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庸醫臭中藥
雲十一輕輕睜眼，晶亮的眼眸恢復清然，入眼是雕花刻樹的床頂，鼻尖是熟悉的清冽如雪氣息，她本能地側頭：游弋正端坐一旁，手捧書，墨玉般的黑眸看著自己，溫潤清澈，似乎一早察覺她會此刻醒來。
她睡意濃濃地眨巴眼睛，開口笑道：「早啊！」
游弋看著她不經意的可愛動作，聲音清爽：「不早，已經過了晌午。」
某人一個激靈坐起來，左看右看，窗外的陽光熱烈，哎呦——她又睡過頭了！賴床真的不好，大好上午就這麼給浪費了，要是被太爺爺知道，肯定是拐杖直接侍候。鐵一般的道理是：歐陽家族第八十二條家規是不許睡懶覺！然後苦口婆心地磨嘰：「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每次她都立刻遁走，小聲低唱：「天不下雨天不颳風天上出太陽，妹不睡覺妹不賴床妹是少根筋……」
此時，拐杖憤怒捶地聲「咄咄」響起！她一溜煙消失在門口……
可惜啊，現在就算賴床也沒人甩拐杖了……懷念啊……
有點犯賤乎？是也！
「嘿嘿！」雲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午覺也省了！」似乎意識到什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一身白色男裝已經被她狠狠蹂躪過，褶皺不堪入目。
幸好衣服還穿著——偶爾為了好身材她會穿得比較清涼入睡，還好昨晚沒迷糊過頭，在別人的家裡當起暴露狂。
游弋的右手伸過來，準確快速地搭在她的脈搏上，輕聲問道：「腹部還痛嗎？」
雲十一仔細感覺一番，認真回答：「不痛了。可是——餓得慌！」她的身體一直很棒，從小就是標準的健康寶寶，大病沒有，小病極少。
游弋點了點頭，眼中的擔憂隱去，緩緩道：「你昨天喝涼水過多，後來又吃了綠豆糕，寒性入腹。昨晚你大餓之後大飽，腸胃一下子緩不過來，後來還極速奔跑引發炎症，所以才會腹部大痛。」
雲十一乖巧地點頭，跟昨天她想的原因差不多，開口說：「原來如此啊！不過，你昨晚給我吃的藥丸挺有效的，好像吃下不久就不痛了。」
游弋黑眸一頓，立刻恢復，「嗯。你這兩天的飲食還是要清淡些，我讓人備著白粥，你梳洗后就吃些，不要餓過頭了。我出去等你。」指尖忍不住動了動，搓了搓，動作極其細微。她一提起藥丸，指尖上那濕濕滑滑的軟嫩感似乎仍在……
說完起身，一手拿書，一手負后，優雅俊逸，略帶著書卷味。床上的雲十一頓覺目光有些移不開。
歐陽世家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幾乎每一房每一輩人都是男的俊，女的俏。整天呆在俊男美女扎堆的地方，對極品男神也有充分的免疫能力，但像游弋這樣氣質超然，強烈吸引目光的清冷男子，實在不多見，她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好看得天怒人怨啊！
游弋走到門口，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回過頭來，挑眉看向雲十一，無聲詢問。某個偷瞄帥哥的人臉不爭氣一紅，支吾道：「我……的衣服皺了……再借我一套吧！還是要男裝。」
游弋點頭，墨玉眼眸直直地盯著她臉上的紅暈，粉嫩粉嫩的。這小妮子行事做事利索乾脆，沒有任何女子的忸怩做態，難得此般可愛嬌憨姿態。他清冷的黑眸又一次地停留……
他剛一出去，青茗立刻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女婢，手裡捧著一些梳洗的物件和衣衫。
一番簡單交談，雲十一動作快捷地梳洗換衣，又按昨天青茗給她梳頭的方式，給自己紮好了頭髮，繫上雪白色頭巾，立刻又成了翩翩美少年。
