯托姆加德王國、犧牲或許數千，或許上萬的無辜平民，換取數百萬人的安寧，這才是現實。
冰冷而殘酷的現實。
“據說南方的吉爾尼斯，試圖建起一道高牆隔絕國土，它有個名字，叫‘格雷邁恩之牆’。你怎麽看？”或許是為了不再去想這件愁心事，阿爾薩斯轉而說起了其他。
看得出，他很想知道奧裏克斯對此事的看法。
奧裏克斯呷了口紅色的酒液，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與陛下您一樣，在這座高塔上坐著看。吉恩·格雷邁恩國王‘抽身世外’的政治方針，沿襲自他的父親阿基巴德。我想他是人類曆史上最自負、固執己見、剛愎自用的國王，沒有之一。我可以這樣和您說，陛下，我有信心說服一個獸人的領袖，卻沒信心說服這頭‘老狼’。”
“老狼？”阿爾薩斯當然不知這二字的深層含義，哈哈大笑起來，“不錯的綽號，這倒很符合他的脾氣秉性。”
“唯獨可惜吉爾尼斯北方領土的大領主達利烏斯·克羅雷了。如果格雷邁恩之牆建起，這位在十幾年前的第二次戰爭中，就一直力薦國王全力支持聯盟作戰，投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正義之士，恐怕會因封地全部被隔絕在外而與自己的國王產生摩擦吧。”
奧裏克斯放下酒杯，暗暗歎息。
吉爾尼斯王國還是選擇了“閉關鎖國”，一如正史。
格雷邁恩之牆建起後，吉恩·格雷邁恩國王不僅會放任**師阿魯高召喚狼人為本國抵擋亡靈浪潮，導致狼人詛咒悄然間擴散開來，成了這個國家最大的隱患；與大領主達利烏斯·克羅雷之間的摩擦也會越發強烈，甚至最終引發了一場內亂……
奧裏克斯何嚐不想像說服薩爾那樣說服吉恩·格雷邁恩國王，讓他與洛丹倫站在一起抗衡即將到來的邪惡？
可正如他所說，在醒悟之前，這頭“老狼”可是個十足的混蛋。在這個時候說服“老狼”？還不如讓獸人放下武器，自己走進無盡之海淹死容易。
就在兩人說話間，朝陽冉冉升起。朝陽的光輝，為塔頂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佳莉婭·米奈希爾公主也上了塔頂，卻沒有驚擾兩人，隻是倚靠在門邊，微笑著欣賞起了奧裏克斯的側臉，漸漸地就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