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子

  「……駱妹子……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是看得開些，莫太慪氣……那孩子這輩子也是遭罪，自己估摸也難受……」

  院子里，不時有人來，同那駱大姐說些話，寬慰幾句。

  那駱大姐只是有些沉默著，點頭應著，再招呼著來得人入座，回身又忙活著。

  ……

  「……把那孩子拉扯那麼大，駱大姐真是沒少受罪……孩子還小的那會兒啊，她又是賣力幹活又是攢，積攢下來的錢，全緊著她孩子用，給孩子買新衣裳，帶那孩子去縣裡的醫院，市裡，省里的醫院，想盡法子的給那孩子看病。可是這痴痴獃呆的病，哪那麼容易治好，幹活掙得錢，地里收成的錢，全給用在了這孩子身上，都沒個什麼作用……駱大姐啊，也是個倔的人，不死心，一回一回，攢上些錢就帶這孩子去醫院……這些年，駱大姐苦日子真是沒少過。」

  桌旁，一個婦人嘆了口氣，

  「……按我家老太太那老迷信的話，這駱大姐這孩子啊，真是這輩子來要債的……現在啊，也該歇歇了……就是駱大姐，這心裡頭得多難受啊……」

  「……駱大姐這麼好的人……我就住在這旁邊，她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幫她看過幾次孩子，她都記掛在心裡，我屋裡有個什麼事情? 她幫忙出力……」

  旁邊個女人也跟著再應了聲。

  餐桌旁? 圍坐著的幾人有些沉默下來。

  ……

  「……要說起來，那孩子也算不上真得傻。」

  旁邊? 那去靈堂看過那孩子的中年男人再重新走了回來? 出聲接了句話，也在廉歌旁側? 坐了下來，

  餐桌旁圍坐的幾人抬起頭? 轉過視線? 看向了他，

  廉歌轉過目光，也看了他一眼，再收回視線? 看了眼那敞開著門的靈堂里? 那棺材。

  中年男人坐下過後，也轉過頭，再望了望那靈堂，轉回頭繼續說了起來，

  「……你凶他的時候吧? 他知道怕，知道躲? 你對他笑的時候，他也知道高興? 你罵他的時候，他就埋著頭? 不說話……村裡人不是有那麼幾家人? 看著他有些嫌棄嗎? 有好幾回，我看他從那幾個人旁邊過的時候，都往旁邊躲著……倒不是那幾家人多嫌棄他，但難免看他的眼神就不怎麼好……他就知道……

  有回，我家孩子在村子里玩的時候，遇上他，給了他幾牙柚子，結果就那天晚上，我們都上床要歇息了啊，他突然來敲門了，手裡還拿著兩個蘋果，等我家小子去把門打開了啊，他把那兩個蘋果塞給我家孩子，轉身就跑了……」

  再回頭望了望那靈堂里，中年男人出聲繼續說了下去，

  「……你別看那孩子痴痴傻傻的，其實他啊，什麼都知道，知道你喜不喜歡他，知道你是不是嫌棄他……就是啊，永遠都不知事，永遠都跟那兩三歲孩子似的。」

  中年男人說著，搖了搖頭，轉回身，沒再繼續說下去。

  「……其實啊，那孩子啊，這輩子也是不好過，心底邊自己估摸也難受。」

  旁邊那坐著的老人拿出自己的煙桿，在地上敲了敲，再回身望了望那靈堂里，

  幾個圍坐著的人聽著，也有些沉默。

  再看了眼那靈堂里的棺材，和那又再站在棺材前愣了愣神，才從屋裡再走出的那駱大姐，廉歌轉過視線，也沒再多說什麼。

  ……

  院子里，一張張餐桌旁，來得人都有些安靜，

  只有那靈堂里那道士和幾個幫工念誦經文和敲擊著些樂器的聲音混雜著幫忙村裡人的喊聲，響著。

  一些幫忙操持著喪宴的人，開始往各桌上的菜，上著菜的人也幫著那駱大姐招呼著來的人。

  「……一會兒師傅那邊做完這會兒的法事，這邊就開席。都是村子里的人鄰居，你們就自便些啊。駱大姐屋裡現在就她這麼一個人，這會兒也難受，要是有個什麼需要的，就招呼聲我們這些幫忙的就行。」

  端著菜的個婦人，一邊將托盤裡的菜放到桌上，一邊招呼著桌旁坐著的人，

  餐桌旁坐著的人，也起身，幫忙端著，接著猜，放到桌上，一邊應著，

  「……沒事兒，有個什麼需要的，我們自己動手就行。你們忙你們的就是了。」

  將托盤裡先的冷盤擺到了桌上，看著那幫忙操持著喪宴的人忙活著再走開，先前幾個起身的村裡人又再各自坐下，其中個男人望了望那敞開著的靈堂里，又再接著先前的話說了起來，

  「……說起來，那孩子還小的那會兒，也不像現在那麼痴痴傻傻。」

  圍坐著的幾個人各自點了點頭，廉歌旁邊，那中年男人也點了點頭，轉過頭望著那靈堂里出聲接過話，繼續說了下去，

  「……還兩三歲那會兒，那孩子懂事著呢，剛學會說話沒多久，就知道叫人，你跟他說話，他就能給你說上幾句……三四歲那會兒，駱大姐還把這孩子送到過鎮上的學校念書……結果誰知道，這孩子一點點大了，慢慢那痴痴傻傻的就顯現出來了，這麼多年了，還是跟那兩三歲那會兒一樣。」

  中年男人說著話，轉回了頭，沒再繼續說了下去，

  幾個圍坐在桌旁的村裡人聽著，也相繼有些再沉默下來。

  廉歌聽著耳邊，桌旁幾個人的敘說，也沒多說什麼，轉過視線，再看了眼那靈堂里。

  ……

  「……等晚上再給他超度超度，明早呢，就能抬出去了，畢竟這孩子年歲有些小，也不適合一直在屋裡停著……這邊主人家你有沒有相中的地方？」

  靈堂里，棺材旁邊，念誦經文做著法事的老道士停下了念誦，幾個敲擊著樂器的幫工也停下了動作，

  老道士走到了那駱大姐的跟前，同駱大姐說了聲。

  駱大姐站在那棺材跟前，望著那已經合上的棺材，沉默著，有些出神，聽著老道士的話，又再愣了愣，才回過了身，

  「……就把他葬在他父親的墓地旁邊，就在那邊的山腳底下……有他父親照看著，免得他……」

  駱大姐轉過頭，望了望屋外遠處，再有些發愣，說著話，又沒再能說下去，

  老道士回過身，也望了望那處，再轉回頭，看了看這駱大姐，點了點頭，

  「……行，等會兒這邊吃完飯，我過去看看，給他在那選個合適的地方，還麻煩主人家找個知道地方的人，帶我們過去……」

  老道士說著話，看了看這駱大姐，頓了頓過後，又再出聲寬慰了句，

  「……主人家，你呢，也看開些。莫太慪氣……」

  駱大姐聞聲點了點頭，有些沉默，再回身望了望那棺材，再有些出愣愣神。

  「……那師傅這邊就先吃飯吧。」

  又再站了站腳，駱大姐回過身，招呼著老道士幾人，再走出了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