青茗在一旁看得真實，衷心稱讚道：「雲姑娘真是心靈手巧，看過一次便能自己動手，而且比奴家做的更好看。」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聰慧自信又好相處。
雲十一回頭笑眯著眼，小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那是你教得好嘛！」接著，跟她們講起自己小時候扎頭髮的小糗事，逗得幾個姑娘呵呵直笑。
尤其是青茗，臉上、眼裡、心頭，都是滿滿的笑意。如此開朗靈動的姑娘，難怪主子如此上心！即便自己和她短短時間的相處，也忍不住喜歡上她的這番真性情。可是……這樣的奇妙女子……恐怕也不肯甘於人后吧。她心裡微微一嘆，忍不住心疼起來。
雲十一踏步出門，見游弋等在門口不遠處，坐在石凳上，仍在看書。快步走近，一屁股坐在另一隻石凳上，嘿嘿道：「游弋，你說的白粥在哪？我不僅蹭睡蹭穿還要蹭飯呢！」
游弋微笑，手一抬起，立刻有僕人端來兩小碗白粥和四碟小菜。雲十一聞著誘人的香味，食指大動，「那我不客氣了！」說完便噗嗤噗嗤地吃起來。
游弋聽得眉頭成「川」，淡聲：「我不是說過嗎？不喜歡你和我客氣。」
某人沉溺在美味的食物中，迷糊地嗯了嗯。這小菜是什麼做的？竟如此香脆可口，吃入口中讓人味蕾滿足，欲罷不能。她口不停，嘴不歇地吃著。
「腹痛剛好，吃慢點。」游弋翻書，如玉琢的手指按在書頁上，頭也不抬地提醒。
雲十一終於記起，那尖銳的刺痛似乎又一次傳來，心有餘悸，只好放慢吃速，細嚼慢咽。吃完一碗，見他在一旁不動筷，問：「你不吃？」
游弋搖頭，他早已用過午飯。某人一喜，立刻進攻另一碗粥，直到最後完滿「包場」。
休息一會兒后，有僕人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葯，剛一靠近，難聞的藥味便縈繞周圍。雲十一眉頭緊鎖，口中仍殘留小菜的香味，實在不願用如此惡臭來取代啊！
她偶爾生病時，都是幾顆簡單的藥片下腹，問題輕鬆解決。如今身不逢時，沒有西藥，難道真要喝這臭氣熏天的中藥？不過，這裡好像只有這個……
游弋見她一直盯著葯看，遲遲不喝，如水擊玉的聲音解釋道：「這葯是我開的。只需兩副，便能康復。」這小妮子也懂醫術，應該不會不喜歡藥味，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苦痛樣子。
「胃已經不痛了……不用吃藥了！而且……呵呵……我不喜歡喝中藥。」某人的誠實回答直接否決了游弋剛才的想法。
游弋揚起好看的劍眉，道：「只是暫時不痛，葯還是得喝。」語氣中充滿關心，態度卻甚為堅決。
雲十一討好一笑：「那藥丸挺有效的，吃那個就行了！」藥丸還是有一股藥味，不過直接吞咽就行了，動作快根本不留味道。
「那只是止痛用的，不能根治病痛，葯還是得喝。」游弋輕輕搖頭，打破她最後的希望。
「這葯……實在太難聞了……」雲十一訥訥地說出實話。
「腸胃藥一般比較難聞。我配了一些乾草和麥芽，不會難喝的。」游弋說著，看著她「未喝先苦」的可憐兮兮小臉，嘴角微翹。
「還是……算了！」某人把碗推開，眼神閃動，修長的美腿邁開——
雲十一腳才伸開，立刻撞上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她微微後仰，這傢伙速度也太快了吧。
「嘿嘿——游弋，你這別莊環境挺不錯的！」腦袋左右轉動，認真地欣賞周遭的景色。
「十一，先喝葯。」
「呃——那棵樹是什麼樹？竟能長得那麼高！」眼神左右飛閃，怎麼也不敢對上那深沉的墨玉黑眸。
「喝葯。」
「呀——我差點兒忘了！傲月怎麼樣了？醒來了嗎？我得去看看那可憐的小傢伙。」話音未下，腿快速奔開。
剛跑了幾步，眼前一閃，淺綠色俊朗身影一個飛越，飄逸一側，大手中的葯一滴不灑。
