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剛強的男人也有柔弱一面,余兮兮抬眸,瞧見秦崢像已睡著,薄潤的唇緊抿著,眉目難得舒展,英俊的面容平和無害。
她試著離開,不料他擰了下眉,雙臂箍得更緊,大手掐揉那段兒軟乎乎的小腰。她嚇一跳,臉色緋紅摁住那隻討厭的手,小聲罵他:「怎麼睡個覺都不老實!撒開,不許在我身上亂摸。」
「……」秦崢壓根兒沒醒,剛才那些動作全憑本能,仍閉著眼,很快,呼吸重新平穩規律。
余兮兮無奈扶額,片刻,忽然失笑出聲,抱抱他,又嘟唇親他的臉,覺得果真應了那句風水輪流轉。以前她嬌氣,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寵愛被他伺候,現在囫圇打個調,要換她照顧他了。
她勾嘴角,又推他一次,輕手輕腳站起了身,進洗手間,拿出熱毛巾重新替他擦臉擦手,完后給他脫下鞋,整整齊齊擺在邊兒上。忙活完看時間,已經兩點多,她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不放心,乾脆拿了棉被在他身邊躺下,靜靜看他,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次日,秦崢把余兮兮送到單位大門口,完后調轉車頭,又找何剛去了。
頭頂晴空萬里。
離開基地將近兩個月,再回來,所有人和景都異常親切。李成老遠就在門口等,看見余兮兮后興奮揮手,直接跑過來,表情別提多高興。
「余醫生,你可算回來了,大傢伙兒都說特別想你!」
她心情也受感染,一勾唇,忍不住逗他:「都特別想我?那你說說,大傢伙兒都有誰?」
李成老實巴交,聽了這話,居然真的扳起指頭跟她曆數,念叨道:「我,我們宿舍的,你們主任,還有山狼……」
余兮兮好笑,邊往辦公樓走邊道:「我說小李同志,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誇大其詞不實事求是了?別的人我不知道,至於山狼……」她瞄李成一眼,「合著你還通犬語呀?」
李成趕忙擺手:「不是,余醫生,我沒誇大其詞,山狼真的特想你。」說著嘆了口氣,續道:「你走以後,山狼整整絕食了三天,不吃東西,也不搭理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隨時都沒精神。我犯愁,請了你們科室的其它醫生來,說不是生病,純粹心理問題。能試的法子都試了,半點兒用沒有,到第四天,主任實在沒轍,只能給它麻醉了強行輸營養液。」
話聽完,余兮兮臉色微變,兩道細眉用力往裡蹙,追問:「那山狼現在怎麼樣?」
李成答道:「比你剛走的時候要好點兒了,但一頓飯還是吃不了多少,倆月不到,瘦了一大圈兒。」
余兮兮抿了抿唇,沒答話,調轉方向直接往生活區去了。
門口處,照例有軍犬兵發放防護服,余兮兮擺了擺手,沒要,提步直接往裡走。光線明亮,通道很長,空氣里漂浮著她熟悉的來蘇味,兩旁屋舍內,退役軍犬們或坐或卧,一雙雙眼睛警惕而防備,盯著闖入領地的陌生人。
沒過多久便走到盡頭。
余兮兮眸光閃了閃,步子放緩,看向右手邊那間鐵護欄隔開的犬舍:一隻成年昆明犬趴卧在地上,耳朵耷拉,向來精銳冷酷的眼中透著一絲迷茫,斷肢蜷在胸前,喉嚨深處有一搭沒一搭地嗚,看上去,沒精打采,絲毫不復往日的威風雄健。
她心口突的一緊。
老虎團里最英勇無畏軍功赫赫的戰士,此時的精神狀態,甚至不如一隻普通犬類。
李成也不好受,低低道:「軍犬忠誠,通人性,最重視和飼養者之間的感情。山狼其實很認可你。你離開基地的這兩個月,它一直在等你回來。」
