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到的年紀，稍許發福的身材，雌雄莫辯的神貌，白皙的皮膚紋理赫然，素顏，中發，半框鏡片下犀利的眼神，淡淡的酒精味，白大褂下混搭的衣物層次。
一見之下，值班室的傅醫生讓金暖曦心中大安，此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醫生味兒，與聖瑪麗醫院一眾橫行的花癡妖孽截然不同。
望聞問切……那例行常規的診療模式，那胸有成竹的淡定表情，又讓金暖曦決心將自己的小命安心托付。
“時常痛經嗎？”
搖頭。
“周期準嗎？”
點頭。
“嗜甜嗜冷嗎？”
搖頭點頭。
“夫妻生活正常嗎？”
金暖曦一窘，見傅醫生的目光在自己和莫少謙之間逡巡。
斷然搖頭！（不是其夫！木有夫妻生活！）
（不正常……）傅醫生終於動容，冷冷地投給莫少謙一個譴責的眼神。
不待莫少謙辯解，刷刷鋼筆一揮遞給他一張單子，“去交費！二樓。”說完把頭一撇，再不做理會。
看著莫少謙甩袖而去，金暖曦暗爽。終於遇見能把莫冰山紮得嗷嗷疼的大釘子了，簡直就是裝B中的最高級，裝B……EST！
“你也出去吧，一會兒拿了藥就可以走。”
“啥？傅主任，這就完事了？沒別的檢查了嗎？”金暖曦的經驗，在醫院看著像護士的要喊醫生，看著像醫生的要喊主任。這跟在學校看著氣場像助教的要喊老師，看著氣場像講師的要喊教授是一個道理。帽子挑高送，求事才有譜。
好巧不巧，婦內科的原傅副主任，曆經重重磨難今天終於熬到了正席，一聽這不合時宜的稱呼，頓時不是滋味。更何況半夜三更出診的還是這麽個無病歎息的十三病人，當下便作送客狀。
偏生金暖曦很不識趣。“傅主任，您給我開的什麽藥啊？”
“烏雞白鳳丸。”
“啊——您……難道不是炔諾酮、甲地孕酮、黃體酮？對了……你還沒給我止血輸血呢！”
“……”靜默三秒鍾，“你以為你什麽毛病？”
“……不是功血嗎？”
“功血？”傅正主任陰惻惻地笑，“那你明天一早再來，準備刮宮吧。或者直接切宮，一勞永逸，永無後患！”
“你……你怎麽當醫生的？”金暖曦暴。
剛從英國回來的褚喬，一下飛機就接到莫少謙緊急電話，再緊急拜托傅主任出診後匆匆趕來醫院，趕到時，心慌氣短額頭冒汗，正撞上診療室裏病患和大夫杠上了。
“傅主任，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傅磊是出了名的死硬脾氣，一感受到屋裏湍急的氣流，褚喬隻能賠笑打哈哈。
“您看我這朋友……”褚喬說到一半，莫少謙就捧著一箱子烏雞白鳳丸撞進來了，褚喬的話硬是梗在了嗓子裏，臉色如吞了一大勺的芥末拌咖喱。
“這人有病！”傅磊怒氣未消，對褚喬的話語也再不客氣。
“廢話，沒病來你這兒幹嗎？”金暖曦順口接道。
“褚喬，我告訴你，以後這樣的人別來找我，該送去陳晶的精神科！”
金暖曦這回算是聽出來了，這醫生還真是缺口德，再度爆發，及時被褚喬拉住。
“行行，傅主任今天實在是麻煩你了。這女人經期難靜心，您最了解了不是嘛……今兒對不住，明天我鄭重來向您賠罪哈……”
褚喬努力把金暖曦拖出屋子，並拿過莫少謙手中的病曆卡，一邊給她順毛一邊努力地將傅磊的寥寥數筆擴展成一篇深刻感人的勸解辭，歸根結底十個字——月經來潮正常生理反應。
褚喬在心裏狠狠地掬了把淚，實在無法理解，這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怎麽還要他來當這方麵的知心哥哥……順便也憐憫下正充當苦力的莫總裁，這家夥貌似被折騰地更慘。
金暖曦將信將疑，卻也發現自己似乎小題大做了。可能怪她麽？她從來周期初的兩天都量極少，這次猛然血染一片，再加上許多年前有功血的前科，容不得她不著急亂想啊！可這事本來就窘到死，眼下到了這份上，又怎麽跟人解釋呢？
她拿眼梢偷瞥莫少謙，默默心虛，那人是不是又對她動起“殺機”了……
似是感應到了她的偷窺，莫少謙回頭看來，不過眼神的鋒芒上有一層保護膜，難得彌漫著和平的霽色，令金暖曦想到某年在蓬萊島上巧見的海市蜃樓。
當下，他攔住關門謝客的傅醫生，兩人進了診療室裏不知在交流著什麽，金暖曦不明所以，褚喬若有所思。
不多久，莫少謙推門而出。
傅磊追了出來，喊住了他。“喂，我剛才忘記關照你了。以後房事可要注意適度！看你太太的反應，這次的異常估計和那也大有關係。”傅磊說著，一本正經的臉上詭異地浮現出一抹猥瑣的暗昧。
莫少謙頓時變色，嘴唇數度翕動，終於不屑地放棄了解釋。
金暖曦看著莫少謙問褚喬，“他有太太啊？”腦海中，那個照片上的女子一閃而過。
褚喬搖頭無奈，“在說你呢。”說完，思慮更濃。金暖曦大駭。
“走了”，莫少謙不顧兩人之間的悉悉索索，很是自覺地抱起那箱烏雞白鳳丸，走在前頭。
金暖曦受驚太大，用肘子撞了撞褚喬。褚喬避過，反拉住了她的手，語氣中氤氳著悱惻難言的餘味：“我發現，老莫似乎對你挺好的。”
金暖曦條件反射般地立刻踩住他的腳，配合著眼光中的匪夷所思毫不留情地碾了碾。公路遺棄，夜半掀被，剝削苦力，非人交易，幽禁墳場，潮汐驚魂……新華字典幾時推出R級版了？“好”字是這樣解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