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四章 冢中枯骨 自以為天命之子
閻象的話,猶如在一鍋翻滾的油脂內,倒入了一盆涼水,瞬間就把屋內的氣氛給炸得支離破碎。
紀靈面露愕然,楊弘、橋蕤則是冷眼相待。
袁術就好似那新郎官,剛準備進洞房,卻被人給強行拉著不讓,這種滋味,常人難以理解,唯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得其中感受。
見袁術的面色陰沉得可怕,然,閻象卻是絲毫不懼,只顧解釋道:「主公啊,暫且聽我一言,這張昭狼子野心,名為送禮,實則要陷主公於不義啊!還請主公三思,三思啊!」
袁術冷笑道:「人家都把傳國玉璽送與我了,可在你眼裡,為何就變成了狼子野心?難道,本人就不配擁有這傳國玉璽嗎?」
閻象急聲勸道:「如今天下大亂,這傳國玉璽看似是塊至寶,實則猶如催命毒藥啊!」
「夠了!」袁術聽得煩不勝煩,歷喝一聲后,指著門口,吼道:「閻象,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主公.……」
閻象還欲再勸,可剛出聲,卻迎來了袁術的爆喝。
「出去!」
看著閻象有些凄涼的背影,張昭的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暗道,這袁術還真是差勁得很,放著真心待自己的謀士不用,卻偏偏喜歡聽那些阿諛奉承的話,這樣的人,居然能活到今日,可見,袁家的底蘊,還真是深厚無比,不過,祖上余陰終究有用完的一天,袁術未來的結局,張昭也能猜個大概。
冢中枯骨,竟自以為天命之子,當真令人恥笑,這便是張昭此時對袁術的評價。
痴迷地把玩著手中的傳國玉璽,袁術彷彿已經魂游天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而不能自拔。
然,他也知有外人在場,隨口問道:「伯符賢侄有心啦,有心啦,這麼貴重的禮物,讓我如何受用得起啊!」
看著袁術只顧盯著玉璽,張昭在心中冷笑之餘,回道:「我主年少,領地不過是些貧瘠的土地,此物乃天子專用,我主自知承受不起這傳國玉璽的無上威視,故而,這才讓我把它獻與袁豫州,放眼整個天下,唯有袁豫州你這樣的雄主,才配擁有傳國玉璽。」
袁術聞言大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伯符賢侄送我如此大禮,那我怎麼也要回送一些,張昭,說說吧,伯符賢侄想要什麼?」
張昭輕聲回道:「我主新定揚州,治下正是百廢待興,加之山林繁多,道路頗遠,豫州素來富庶,不知袁豫州可否資助我們江東各類工匠五百人,戰馬一萬匹,我主定會感激不盡。」
「什麼?」袁術聞言一驚,暗道,那工匠是很多,可他還不放在眼裡,但這戰馬,可是戰略物資,平時送上幾匹倒是無傷大雅,如今孫策居然獅子大張口,一來就要一萬匹戰馬,這讓他袁術如何敢送,即便是有,也不會相送。
想到此處,只見袁術為難的說道:「工匠的話,倒是可以送與伯符賢侄,不過那戰馬,實在太多了,我麾下也沒有啊!」
見袁術沒有一口回絕,張昭便知此事還有得談,當下笑道:「江東之地,道路不便,無馬難行,袁豫州最少也得給個八千匹吧?」
「五十匹,多了免談!」
「七千匹?不能再少了!」
「你江東多是河川,要那麼多馬乾什麼?一百匹,已經到極限了啊!」
「六千匹?行了吧?我們用錢買!」
「你當這是路邊的野花啊?想采多少,便采多少!」
「五千匹,這是我們的底線了!」
「兩百匹,要就要,不要就拉倒!」 ……
經過一番激勵的討價還價,張昭最終從袁術口中要得戰馬一千五百匹,各類工匠各一千人,可謂是收穫頗豐,遠遠超出了孫策當初的要求,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張昭走後,紀靈率先恭賀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此物乃是天子專用,如今卻落入主公手中,可見,就連上蒼都是在眷戀主公!」
楊弘亦是滿臉興奮的說道:「主公,如今這傳國玉璽在手,說明主公你是天命所歸之人啊,還請主公榮登九五,即皇帝位,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