余兮兮眼眶微紅,靜半刻,抬手敲鐵欄,吸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語調鬆快平常:「誒,狼哥,您老曬太陽呢?」
趴地上的軍犬愣住,猛抬頭,漆黑的眼睛精準無誤看向她,一時沒有任何舉動。
李成拿鑰匙開鎖,推開門,她走進去。
山狼盯著她,完好的三隻腳掌著地,一下兒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抖抖毛。這反應挺平靜,瞧不出半點兒久別重逢的喜悅,余兮兮挑眉,蹲身沖它拍了拍手,笑說:「怎麼,一段日子沒見,都不認識我……」
話還沒說完,一道黑影兒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撲了上來。她錯愕,毫無防備來不及閃開,瞬間就被撲倒在地,山狼哈哈地喘氣兒,伸舌在她頭髮和臉上胡亂地舔,眼睛烏亮,長長的尾巴翹老高。
余兮兮不停地躲,「行了行了,別鬧……我勒個去,住口!你把我粉底都舔沒了!」
山狼像能聽懂,頓住了,吐著舌頭瞧她。
「……」余兮兮忙不迭地站起來,頭髮和臉頰濕噠噠的,全是軍犬的唾沫。她無語,有點兒噁心又有點兒動容,打個手勢,它瞬間端坐下來,搖搖尾巴,像只乖巧的大狗寶。
她居高臨下,目光打量山狼幾秒鐘,道:「以前對我愛答不理,看不出來,你還挺喜歡我的嘛?」
山狼一雙眼睛巴巴的:「嗷。」
余兮兮惡寒,「這麼五大三粗的,別學那些寵物狗賣萌。不適合你。」
「嗚……」
軍犬眼裡的光芒噗噗兩下,熄滅了,蔫頭耷腦,右前腿在地上畫圈圈。
從宿舍區出來,余兮兮先去洗了把臉,然後便回科室報道。剛換上白大褂,主任就把她叫過去,七七八八說了一大通,又是安撫,又是鼓勵,最後有意無意提道,「無論如何,該受罰的人沒撈著什麼好果子,小余,你也就別再多想了,把全副精力都投到工作上。聽我的,好好乾,以你的資質,前途不可限量。」
風波平息后,余兮兮再沒見過陳梳。
法律上對軍犬並沒有特殊的保護政策,陳梳對軍犬投毒,只算毀壞公共財物,對余兮兮的所作所為也只構成誹謗,但消息不脛而走,幾日之內就傳遍軍區上下,蔓延如病毒。一夜之間,陳梳從高高在上的政委千金淪為了眾人笑柄。
「聽說了么?陳梳好像被調到瀘西縣去了。」
「瀘西縣?那兒是窮鄉僻壤,誰的注意啊?」
「還能是誰,她爸唄。陳政委官大面大,半輩子攢的臉都讓她丟盡了,這女的心眼兒這麼壞,照我說,罰到這程度都算輕了。」
……
余兮兮走出洗手間,心情如常,將兩個女人尖銳的議論聲拋在了身後。
日子回歸正軌。
半個月過去,在余兮兮的照料下,軍犬山狼的身體很快便恢復成最佳狀態。主任對她的表現滿意得很,沒多久就往上提了份文件,標題是「余兮兮同志轉正申請」。政治處開綠燈,批複同意,她正式成為基地的一名獸醫師。
這天是周五,傍晚時,雲城天空竟出現大片火燒雲,從西一路綿延往東,燦爛耀眼,為整個城市染上一層金紅色。
這種美景不常見,余兮兮納罕,站在窗前拿手機拍照,將漫天霞光定格。
今晚沒人接,她背著包,蹙著眉,慢悠悠地往地鐵站走,心裡想事情。
近來,南帕卡集團的活動趨於頻繁,秦崢也越發忙碌,一天二十四小時,他有三分之二都待禁毒總隊——天沒亮就出門,到半夜才回家。關於他的工作,他不說,余兮兮便絕不會多問,但人不是機器,這麼高的強度工作,她純粹擔心他身體……
忖度著,她咬了咬唇瓣兒,摸出手機,打出去一通電話。
嘟嘟響了兩聲,被對方摁斷,緊接著就有新信息傳入,簡單兩個字:開會。
「……」余兮兮無語,認命把手機收起來,一抬頭,地鐵剛好到站。她走進去,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百無聊賴地刷微博。
