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三途河邊

  蒼傑自從發現車上的乘客都將自己當成司機之後，就一直在奇怪司機到底是誰，他是萬萬想不到開車的是另外一個自己的。而且按照這個「自己」的說法，自己其實是可以控制公交的走向的，這就讓他蛋疼至極，感情我他丫的從一開始就可以回去，卻還傻傻的走了這麼久？ 

  司機蒼傑對蒼傑嘿嘿一笑，立馬就轉動雙手，要掉頭回去。 

  在司機蒼傑的操控下，眼看公交就要掉頭，坐在後面座位上的一群乘客卻猛然抬起頭來，十幾人齊刷刷同時盯著司機蒼傑，每個人眼中都有閃電劈過。 

  咔嚓！ 

  悶雷響過，蒼傑用光明十字也不能留下一點痕迹的公交車，前後車門忽然同時猛的打開，一股狂暴的氣流就這麼從車門涌了進來。這氣流是如此的狂暴，就好像山洪暴發那樣勢不可擋，在一瞬間激發出巨大的力量，司機蒼傑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被這氣流卷了出去。 

  「給我回來！」 

  蒼傑瞬間祭出光明十字，手腕一抖，黝黑的鐵鏈嘩啦嘩啦延伸開來，就和青蛙捕食在低空飛行的蚊子那般猛得就舔了出去。一道亮光閃過，閃耀的光明十字劈開黑暗，在一剎那間釘在司機蒼傑身旁。 

  司機蒼傑伸手抓住光明十字架，只差一點點就會被拋飛進去這無窮的黑暗虛空之中。 

  「不準掉頭！」 

  男的女的聲音同時響起，起碼有十雙手同時抓住蒼傑。蒼傑從肩膀到小腿，自上而下一路順下去，身體上每隔幾寸都會有一隻手掌攥住他的身體，將他全身都固定住。 

  「放手啊！」 

  蒼傑怒吼一聲，拼盡全力要把光明十字收回，但是身體上那麼多的手臂就和死神的鐵鏈一樣將蒼傑死死咬住，他根本就無法將鐵鏈收回哪怕一分。 

  車外的無盡虛空，所有的屍體都是靜靜的懸浮著，雙眼緊閉，但是司機蒼傑被拋飛進入這空間的那一刻，這些屍體在同一刻睜開了雙眼。這一雙雙的眼睛之中蘊含著無盡的森然氣息，就和夜空中野獸的雙眸一樣發著讓人心寒的綠光。 

  車內的蒼傑渾身就是一陣，他能夠感覺到外面的空間沸騰了，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全部都在怒吼。雖然蒼傑什麼都聽不到，但是他卻隱隱能夠感覺一種類似於次聲波那樣的人耳聽不到的音波在外面傳播，那是這片虛空的「語言。」 

  「這聲波不是我感受到的，而是那個司機感受到的，司機就是我，所以他的一切生理反應都會同步加到我身上，如果司機在外面死掉的話，那麼我恐怕也是會一塊死亡！」 

  蒼傑身體被限制，思維卻仍舊很活躍，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那個司機，若是任他就這麼置身在公交外面的虛空的話，肯定會被那一群屍體搞死。雖然那些屍體現在還只是睜開眼睛，身體還是不能夠活動，但蒼傑有種直覺，外面那個自己，他的生命，每時每刻都在受到威脅。司機就是蒼傑自己，司機的生命受威脅，也就是蒼傑的生命受威脅。 

  「還不如讓我出去呢，我出去的話絕對不會讓那群屍體佔了便宜，為什麼會偏偏是『他』出去？！」蒼傑氣得想罵娘，但是這十幾個組合式的乘客卻是死死的抓住他，讓他根本無法活動手腳。 

  「去三途河邊，我拉你上來，你必須帶我去三途河，我要在那裡下車。」 

  身後，男男女女十幾個人一塊開口，就和朗誦課文一樣整整齊齊。不過因為這十幾個聲音所有男聲、女聲都一模一樣，所以聽起來就好像是兩個人在說話一樣。 

  「你要是和和氣氣的請求我去，我或許還會考慮把你拉過去，但是你現在是什麼態度？」蒼傑喝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推下去，看誰來開車！」 

  「公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選擇了做司機，既然你讓我上了車，那麼怎麼能夠不把我拉到站？我坐上這車的『車票』可是貴的很！」無名幽幽說道。 

  「車票是什麼？」蒼傑問道。 

  「車票是我的生命，當我到站之後，我就會死去。從我踏上這公交開始，我的生命就被限定在這公交上了。我比你更加希望這輛公交調頭，到不了站我就不會死，但是，我必須去！」無名的聲音充滿了懇求：「三途河，這是我必須去的地方，我在彼岸已經等候了無窮歲月，終於等到了你這一班列車，錯過了這班車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擺渡之物。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帶我過去。」 

