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迷離路上
現在是上午10點鐘,簡去辛正在給身在外地療養的王院長打電話。
「……院長,你說的是,我也知道墨丹是對的。上次打電話只說了一半,因為怕打擾你休養……現在……我不得不全須全尾向你彙報彙報,還想讓你拿個主意。」
院長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
「我知道了。給一個二十四歲的姑娘做那樣極端的手術,而且不等檢驗報告出來就自作主張,這也太離譜了!只有他肖之清做得出來,我當了幾十年婦產科醫生……無論如何不會那樣做。我看,為了醫院的名聲,也是為了保護像烏蘭這樣的女子,肖之清必須受到應有的處置。」
「應有的處置……你是說……」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院長補充了一句:「我想了,這事兒不要拖延……我休養回來……不希望再見到他!」
「嗯,我明白了,今天我就去辦此事。」
簡去辛放下電話,仰靠在椅子上閉目思忖起來。
也許真是到了該收場的時候,不然,一切快要兜不住了。該死的肖之清又在做孽,前天,又有一條生命就葬送在他的手中,好端端的刮宮術,卻讓他變成了屠宰場……再這樣下去,醫院倒霉不說,自己總有一天會受到他的牽連。
他想著,坐直了又拿起電話,叫來了特色整形室的一個小護士。
望著膽怯的護士,他和藹可親地問:「哦,我想了解一下,近期你們那兒的門診和手術情況怎樣。」
護士一聽慢慢搖頭,遲疑著說:「近期不景氣,幾乎沒有什麼顧客來做特色整形了。」
「新推出的貼膜呢?感興趣的人多嗎?」
「至於新推出的貼膜……也不見什麼起色啊。好像還沒人過問。要不……我再問問她們幾個……」
「不用了。我就是隨便問問,相信你。」
望著護士的背影,他更堅定了儘快收場的決心。
下午4點,簡去辛給肖之清打電話約他來,可他磨磨蹭蹭到了五點多鐘快下班時才來。一見肖之清,他知道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要快刀斬剁,不能拖延,便起身親自關上了門。
簡去辛和肖之清關起門來談了近一個小時。開場白很乾脆,「院長對你的工作一再失誤很生氣,經過醫院股東和領導一致通過,決定讓你體面地離開醫院,這也是顧及你的面子,你辭職吧!」
進門一板斧,肖之清被砍懵了,可片刻后他回過味來,由於突如其來被深深刺傷和激怒,他的臉色變得發紅,從臉頰到耳根,頓時失去常態。接著,憤怒的語言從他的嘴裡一句句蹦出來。
簡去辛不吭聲,他把該說的都說了,如釋重負。
他們結下來談了將近一個小時,主要是肖之清在發表議論和看法,究竟說了些什麼沒人知道,只聽緊閉的門內不時傳出咆哮聲,且談話的結果是肖之清氣哼哼地出來,「嘭」的一聲把門帶上。
有幾個醫護人員聽到了裡面的動靜,曾好奇地貼近門壁聽到了幾句,得知了概況。
肖之清被「辭職」了!
就在當天傍晚,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水在照明燈的照射下像一串串急速落下的亮珠。
肖之清從簡去辛的辦公室出來鐵青著臉,迅速地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步出醫院大門,頭也不回。他疾步走向停車場,迎著他的是嗡嗡作響的雨水,一點點噗噗地落到他的身上,臉上。
停車場保安和他打招呼,他視若不見,保安看見他的樣子在心裡嘟囔道:「肖一刀」怎麼了,臉色那樣嚇人。
到了停車處,他打開車門進去,車門重重的關上,車「哧溜」一聲疾速駛出好遠。
肖之清被「辭職」的消息不脛而走,當晚就在醫院傳開了。
有人摸了老虎的屁股了……權威不再威風了……墨丹的冤案該平反了……
種種輿論在傳,婦產科實習醫生李麗當晚的得知了情況,她拍手稱快。
「墨丹,你應該回來看看,魔鬼終於被驅逐,你應該感到高興了!」
夜晚的天空在細雨聲中更加低垂,無聲的閃電忽隱忽現,車一駛進街區,打著傘川流不息的人群像一個個流動的崗亭,閃得他更加焦躁,憤慨。
竟然如此對我!他恨恨地說。
頃刻間,這城市匍匐在他的腳下。昏暗的燈光閃爍在雨中,街道縱縫,夜色幽幽,天邊刮來疾風,他感到血液在體內奔流,汩汩作響。那紅色的軟體物質構成的迷宮,在大腦里正在進行殊死搏鬥。
他好像在一個超出神經控制範圍里掙扎,卻不知道該怎樣停下來,變得安靜一些。
雨夜上的公路很濕滑,市郊地形複雜,肖之清的寶馬車依然快速地坡起、下橋、鑽洞……
小車在繞彎了,從上往下看,就像一個黑色的甲殼蟲在雨中飛行。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車頂上,嘩啦啦,幾乎把所有的聲音都淹沒了。車內,車前的玻璃上雨水急淌,雨刷不停的來回擺動,顯然跟不上雨水的速度,他一手握拳,惡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氣餒不安地自言自語道:「哼!竟敢讓我辭職……不就是開除我嗎……」
黑夜從一片小星星上吧雨點搖落,神秘,魔幻,向著街道、人群、拱橋、花園和植物傾瀉,無數花朵和植物就那麼展開五彩繽紛的性器官,受孕,懷胎,頑強地傳承,想要孕育出健康的生命,一茬又一茬,永不言敗……
生命、生命、生命,我拯救過多少生命?竟然忽視我的存在,懷疑我的作為!所謂的人性能和生命抗衡嗎?!