雲十一嬉皮笑臉地瞪了一下那黑漆漆的葯，身手怎麼就那麼好？掉不下來灑掉一些也行啊……
優雅的腳步一下下走近，她心裡撲通撲通跳著，左瞄右瞧——
「十一，把葯喝了。」聲音仍是平日里的清淡，墨玉般的黑眸卻隱約閃著笑意。
「呃……那個燙……先放著——」
「溫度恰好。」
「哦……那——」腳剛要動——
俊朗高大的筆直身影一站，清冽如雪的氣息牢牢地籠罩住她。
「喝吧。」語氣不容拒絕，很堅決。
雲十一抬頭挺胸，眯眼低念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微仰頭，拿過碗，深呼吸，再深呼吸，豪邁舉碗——立刻推開，打了一個激靈，全身雞皮疙瘩傾巢而出。
看一眼仍在茁壯成長的雞皮疙瘩，某人噁心抱怨：「味道——不好極了！」低頭連忙吐舌頭，好想把這噁心的東西給一把扔了！
「你只喝了一口，一小口。」游弋提醒道，墨玉般的黑眸滿是笑意，帶著點點寵溺。
「你開的是什麼葯啊？比嘀咕的大便還要臭……，」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感覺剛才好像真吃了鳥糞一般，胸口更是噁心萬分，吃進胃裡的早餐有些跑想出來乘涼的衝動。
游弋臉上笑意點點，低低笑了起來，朗朗如溪水，清澈悠悠。回頭給瑞木一個手勢，瑞木領會點頭，快步地離開。
「葯哪裡有好味道的？這樣，你先喝了這一碗。下午我給你換一副藥方，換幾味葯，味道會略淡些。」游弋開口，又補充道：「不過，藥效就會減弱，估計要喝多三天。」
「三天？！」雲十一頭皮繃緊，想著都恐怖。這幾天相處中她知道，他的針灸術出神入化，又功夫過人，財富似乎也多得驚人，簡直就是一神人！這樣全能的大神醫術絕對也不會差……
狠了狠心，下定決心，大聲說：「不用換了，長痛不如短痛，多苦不如少苦。我……喝了！」閉眼，深呼吸，豁出去了！
「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
游弋見她如此，黑沉的眼眸帶著讚賞。她就是這麼……可愛。某個豪邁喝葯的小妮子一臉苦逼地吐舌頭，扇鼻子，直搖頭。最後忍無可忍，直接跑開——抱著不遠處的一樹榦喘大氣！
這應該是第一次喝中藥吧？媽呀！怎麼這麼難喝啊？！一想起這輩子都要待在這沒有西藥片的時代，心中那個悲切苦恨啊……太祖爺爺，你害慘我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清冽的氣息鑽入鼻尖，雲十一沒回頭，沒好氣地開口：「我有衝動！」
「一種罵你庸醫給你一拳的衝動！」
後面的人沒有說話，低低笑聲清脆悅耳。笑了好半晌，他愉悅的聲音才響起：「吃這個試試。」
某個仍死死抱著樹榦吐氣的人哭喪著臉，大聲說：「現在就算有龍肉也不香啊！」
「龍肉我不知道香不香，我只知道眼前這蜜餞香甜可口，甜而不膩，非常適合配藥吃。」
雲十一立刻拋棄大樹榦，轉身便見游弋身姿挺拔，笑意深深地站在她身後，手裡端著一盤蜜餞，色澤鮮艷，甜味誘人。
笑嘻嘻地接過，手不停，口不停，幾個蜜餞下來，終於把嘴裡那噁心苦臭的味道清理完畢。嘖嘖地吃著，「這次就罷了，下次給人看病開藥時可要多為病人著想，別把病人苦死啦！救也白救啊！」
游弋溫潤一笑，點了點頭，「一定記得。」
角落裡的瑞木滿臉黑線，主子的醫術絕佳，針灸之術更是獨步天下，普天之下想找游龍山莊莊主看病治傷的人如過江之鯽，只是主子極少出手幫人。
這雲姑娘不僅把這許多人擠破頭，夢寐以求的機會當成受苦受罪的事情，甚至還想罵主子是庸醫！
側頭看主子一副很受罵，很孺子可教的樣子，他有些無語望天！似乎這雲姑娘一來，天也藍了，雲也淡了，雨也下了，主子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