袁術被說得很是心動,但又有些猶豫不決,隨後數日,袁術都是獨自一人坐在堂中,痴迷的盯著傳國玉璽。
這日,閻象落寞的走進大殿,不知為何,袁術只召見了他一個人,當下,他也默不作聲,低頭不語。
袁術一邊仔細地擦拭著傳國玉璽,一邊輕聲說道,似是在喃喃自語:「我袁術出身名門望族,文韜武略也是中上之資,奈何朝廷崩亂,天下民不聊生,各路諸侯只想著爭地搶城,我,本有報國之心,卻因這混亂的世道而苦無門路,如今,這天子之物竟陰差陽錯的流落到了我的手中,這難道不是天意嗎?」
閻象聞言大驚,小聲的問道:「主公,你難道是想.……」
見閻象欲言又止,袁術淡淡的說道:「先生有大才,我歷來以先生的主意為重,你看我,人已近花甲之年,滿面滄桑,年華將逝,來日無多啊!我要再不創立大位,將來就更加沒有時間來完成心愿了!」
此話一出,袁術便抬頭看著閻象,顯然是在等他的答覆。
閻象無奈的嘆息一聲,連忙回道:「主公不可啊!真的不行.……」
袁術擺了擺手,打斷了閻象的話,說道:「先生不必再勸了,等我即位后,一定拜先生為國師,到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青史留名,指日可待啊!」
閻象神情激烈,回道:「不,請主公見諒,在下生性固執,寧可直言死於諫,不願諂媚圖榮華。在此,微臣還是要相勸主公一句,你萬萬不可做皇帝啊!」
閻象生性耿直,加之又是足智多謀,雖言語之間,惹人不喜,但隨後細細想來,卻又覺得閻象的話,很是在理。如若不然,袁術也不會獨自召見閻象,詢問他的意思。
見閻象再一次勸阻自己,袁術按耐住心中的不快,問道:「為何不可?當年高祖,官位不過泗上一亭長,手中不過一把劍,隨從不過數十人,就敢謀取天下,建立起我大漢四百年的江山!而我袁家,四世三公,大漢朝的名門望族,首推我汝南袁氏。當今四海沸騰,梟雄紛起,自是強者為王,而我坐擁豫州數郡,淮南之地,糧多地廣,麾下帶甲之士四十餘萬,強將上千員,楊帆不過是楊家棄子,袁紹不過是我家庶子,劉焉、劉表之流不過是守成之犬,都不足為懼,曹操?呵呵,閹宦之後罷了,身份地位比之楊帆、袁紹都有不如,劉備、孫策更是比我差之千里。誰能與我爭鋒?誰敢與我爭雄?」
閻象為之氣急,辯解道:「主公雖是明主賢人,但你畢竟不是漢高祖啊!當今這天下,就有數人敢與主公爭奪!」
袁術聞言一愣,隨口問道:「誰?誰啊?」
閻象振振有詞的說道:「晉陽楊帆,鄴城袁紹,譙縣曹操,這三人,都有能力與主公你,爭奪天下,即便是那徐州的劉備,揚州的孫策,也不是易於之輩。」
「晉陽楊帆,挾天子以令諸侯,執天下之牛耳,麾下兵馬數十萬計,戰將何止千員,此人的實力,不容小覷,即便是主公你,也不一定能敵;」
「鄴城袁紹,治下幽、冀二州,兵馬亦是數十萬,帳下文武皆是海內的豪傑,而且還是主公的堂兄,名望比之主公更甚;」
「曹操更為當世奸雄,其文才武略,百年罕見,雖然眼下勢力不及主公,但他也是坐擁兗、青二州的諸侯,即可遠交近攻,又能縱橫南北,其兵威亦是日甚一日;」
「有此三人在,主公你怎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率先稱帝呢?若到時,他們一同聯合進攻我淮南之地,縱使主公你兵馬甚多,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袁術冷哼笑道:「袁紹本是我袁家小妾生的一庶子,要論族上卑賤,他怎能有我高貴?若不是看他年長我幾歲,我袁家又是禮儀之家的話,我怎會稱呼他為兄長?」
「至於那曹阿瞞,只不過是閹宦之後,賤民之孫,鷹犬之輩,無恥之徒,怎能與我為伍?待我即大位后,第一個出兵討伐的就是他這個亂臣賊子;」
「楊帆是很厲害,但有袁紹牽制,他們兩個的勢力相當,這一仗,怕是要打許多年,待到那時,我早就平定中原了,還有何懼怕他楊帆,從孫策的舉動來看,也是有臣服之心,只要拖個幾年,這中原數州,淮南,江東之地都將是我袁術的囊中之物,這天下間,還有何好怕的……」
袁術的眼神越來越瘋狂,此時的他,已經視天下英雄如草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這時,楊弘帶著一干群臣從殿外走了進來。
只見楊弘捧著一卷布帛,朝袁術跪下后,高聲道:「主公,這是萬民請願書,百姓們都希望主公繼承大位,開國建業,榮登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