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古怪太監
燕亭抬起眸子,那雙晶亮的眼睛毫無心虛的之色:「訣兒,你有沒有想過,刺傷你的人並不是我?」
燕訣微微一驚,隨即低垂了眼眸。在這七年中間,他何嘗沒有將當年的事件重新考慮過。最痛苦的事情,莫過勝於雄辯的事實,莫過於你一方面已經相信被深愛的人背叛了,一方面卻又要執拗的去推翻這個論調。
他不想相信,不願相信。可胸口的這條傷疤說明了一切。他被冊封為太子,她卻被打入冷宮,這種因果說明了一切。
那時候他還小,他只能接受來自於大人的信息,在他看來,母妃和太醫所說的話,又怎麼會是假的呢……
燕亭不知該如何跟燕訣解釋。她似乎也不好直訴尚貴妃的處心積慮。只是燕亭沒有料想到,尚貴妃對權利地位的渴望,竟是超乎了對兒子的疼愛。不然尚貴妃也就不會狠得下心,用自己親生兒子的健康作為籌碼,以實現她的願望。
這個江山真的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泯滅心性,重要到可以不顧親情?
而此時的燕亭尚不知道,終有一日,當她傷痕纍纍,僥倖生還,她也會像尚貴妃一樣,不惜一切代價的將這江山搶回來……
燕亭把剛才尋思的諸多疑點一一向太子言明,她深吸一口氣說:「如果我要害你,我有太多機會了,甚至在你的病床前,就能用枕頭將你捂死。可你現在不還活的好好的嗎?」
「你換個角度想想,若你是做母親的,會讓一個曾經行刺過你兒子的人獨自一人照顧他嗎?」
燕亭拉過燕訣的手說:「訣兒,你不是小孩子了,將來也總會成為一方君主。很多事情上,你都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切莫被事情的表面蒙蔽了雙眼。」
太子渾身抖了個機靈,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我母妃策劃的……怎麼可能,畢竟受傷的那個人是我啊。」
燕亭仍舊忌憚尚貴妃的勢力,也不能攛掇太子與他的生母翻臉。她只是無奈笑笑,說:「事情過去已久,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或許很難有答案了。我說這些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說,當年害你的人並不是我。」
她用一種柔軟的目光看著燕訣,手撫上了他的臉龐:「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捨得傷害我的弟弟,我唯一的……訣兒。畢竟咱們拉過勾,發過誓,你還記得嗎。」
這一次,燕訣沒有躲開燕亭的手。虛弱的他只是彷徨無措的看著燕亭。他的心情糾結而複雜,似是有一種喜悅在那已經根深蒂固的仇恨中滋生了出來,可喜悅之情還未來的及散播開來,就被一種更深的恐懼和落寞所替代——如果當年對自己下手的不是燕亭而是母妃尚媛……那這世界未免也太險惡了。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相信了,他還能相信誰?
燕亭知道燕訣定是開始了內心的鬥爭,她淺淺一笑,替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說:「如果你願意,咱們兩個人便重新開始。過去的事情不要再計較。從今天起,你便莫要再那樣對我了,好嗎?」
太子燕訣嗓子眼裡不清不楚的「嗯」了一聲,倏然,他覺得有些草率了,便又補了一句:「到時候再說吧。」
燕亭並不逼他。準備轉身替太子倒杯熱茶,她忽而覺得東宸殿內的溫度驟降,像是一下子到了冰點之下。
寒氣四散,她呼吸都會哈出陣陣白氣。
太子抖著身子,像個孩子那般叫了一聲:「好冷。」
燕亭心裡一緊,心說莫不是那妖怪來了。她趕緊點了兩個火盆,置於太子床前。火盆里的火跳動著,紅色的火焰里偶爾還跳動著一抹幽藍,看上去有幾分妖異。
盆中的火焰跳了沒幾下便自個兒滅了。再點卻是怎麼都點不著了。
怪了……
燕亭說:「訣兒,你躺在床上,不要亂動。我去問一下。」
燕亭不過穿了兩件衣裳,面對這突如而來的比冬日還冷的天氣,只能跺著腳,哈著氣取暖。她開門喚了一聲立在門口的小太監:「你,過來一下。」
小太監好像也是被凍壞了,走起路來的姿勢都顯得有些僵硬。他走到跟前,身子彎了下去,等待燕亭的指示。
「高僧那邊可是有動靜?何故天氣會如此之冷,是不是妖怪來了?」
小太監咳嗽了一聲,壓著嗓子說:「沒呢。沒聽說妖怪來了。」
燕亭又道:「東宸殿里的火盆是怎麼回事兒?怎地都點不著?」
小太監笑了笑說:「那奴才去幫公主點吧。」說罷,他便進入了東宸殿。
小太監的臉龐一直藏匿在黑暗之中,燕亭背光只能看見個輪廓,始終看不清其長相。
小太監進殿之後,便去擺弄那火盆。也是奇怪,在他的擺弄之下,火盆竟是能重新點著了。可燃起來的火焰沒有一絲赤色,耀著藍光。
「點著了。」小太監桀桀笑了兩聲,擱下火盆,便是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太子床前走去。
「好了!你下去吧!」燕亭叫了一聲。
小太監沒有聽從她的吩咐,仍是一步一步往前邁著。眼看他就快走到太子床邊了。
太子燕訣亦是覺得奇怪,便問:「你是哪個宮苑的太監!為何我從來沒見過你!」
燕亭覺得不太對勁。高僧曾經吩咐過,在東宸殿中留守的太監只能是儲宮的太監。既是儲宮的太監,太子怎又可能沒有見過。
這個太監有古怪!
「站住!你是什麼人!」燕亭急忙忙上前,用手按住了那太監的肩膀。
幾乎是在同時,東宸殿的所有燭光燈火在頃刻間熄滅了。
殿上除了那兩盆跳躍著藍色火焰的火盆之外,再無其他亮光。
死一般的寂靜鋪面而來,配合上徹骨的寒冷,使人不寒而慄。
燕亭甚至都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
「吱嘎」伴隨著某種奇特的聲音,那小太監的頭慢慢悠悠的轉動了過來,他肩膀和身子卻是一動未動,獨獨是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他面目扭曲的看向了燕亭,臉上帶著誇張而詭異的笑容,說:「你覺得我是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