  「剛剛是我的不對，我向公子道歉，是我太著急了，如果公子肯帶我去三途河，那麼公子就是我的恩人，我會永遠銘記在心，我會用我的生命報答公子的。」男男女女的合音一塊響在蒼傑耳旁，這些乘客說的話語不盡相同，但是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 

  「好，我就帶你去三途河，我自己也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蒼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無名軟玉相求，他立馬就同意了。況且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公交司機，這事情他也很想弄清楚。 

  「謝謝公子，感激不盡。」身上一雙雙的手離開，蒼傑手臂一收，嘩啦嘩啦的鐵鏈聲中，司機蒼傑被拉了進來。 

  「真是無禮呢。」司機蒼傑面色不變，拍打著身上，好像身上沾滿了塵土一樣，他看著蒼傑道：「真擺渡這乘客？」 

  「去三途河！」蒼傑擺擺手。 

  「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呢，大耳光抽過去，這才是你！」司機蒼傑笑道。 

  「費什麼話，開車！在這鬼地方已經漂泊了一百年，我是絲毫不想再在這虛空遊盪了。」 

  「下一站，三途河邊！」 

  司機蒼傑坐回了駕駛位上，掛檔調轉方向，公交在這無盡的虛空中隆隆前行而去。 

  「你的名字，應該叫做彼岸花吧。」蒼傑坐回自己的座位，沉聲說道。 

  到了現在，蒼傑總算弄清楚這些乘客的真正身份了，這些乘客，不，應該說，這個乘客，就是彼岸花，而關於彼岸花的那麼多的傳說，蒼傑也大概篩選出了真相。 

  關於花和葉是如何來的，這個眾說紛紜，不過一女一男分別化為彼岸花的花和葉子，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這點卻是一定的。 

  傳說輪迴無數后，有一天佛來到這裡，看見地上一株花氣度非凡，妖紅似火，佛便來到它前面仔細觀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奧秘。佛既不悲傷，也不憤怒，他突然仰天長笑三聲，伸手把這花從地上給拔了出來。佛把花放在手裡，感慨的說道：「前世你們相念不得相見，無數輪迴后，相愛不得廝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生緣滅，你身上有天庭的詛咒，讓你們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我不能幫你解開這狠毒的咒語，便帶你去那彼岸，讓你在那花開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過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濕了衣服，而那裡正放著佛帶著的這株紅花，等佛來到彼岸解開衣服包著的花再看時，發現火紅的花朵已經變做純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是是非非，怎麼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將這花種在彼岸，叫它曼陀羅華，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三途河上，被河水褪色的花把所有的紅色滴在了河水裡，終日哀號不斷，令人聞之哀傷，地藏菩薩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羅華已生，便來到河邊，拿出一粒種子丟進河裡，不一會，一朵紅艷更勝之前的花朵從水中長出，地藏將它拿到手裡，嘆到：你脫身而去，得大自在，為何要把這無邊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無邊的地獄里呢？我讓你做個接引使者，指引他們走向輪迴，就記住你這一個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羅華，就叫你曼珠沙華吧。（此故事來源於絡） 

  這只是一個傳說，未必是真的，但是就彼岸花讓蒼傑擺渡他（她）去三途河邊來看，三途河肯定是曼珠沙華和曼陀羅華見面的關鍵。 

  彼岸花開滿彼岸，曼珠沙華和曼陀羅華都是無邊無際，但是佛已經規定了花葉不能相見，所以，不光是同一朵花上的花和葉無法相見，就連一朵花的花和另外一朵花的葉也沒有見面的可能。車上的乘客彼此對對方來說都是不存在，也是基於此————他和她是無法見面的。 

  「公子，這中陰世界已經很久沒人來，為何你願意做這擺渡之人？」曼珠沙華輕聲問道。 

  「中陰世界，這個世界原來是中陰世界嗎？」蒼傑喃喃自語。 

  「哥們，你都當起擺渡人了，竟然不知道這裡是中陰世界？」曼陀羅華笑道。 

  蒼傑已經完全明白了車上這幾個乘客的身份了，這些乘客都是彼岸花，女的是曼珠沙華，男的曼陀羅華。 

  「中陰世界，竟然來到了中陰界，我現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蒼傑不理會曼陀羅華，直接無視他，看著曼珠沙華問道。 

  關於中陰界，蒼傑也有所耳聞，高中時興趣廣泛的他什麼樣的書都去讀，就連佛經也涉獵過，中陰界就是佛家的說法。佛家傳聞中中陰界乃生與死的中繼站，亦是生人與活人共處之空間，自成一格的神秘地界。 

  「公子，理論上中陰界是不允許活人進來的，但是死人是沒有擺渡資格的，我只能說，現在的你，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