他的視線不得不再無比的憤怒中快速地移動。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柏油路在他的腳下飛馳,他不可抑制地大聲嚷嚷:「遇到疑問,徹底清除。我錯了嗎?我是誰?『金手指』!『肖一刀』!」
大聲嚷嚷之後,他的胸口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一陣刺耳的怪笑響了,笑聲由小到大,越來越肆意狂放,在這雨夜聽起來十分詭異。
這時,雨影婆娑的光霧中,他突然看見了烏蘭!
她那清秀的面孔閃了一下,然後向後一仰,頭部枕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那是她的未婚夫,林格。那個所謂第二代,一線單傳的草原漢子。
「你……你來幹什麼?」
他有一絲驚慌,可馬上否定了。這時錯覺罷了,並不值得害怕。他為幻覺的出現感到懊惱,心智清醒與堅定是不應該出現幻覺的。他知道當幻覺與幻想之間的神秘紐帶相連的時候,意識會變得模糊。不過,此刻他不在意這條定律。
「滾開!別靠近我!」
他焦慮地呼喊,好像還有她的形象閃現。他再次呼喊,使出渾身解數。
又出現了一個面孔,這是……那個美女,她怎麼了?滿身血污,眼睛冷酷!
「你盯著我幹什麼?你是宮外孕!」
美女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眼睛眨了一下,好像在說,你撒謊!
「你的運氣不好,別怪我!」
他嚷著,一隻手揮動了一下,好像想把她攆走。可是,美女很頑強,不停地在他的窗邊、車前出現,詭異地笑著,晃動著,晃得他眼暈。
「滾!滾開!」
美女還在,依然閃現在周圍,就圍著著車身不肯離去,他似乎還聽到了她「吃吃」的笑聲。
汽車的前車燈宛如瞪眼的白色怪物,他借著車燈扭頭看看窗外她的身後,卻見路兩旁的樹木和怪石從黑暗中托起,亮相,在他看來都像是在對他示威。他加快車速,車輪滾過柏油路,聲音刺耳持續不斷,似乎這條路沒有了盡頭。
這時,路邊有個呼嘯著的亮點出現了,是輛摩托警車。車主發現了這輛超速行駛的轎車。
摩托警車跟上這輛近似發瘋的寶馬一頓追趕。
摩托車拉響了警報,加快速度追上了寶馬。
警車超車亮燈,欲攔住寶馬,寶馬車剎車裝置「吱」的一聲,車身跳了一下停住了。
肖之清慢慢打開車門,下車。
「你不要命了?!瘋了嗎?!」
在雨中,交警面對肖之清狠狠的訓斥著。肖之清下車后卻反而變得平靜了。不,不是平靜,是有些恍惚。他獃滯的站著,幻覺全消失了,他迷離地望著納悶的交警,過了一會兒,又詭異地笑了。
「呵呵,哈哈……不見了!不見了!」
他的笑聲越來越響,笑著笑著在雨中跑起來。
「站住!」
交警高聲喊著,追著,肖之清卻沒聽見似的繼續跑,朝馬路對面跑去。他邊跑邊笑,那神經質的笑聲陰森瘮人,使交警認為自己碰到了精神病患者。
肖之清像沒頭的蒼蠅在跑,交警在後面追趕。肖之清笑著欲橫穿馬路,就要跑到馬路的另一邊。
張皇失措的奔跑中,這時一輛車燈越來越近,肖之清似乎沒有看見車燈,瞬間被撞上,倒地。
交警來到他的跟前時,他已經倒在車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