十五分鐘后,秦崢的電話回撥過來。
她靜幾秒,接起,「……你會開完了?」
「沒。我出來放水,順便就給你回電話。」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語氣挺淡:「下班兒了?」
她輕輕地嗯,遲疑半刻,又問:「今天回來吃晚飯么?我買的魚一直沒吃。」
那人隨意地應:「事情還沒處理完,估計懸。」
余兮兮眼底的眸光黯下幾分,可憐巴巴:「那我今晚不是又吃不成魚了。」
秦崢低笑:「你一姑娘,會做的菜還沒我多,丟人不丟人?」
余兮兮底氣不足地反駁:「好多連面都不會煮呢,我這哪兒叫丟人,怎麼,嫌棄我么?」
他語氣懶洋洋的:「你是我小祖宗,供著都來不及了,哪兒敢嫌棄。」頓了下,勾了勾嘴角,嗓音低柔:「魚再放一天,明兒我回來做給你吃。」
「你說的哦。」
「嗯。」
她想了想,正色補充一句:「說話不算話的要陽痿!」
「……」秦崢靜默幾秒,狠狠的:「賭這麼毒,你缺心眼兒呢?老子萎了對你什麼好處?」邊說邊提褲子拉鏈兒,轉過身,從洗手間里走出去,「回會議室了。」
余兮兮噘嘴,「……哦。那你要記得按時吃飯,別忙太晚。」
「好。」他換了只手拿電話,等片刻,對方遲遲不掛斷,於是眉峰一挑:「捨不得掛我電話?」
「……有點兒。」聲音柔柔的,小得像蚊子叫。
「那親一個?」
話說完,對面足沉默了好幾秒才響起一聲「啵」,輕而軟,然後逃也似的,電話被迅速掛斷。
秦崢失笑,收起手機,陰沉整日的心情瞬間大好。
會議室的門開了,他轉身,看見何剛從裡頭走出來,抿著唇,神色嚴肅。他擰了下眉,「怎麼了?」
何剛道:「線人有最新的情報。」
「說什麼?」秦崢問了句,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兜里的煙盒和火機。
對方沒言聲,臉色也不好看。
秦崢點煙,語氣冷冷淡淡:「不方便說?」
何剛靜默好半晌,終於沉聲開口,道:「殺眼鏡蛇劉萬的那個殺手,似乎,和六年前的一宗綁架案有關。」
余兮兮就像往常一樣,獨自回家,獨自吃飯,洗澡洗衣服。做完一切能做的事後還不到十點,她不知能幹什麼,索性爬上床,閉上眼,催眠自己入睡。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的一涼。
她皺眉,側卧著,下意識將身子蜷成小小一團。然後,下巴被人捏住,擰過去,深吻鋪天蓋地落下,夾雜熟悉的煙草味。
不到一分鐘,余兮兮被親得大眼迷離,全身都軟綿。然後,男人掐著那段兒細腰翻轉一圈兒,她跪床上,臉紅紅的,柔弱而嬌媚,身後是他,勁腰窄臀狠狠地沖頂,深而重,霸道,強勢,撞得她魂飛魄散。
夜色,**又磨人。
那一天,余兮兮目眩神迷,被秦崢一次又次地拋上雲端。她不知道他要了她多久,也不知道他要了多少回,只依稀記得,快天亮時,她雙腿發顫幾乎抽筋,他仍扣著她,不知疲憊地需索。
次日,床上泥濘狼藉,她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秦崢已經出門了。
「……」
余兮兮好氣好笑,被他折騰整晚,他們甚至連話都沒正經說上一句。她咬唇,捂著緋紅的雙頰一陣羞澀,然後就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機。
滑開屏幕,有兩個黑名單攔截來電。
她手指點進去,看了看,臉色旋即便沉下去——全都是余凌打的。
來電時間是一小時前。
余兮兮沉默半刻,並不打算回電話,剛要鎖屏,一條新信息傳入:媽病了,我們都在醫院,來不來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