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火中

  跪在攤位前，

  老道士抬著頭，望著那似乎再驟然在眼前放大的那簇火，

  有些愣愣著，看著。

  眼前，那簇火沒再化為火海，只是透過那簇火，卻似乎有一幕幕景象在眼前浮現。

  ……

  「噼啪……」

  灶里燃著的木柴響著噼啪的微微炸裂聲，燃著的火在爐灶里跳動著。

  一戶人家屋裡。

  一個小孩拿著個燒火鉗，往灶里加著柴，

  一個老太太掀開了灶上鍋上蓋著的鍋蓋，

  「……奶奶，晚上我們吃什麼啊？」

  小孩抬著頭，脆生生對著老太太問著，

  「……吃湯圓啊，元宵節呢。」

  老太太笑著應著，轉過身，端起包好了湯圓，倒進了鍋里。

  「……嗯！」

  小孩重重點著頭，

  緊跟著，這時候前屋裡響起陣手機鈴聲，

  「……應該是爸爸他們打電話回來了，奶奶，我去接電話……」

  放下了燒火鉗，小孩有些歡喜著，朝著前側屋裡跑了去。

  老太太將先前裝著湯圓的盤子放到了旁邊，笑著看著小孩跑遠，再夾了塊木柴，放進了灶里，

  「……奶奶，是爸爸他們打電話回來了……他們跟你說元宵節快樂呢……」

  畫面漸遠，那小孩似乎拿著手機再跑進了灶屋裡，有些高興著的喊聲漸近。

  ……

  「……荀老師，我和徐思來看你了。」

  一座墳包前，兩個小孩蹲著，對著墳包說著話，

  手裡攥著些紙錢，一簇竄動著的火苗帶著些煙氣，在墳包前堆紙錢上燃著，

  墳包前，還插著不少已經燃盡了的蠟燭，香，堆著的紙錢灰，

  「……今天是元宵節呢……媽媽說是元宵節是團圓的日子，要熱熱鬧鬧的過……不知道荀老師你在那邊有沒有熱熱鬧的，我和徐思就來看你了……」

  女孩蹲在墳包前，往燃著的紙錢堆上放著紙錢，

  「……荀老師，是陳雅她想你了，所以才來看你的，我也想你了，荀老師……」

  男孩說著前半句時，女孩不禁瞪了瞪他，有些氣呼呼著，聽著男孩下半句，看著男孩有些低下頭，也有些低下了頭，

  「……我爸說，過元宵節的時候要吃湯圓……煮好湯圓的時候，我就偷偷盛了一碗，給荀老師你帶過來，不知道冷沒冷……應該沒有吧……荀老師你嘗嘗吧……」

  男孩從旁邊端過碗湯圓，碗里在還溢散著些熱氣，放到了墳前。

  「……徐思，你去那邊，我要和荀老師單獨說話！」

  「……啊？」

  「……你過去！」

  「……哦。」

  男孩顛顛著起身，朝著旁邊跑遠，回頭望了望女孩，見女孩看過來，又趕緊回頭，望著山下。

  「……荀老師，已經要過完年呢……荀老師你好像都已經走了好久好久了……」

  「……爸爸媽媽已經同意我去鎮上念初中了，他們也沒有動荀老師你給我留下的錢，還往裡面添了些……等過完年，我就要去鎮上讀書了……然後在鎮上念初中……」

  蹲在墳包前，女孩對著墳包，絮絮叨叨著，念叨著，一樣樣說著，

  「……我爸爸還給我買了個書包呢，可漂亮了……而且可以放好多好多書……」

  「……新來的老師也教得很好呢……就是有時候還是有些想荀老師……」

  「……陳雅！陳雅，你和荀老師說完話了嗎？」

  「……說完了！你催什麼啊！」

  女孩氣呼呼著，起身應了聲，再轉過身，對著墳包前，

  「……那荀老師，我們就先走了啊，下回再來看您……我們是偷偷溜出來的……」

  重新端起那碗湯圓，墳前那簇火苗竄動，映著的火光下，

  男孩和女孩踩著山道，漸遠。

  燃著的紙錢堆上，火苗漸弱，

  畫面漸遠，

  遠處，似乎又有道身影，提著些紙錢香燭往山上走著。

  ……

  「……滋滋……」

  一處山腳，一堆篝火燃著。

  穿著些獸皮衣裳的人圍坐在篝火旁，篝火上，架著從山林中捕來的獵物。

  圍著的人歡聲笑語著說著話。

  夜幕上，點綴著繁星，斜掛著一輪明月。

  明月下，挨著山腳，一座座簡易的建築屋子散落著，

  屋子前後，似乎也點綴著些火光。

  「……噼啪……」

  篝火再微微響著些木柴炸裂聲，燃著的火焰微微跳動著，

  畫面漸遠。

  ……

  「……老婆，又是元宵節了……」

  一處屋裡，一個男人拿著個照片，說著話。

  「……小時他現在挺乖的，也挺聽話的……就是有時候他想你了，偷偷在那兒抹淚水，還躲著我呢，怕我看到……」

  「……我也想你了。」

  「……咚……」

  男人說著話，就在這時候，旁邊屋裡響起陣動靜。

  一個男孩拉開屋門，從屋裡走了出來，揉著眼睛。

  「……怎麼了，爸吵到你了？」

  「……沒有，不過，爸爸你該睡覺了，不然明天起不來了怎麼辦……」

  男孩認真地對著男人說道，

  緊跟著，肚子響起陣咕嚕聲，

  「……爸，我有點餓了……」

  再抬起頭，男孩對著男人說著。

  男人不禁笑了，放下了照片，站起了身，

  「鍋里還剩下些湯圓，我給你熱下。」

  走進廚房，點燃了煤氣灶，火焰從灶上竄起，

  「……嗯！爸爸你一會兒也一起吃點吧……」

  「……好……」

  「……爸爸，明天我們去看看媽媽吧……」

  「……好……」

  燃著的爐火映著火光，話語聲，畫面再漸遠。

  ……

  老道士跪在攤位前，佝僂著身，愣愣著望著那簇竄動著的火苗。

  透過火苗，似乎又一幅景象，在眼底呈現。

  ……

  一簇火苗在半空中竄動著，

  火光映在那火苗下，跪伏在地上一人的道袍上。

  似乎感覺到火光，那跪伏著的人猛然抬起頭，望著那火苗，頓住了動作，

  那人有些渾濁的目光愣愣著停在了火苗上，眼底映在火苗竄動著的模樣，臉上映著火光，

  張著嘴，卻似乎發不出聲音來，只是眼眶漸紅。

  一陣風拂過，火苗晃動著，似乎要熄滅。

  那跪伏著的人慌忙著，伸出了手，想護住那火苗。

  跪在地上，抬著頭，伸著手，那人護住著晃動著的火苗，

  臉上，眼底，映著火光。

  竄動著的火苗下，畫面漸遠。

  ……

  跪在攤位前，似乎透過火苗，看著那一幕。

  老道士佝著身子，抬著頭，渾身不停顫抖著，微微張開著的嘴也跟著發顫著，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

  只是愈加發紅的眼眶裡，有些渾濁的淚水終於流出，一滴滴順著臉上溝壑，皺紋，滴落在了地上。

  「這是道。」

  看著那老道士，廉歌再轉過視線，看著那半空中，跳動著的火苗。

  火苗跳動著，映著火光。

  火光下，老道士望著，渾濁的眼底不停往外湧出著淚水，佝著的身子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