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她不見了
仁周大陸紅川歷716年8月29日,兩邦友好,多年無戰事的漢夏兩國,在兩關暴發了一場蓄勢待發的戰役。雖然很快收兵的雙方傷亡都不大,但卻詔示著風雨欲來的格局變化,定將載入史冊,沿革後世。因為這是近五十年來,唯一敢和中原霸主主動挑起戰端的夏國所為,帝國鐵蹄怒憤,消息一路傳回皇都。
九月一日晨曦,寒微關。
色調單一的房間,黑暗尚未完全散去,桌子、凳子、柜子、床榻皆是一水的黑棕木製,冰冷的稜角,通體上下看不見一絲柔和的氣息,除了床上那床連夜購來的錦緞棉被,透著淡淡的女兒香。
昆黎墨發披散的裹在被子里,嚴絲合縫的就露著個腦袋,一雙黑亮的大眼轉動如球,像是在計謀著什麼。徒地,被子里的小人萬般愁容的皺起眉,並閉上眼睛用力甩了甩腦袋,嘴裡發出一段嗯嗯哈哼的長聲后,她終於成功的將腦袋也縮進了被裡。
室內昏沉,漆黑的被窩中,從頭頂透下一道暗光,少女那雙漆黑的大眼依舊閃爍動人,她咬著手指,眼球轉動,接著一閉眼,她又發出了一道苦大仇深的長哼。
她曾幾何時是這樣認為的,一定要讓每個騙過自己的人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她曾幾何時是這樣打算的,一定要讓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同樣得到自己的報答。
只是,「啊啊啊~~~」少女窩在被子里蜷著身子,抱著腦袋,眨著大眼。這次人可丟大發了,她竟在千軍萬馬之中做了那樣愚蠢的事……
以後段義夫他們會怎麼看自己?
那些在場的人又會怎麼看自己?
她還要不要面對自己的身份了?她還要不要到夏國和親了!
「啊啊啊~~~~」此時的少女不想見人,有惱有羞,想跑路。
可就在這時,她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瞬間卡殼。良久,她自被窩中鑽出了腦袋,一張白皙精緻的俏臉平靜異常,她冰雕一般看著床欄,雪亮的眸子漸漸冷卻。
夏老四……竟是夏王。
這事實……
腦中不斷盤算著自己的下一步計劃,雖然現在她人已經到夏國了,也提——前見到了夏王,但她可沒忘記她是來幹什麼的。
再次懊惱的一咬牙,少女憤憤暗道,為什麼偏偏昨晚就沒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衝動了。
外面傳來兮兮簌簌的腳步聲,聽聲音應該是出早操的士兵路過,少女抬頭看著昏暗的房間,眸子漆黑,孤冷異常。
長號聲沉悶響起,漸漸消散的晨藹中,再次出現了大夏王朝的黑底龍旗,緊隨其後的是一片浩瀚森嚴、漆黑嗜血的整齊騎隊,數萬匹戰馬轟隆隆的蹄聲似要震醒蠻荒沉睡的古獸。
一襲漆黑軟甲的夏謀屹立在千軍萬馬之前,俊容冷魅,君臨天下。
「殿下、殿下……殿下!」身側的軍師東方守鶴一頭霧水的大聲喚著,失神的夏謀猛一機靈,巋然不動的側頭望去:「軍師,什麼事?」
東方守鶴依舊是一襲白袍,墨發輕綰,雲淡風輕,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竟然能在這種時候走神的夏謀,窒了窒,才恭敬的稟道:「殿下,點卯了。」
「歐。」夏謀收回思緒,正色道:「那開始吧。」
東方守鶴嘴角一抽,回道:「殿下,已經開始了。」
「歐。」夏謀又應了一聲,不動聲色的道:「那繼續吧。」
話落,夏謀當真繼續心有所思的看著遠方兵潮,東方守鶴淡淡應了聲,隨即向下命令道:「繼續吧。」
就這樣嗎?幾個月前就卯足全力要讓夏王看場氣勢恢弘軍演的守城將軍們左右相視,一臉癟樣。人們齊齊看著夏謀,像是在懷疑,這個心不在焉的男人真的是夏王殿下嗎?
一場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點卯完畢,夏謀大步下了高台,身側的達爾山連忙跟上,稟告道:「殿下,探子來報,大漢出使夏國的使節已越發逼近寒微關。」
「知道了。」夏謀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次以恭賀自己登基為由出使夏國的大漢使節,正是九皇子劉朔,昆黎的熟人,在榷都皇成有過一面之緣。
達爾山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男子不動聲色的臉,接著道:「但是,夏漢兩國昨日才在兩關暴發了一場戰役,末將不認為在這個時候,那大漢皇子還敢入關,但如若他真敢來了,我們怎麼辦,放不放行。」
邊走邊想,夏謀冷聲回道:「他敢入得,我們就敢放得。」
「是。」達爾山不出所料,沉聲回道:「七郡王送來信件,為恭賀殿下登基,各藩各王各臨國已動身前往夏國都,不知為何,其中竟也有漠北,他們派出的使節,正是前些日才回歸漠北的世子,段義夫。」
話落,達爾山審視夏謀不動聲色的側臉,百年前,漠北與夏國曾同為中原霸主大漢天子的附屬國,但隨著歷史的演變,夏國漸漸脫離大漢爭取獨立,而漠北卻在當今漠北王的帶領下,愈漸萎靡,至今依附大漢。
世人皆知,漠北曾奉漢天子之命囚禁過夏謀八年,在仁周大陸,大夏與漠北版圖交接,卻不通商不通關,近年來,兩方秉持著能動手絕不動口的默契原則,交流的只有鮮血與白骨。可這次是怎麼了,漠北竟自願搭上虎視眈眈的夏國,這情況是來認慫的還是來挑釁的,就要以待後續了。
邪佞的嘴角向上一挑,冷魅從容的夏謀沉聲道:「來便來,孤王還怕它不成。」
說話間,二人轉過月洞門,夏謀腳下的步子一頓,透過薄涼的晨霧,他奪目看向緊閉的房門。
昨夜一關……她還沒有出屋,沒有吃飯。
「她怎麼樣了?」夏謀低聲問。
達爾山一愣,殿下這是在問自己嗎,忙回道:「末將這就去看看。」
「不用了。」夏謀長手一抬,攔住正欲上前的達爾山,「孤王自己去看。」
看似閑庭信步的步伐似乎有些躊躇,夏謀掩唇輕咳,俊眸轉動,緩緩邁向六層的台階。
想到她昨夜看向自己時的那雙抗拒之眸,男子沒來由得有些緊張。
「哐哐哐。」
「阿黎。」夏謀輕聲喚道:「你……醒了嗎?」
看著自家主子有些僵硬的表現,達爾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阿黎……你醒了嗎?」
久久等不到裡面的回話,外面的小院一片寂靜,只能得到晨鳥的桀桀聲,夏謀安靜的等著,竟有几絲不妙湧上心頭。
下一秒,男子再沒猶豫,推手洞開房門,大步而入。
怎麼了?達爾山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夏謀靜立在房間正中,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榻,長身玉立,背脊如槍,風雲變幻的眸子冷煞交替。
她……不在了。
「達爾山!」男子聲如寒鐵,向後質問:「大漢的和親列隊入關幾天了?」
達爾山連忙回道:「上月二十七日入的關,已經三天了。」
三天?難道她是去和和親隊列匯合了,這個想法令夏謀沒來由的急燥稍稍有些平和。霍然轉身,男子步出空空如也的房間,周身散發著黑幽幽的冷魅之氣,「即刻起程返回夏國都,我要在和親列隊之前到達夏國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