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回 玉笛郎君
話音甫落,一陣凄離悠長的長笛之聲便在帳內吹起,直吹得人耳膜鼓動,頭暈目眩。順著那笛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身穿一襲白衫的少年從人群之中翻了一個輕靈無比的跟頭魚躍而出。細細望去,只見那少年面色白凈,目清如弘,玉鼻英挺,嘴唇如同櫻桃一般紅潤有光澤,手中握著一根青綠色的玉笛,猶如蚊鳴一般輕聲細氣的說道:「鄙人人送外號玉笛郎君,小可不才,願意和小兄弟討教上個一招半式的!」
宴會之上各路英豪看到他那弱不禁風,娘娘們們,毫無陽剛之氣的樣子,一時都忘卻了先前跳頭蚤被削去三指的恐怖,隱約聽到有人嘲笑道:「嗨,小白領,我看你還是先摸一摸你的褲襠,看自己有沒有尿褲子吧!」 ,「就他那小瘦竹竿樣,我的拳風都能把他刮到五尺開外!」宴席之上一片嘲諷譏笑之聲。
玉笛郎君卻恍若不聞,彷彿眾人嘲弄的不是自己一般,臉上沒有絲毫的惱怒之色。他平靜如水一般緩緩的伸出比女兒家還要柔美的芊芊玉指,將手指輕輕的按在七孔玉笛的笛孔之上,丹唇正好對準了吹孔。
便隨著他的徐徐唇息,從笛子之中傳出一陣陣婉轉悅耳的曲調,有時候有如潺潺的小溪流水,有時候有如輕靈婉翠的百靈鳥的叫聲,有時候有如大漠蒼鷹的長鳴,有時候有如驚濤拍岸的海浪。在局外人看來,這像是一場精彩絕倫的玉笛吹奏的表演,決計不會想到這裡正在進行的一場生死相搏的武林決戰。
黃繼天心中甚是詫異,不知道玉笛郎君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也無心欣賞這些美妙的樂曲,一臉狐疑的望著玉面郎君,就在這時,玉笛之聲戛然而止,不知不覺間,玉笛郎君已經將玉笛的七個孔全部按住了。只見七枚鋼珠瞬時從笛子之中魚貫而出,排成一道筆直的線,速度極快,發出嗡嗡的箏鳴之聲。
「啊,七星聚義!」人群之中有人為了顯擺自己的本事,得意洋洋的喊出了這套武功的名堂。
幸虧黃繼天對其早有防備,有年紀甚輕,眼疾手快,使出一招「九天攬月」,立馬將身子一側,提臂收胯,將長袍猛的一抖,催動體內的內力將長袍的邊角向上捲起,想將朝自己射來的七枚鋼珠盡數收入袍中。但哪知著鋼珠不僅來勢很快,而且勁力極為剛猛,瞬間已是穿袍而過,將王繼坤的錦衣長袍穿了一個恰好鋼珠大小的小孔。七枚鋼珠竟然都是從同一小孔依次而過,因王繼坤已經側身閃過,所以這七枚鋼珠徑直沒入了宴桌的桌腿之中兩寸有餘才鑲嵌停在裡邊。
黃繼天不禁暗暗心驚,因為這些宴桌都是由他和叔父去置辦的,用的木料是遼東一帶獨有的鐵樺樹。此樹質的極為緻密,遇水即沉,即使普通的刀劈斧削都不能傷其分毫,比那生鐵還要堅硬。
黃繼天先前看到玉笛郎君毫無男子氣概,頗有些女人的陰柔之風,料想他縱使發出鋼珠也沒什麼勁力,本想在義父和眾人面前顯擺武功,用雙手徒手去接它這七枚鋼珠的了。方才看到連比鐵還要堅硬的鐵樺木都難以抵擋其鋼珠,更何況我這雙血肉之掌了。若是自己方才硬接,只怕自己這雙手掌已然是費了,不禁暗暗有些后怕。
那玉笛郎君一看自己一擊不中,鼻中之是纖細柔長的哼了一聲。黃繼天此時已經領教了玉笛郎君的內功,心中已無絲毫的對其輕視之意,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應戰。
只見玉笛郎君將玉笛橫陳,七根纖纖玉指交替在七個音控之上依次起落,但全然卻吹奏不出任何的聲響,只不時傳出來一兩聲短促的嘶嘶之聲,像全然不會笛子的人在初學吹笛子一般。
眾人都不知道這宴桌的材質,心想玉笛郎君只是將幾粒鋼珠沒入木頭之中而沒有穿木而過,內功疏鬆平常的緊,此時怕是在心驚膽戰之下吹奏笛子,所以笛聲嘶啞,奏不出聲來,在輕視鄙夷之下,一個個都禁不住哄堂大笑。
只有黃揆知道這宴桌的來歷,斷定這人的武功殊為不弱,關切的叮囑道:「天兒,多加小心啊!」
