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三人成虎
若皇后只是變了也沒關係。至少皇上心中那十五年多的美好時光不會變，至少在褪去浮華的地位名利之後，在取下頭上象徵皇權的冕旒之後，他仍是那個叫做合曦的男子。
而在合曦的心裡，總是住著一個他深愛過的名為素娥的女人。
他們疏離了，但不影響她皇后的地位，不影響他將她當做唯一的妻，亦是不影響他疼愛女兒燕亭。
但終有一日，這種關係被打破了。
尚貴妃哭哭啼啼梨花帶雨的來找皇上，說燕亭拿著利刃從燕訣的後背刺了下去，燕訣重傷小命差點都沒了。
皇上初聽此話定是不信的。那個成天摸著他的鬍子，笑盈盈叫父皇的小姑娘，天真而善良。她又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情。他半信半疑的隨著尚貴妃去頤和宮走了一趟，果就見著小燕訣受傷卧在床上，滿臉是淚，止不住的說害他的是燕亭。
皇上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尚貴妃用盡了各種方法，又是哭鬧又是撒嬌，就差沒躺到地上打滾撒潑了。她說她一定要去找燕亭、找皇后討要一個說法。子不教，父之過，但在這後宮之中，子不教就是母之過了。
到了皇後宮中已是中午，燕亭尚在午睡。
尚貴妃根本忘了自己的身份，對著皇后劈頭蓋臉便是一番埋怨。皇后不動聲色，看向了皇上。她似是在等待著皇上出面為她們娘倆說一句公道話。
皇上當時也是有些昏了頭，雖是沒正面譴責，但仍是說不妨讓燕亭出來對質。孩子應當是不會說謊的，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出來解釋一下總是好的。
皇后一下子便是發了飈。伸手便上前給了尚貴妃一個巴掌，並不停的推搡她，讓她滾出去。
尚貴妃很聰明，受此委屈並未跟皇后正面硬著來，挨了一巴掌，她即刻往地上一躺做癱軟狀，那鼻涕眼淚的說來就來，戚戚哭聲甚是憐人。
皇上也是愣了，趕緊把尚貴妃從地上扶起來，說：「你瘋了！怎麼能動手呢。」
皇后當時的眼神如同受了傷的小獸，她一字一頓的說：「尚貴妃胡亂臆測，說燕亭傷人我不怪她，她到底也是位母親。可是皇上，你怎能懷疑我們的女兒，懷疑你的燕亭……」
她說話的那種口吻，至今烙在皇上心上。他知道，她定是被傷得體無完膚——自己深愛的丈夫，幫著另一個女人前來宮中問責他的女兒。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皇上定是不會隨尚貴妃前去。這樣的話，起碼能樂呵呵的粉飾太平，起碼後面的一切心酸一切憤怒，一切悲傷都不會出現了……他多麼希望他不曾知道那些事情……
直到最後，皇后都沒有把午睡的燕亭擾起來。
這件事之後，尚貴妃便記恨上了皇后。有事兒沒事兒的便在皇上的耳邊吹風。不光她自己吹，她還叫著尚家買通好的黨羽官員一起吹。
耳邊風的內容十分離譜，便是說「燕亭與皇上生的不像」。
有個詞兒不是叫「三人成虎」嗎，就是說一個人造謠說看見了老虎，第二個人造謠說看見了老虎，第三個人也造謠說看見了老虎，後來大家就真的以為有老虎了。
其實這隻老虎根本不存在，那老虎，只活在人的心中。
謠言也是一樣的。
尚貴妃初次提及此事是在侍寢之後，皇上甚是舒坦，心情大好。尚貴妃便倚靠在皇上身側，拿那白蔥一樣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畫著圈圈，說：「皇上，有句話臣妾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皇上愉悅道：「愛妃但說無妨。」
尚貴妃便說：「那先說好了，臣妾說出來，萬歲爺可不準不高興啊！也不能生臣妾的氣，不然，臣妾可就不說了！」
皇上把尚貴妃一摟：「說吧說吧。」
尚貴妃便道：「今個兒，燕亭來找燕訣來著。但是憶起此前燕亭傷人之事，臣妾著實不敢再准許他們兩個一起玩兒了。所以我就叫燕亭進來吃了些點心，便讓人送她回去了。」
「然後？」
「臣妾仔細端詳了一下，覺得燕亭……」
「如何？」
「燕亭是個小美人胚子不假，可生得卻是跟萬歲爺沒有一點相像……」
皇上一聽這話便是怒了，撐起身子道：「愛妃此言是何意！」
尚貴妃見狀趕緊說：「臣妾就是隨便說說所見所聞，沒什麼其他意思……皇上可千萬不要想多了啊。」她趕緊把腦袋埋入皇上懷中，打岔道：「啊呀，皇上，不如咱們再來一次……你說好嗎？」
皇上搖了搖頭，平躺而下，淡淡的說：「朕累了。休息吧。」
皇上雖然發了脾氣。但尚貴妃卻是已經成功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躁動的懷疑的種子。尚貴妃只需等這顆種子慢慢發芽。
燕亭剛出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說她和萬歲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的鼻子嘴和臉型都像極了皇上，唯獨眼睛生得像皇后。
可現在，尚貴妃說燕亭與皇上不像。有些朝臣也說燕亭與皇上不像。
久而久而，皇上再去端詳燕亭，竟真覺得她與自己生的不像了。
他不禁恐懼起來，她若是不像自己，她又是像誰……他與皇后之間，可還夾著另外的人？
這想法瘋狂的在他內心滋長起來，他努力向下壓制，專註於政事國務。
一年多來，他始終不敢再去細想此事。這種未知的猜忌令他痛苦不已。
當他覺得他已經差不多忘了的時候，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那是燕訣的壽誕宴席，並沒有大賀。只是尚貴妃請了其父母兄妹入了宮，僅擺一桌。
皇上忙碌，去的遲了些。去時碰巧便聽見尚老大人疼惜的抱著燕訣，說：「啊呀，訣兒長大了呢。你看看你，生的跟皇上一模一樣，一樣的英俊勇武。真好看啊。」
燕訣眨巴著眼睛說：「我姐姐長得也好看。」
他說的是燕亭。
尚大人笑道：「欸，那怎麼能比呢。你姐姐漂亮是漂亮，但生的不像皇上啊。還是你好看。哈哈哈哈。」
皇上邁入堂中，眾人才緩過神來，跪拜問好。
皇上不知道尚大人的話是不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但不管如何，尚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們成功的將皇上逼迫到了臨界點，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