黃繼天剛要點頭答應,只覺得臉上像陣陣熱浪在灼燒一般,隨著那嘶嘶之聲越來越清晰宏亮,這種刺痛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黃繼天哪裡知道,玉笛郎君乃是把體內的真氣通過笛音的高低起伏,遠遠的送了出去。這嘶嘶之聲正是其真氣和內力極速流轉之時空氣相交擦而發出的鳴響。
只不過初時其送出的真氣和內力較為分散,所以王繼坤只是感動臉上有陣陣刺疼,並沒有受到重傷。大概只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玉笛郎君的肚子突然高高的隆起,六指緊緊的將七孔玉笛的六個音孔捏住,只留下了最遠端的那個音孔,腮幫子高高的鼓起,猛的朝笛子一端的吹孔一吹,那隆起的部位開始此起彼伏,依次有肚子上傳到了胸膛,頸部,嘴巴,最後又吹孔吹入,音孔傳出,瞬時卷帶起了一陣狂風。
黃揆一直關注著玉笛郎君的一舉一動,開始之時對玉笛郎君的所作所為也是疑惑不解,待到其看到其身體各部位依次隆起之時,才恍然大悟,忙大聲呼喊道:「天兒,這叫千里傳音,快快回身躲避!」
黃繼天早已被這陣熱浪灼燒的刺疼不已,但其一時不明所以,怕這是玉笛郎君的詭計,想利用此陣痛使自己回身躲避,然後其趁機找出自己的漏洞,發動致命一擊。所以自己一直忍著劇疼而沒有輕舉妄動。
這時忽然聽到叔父的指點,心中疑慮頓消,趕緊使出一招「鯉魚跳龍門」,身子接連向後翻了六個後空翻,而且是一個跟頭比一個跟頭快,一個跟頭比一個跟頭低,翻到最後一個跟頭之時,身子已經是貼在地面之上翻滾。
而此時玉笛郎君那集全身內力和真氣於一點,匯聚而發的那股勁風已經傳到了黃繼天的身前,幸虧黃繼天此時的身子極低,那股勁風便擦著黃繼天的肚皮上方而過,然後擊在了黃繼天身後不足兩尺的地面之上,只見地面之上的紅毯被震得粉碎,紅色的粉末漫天飄揚。甚是連紅毯下面的花崗岩質的地磚都被硬生生的切去了一塊,整個帳篷也是如同地動山搖一般劇烈的抖動。
先前還在嘲笑鄙夷玉笛郎君的群雄不禁心中聳動,沒想到如此一個娘娘腔之人竟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功,真可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黃繼天也為自己又逃過一劫而幸運不已,心想如同此時方才的筋斗在翻得高出半寸來,只怕自己此時必然是已經膛開肚破,死無全屍了。
玉笛郎君一看眼前的這個可惡的毛頭小子又僥倖逃過了自己的致命一擊,不禁原本白嫩的臉龐氣成了猙獰的青紫之色,口中發出陣陣陰森的冷笑。
黃揆護子心切,知道玉笛郎君的武功非同小可,便幾近哀求的大聲道:「壯士手下留情,切莫要傷了小兒!」
但玉笛郎君此時已經殺紅了眼,若在天下英雄面前奈何不了一個毛頭小子,傳出去豈不讓人恥笑,自己不會留下半分情面,反而更加加緊的使出了自己的看家絕技「怒海狂濤曲」。
只見其腮幫鼓鼓,十指輕撫長笛,丹唇輕輕的在笛子上吹奏,初時笛聲清遠悠長,如同仙鶴在空中長鳴。漸漸的笛聲越來越重,猶如雄壯的烈馬在原野之中盡情的馳騁一般,到最後,笛聲狂奔豪邁,猶如萬馬奔騰,更像是在狂風四作的大海之上,驚濤捲起。
初時眾人只覺得笛音甚是美妙,但不知不覺見竟一個個陶醉迷失在這笛聲的節奏之中,或一個個手足舞蹈,或一個個嬉笑怒罵,還有在地上打滾的,甚至連成熟穩重的耶律阿保機也口中白沫橫飛,胡言亂語一通。
黃繼天更是全身抽搐,在地上已經全做了一團,悲慘的嚎叫不止,顯得疼苦萬分。
玉笛郎君此時才露出陰柔得意的微笑,心中暗想滿座英豪都種了我笛音之毒,所以一個個暫時神志錯亂,心性喪失。同時腳下加快了腳步,走到黃繼天身前來,輕輕的撫摸著黃繼天的額頭,柔聲像哄小孩子一般道:「乖,小寶貝,一會就不疼了,馬上送你去西方極樂世界!」
說罷,便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兩指相對,蜷作鉤狀,剛要施展一招鎖喉扣,擰斷這個自己心中無知狂妄少年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