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換身行頭
許靜只給了他三天時間，張樹鵬沒太多考慮空間，只好咬牙和他敬愛的師傅告別了。當然，去智亞這個事情沒敢說。
他報到的這天正是樓上董事會和智心公司搬家的日子。
物業最後用智亞的保證金抵了最後兩個月房租，實際差幾天但魏東的意思就不計較了。
按計劃本周內智亞所有物品搬完，房子交還給物業方面。所以張樹鵬看到的是亂糟糟的現場和盜出對方的打包傢具、文件和設備等等。「這五星級的寫字樓多好，幹嘛要搬走啊？」他不明所以地問崔婷。
「這地方好？」崔婷搖頭：「等你到了新家再說這個話吧。」
說完她用手一指前台：「朱莉讓我告訴你，今天情況特殊，麻煩你先充當下前台，我得到樓上去盯著搬家公司那邊。
有事你打手機找我，號碼貼在桌面上了……。」
張樹鵬沒想到自己剛來就被當前台使用，一臉無奈。
不過在沒幾個人的辦公區巡視下來，張樹鵬不禁咂舌：「我的乖乖，這才是大公司呀！」
這麼一比，他知道許靜說的在小公司里格局受限制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許靜也沒把他丟在這裡很久。裝車完畢，一名安全員跑下樓來叫：「你是張樹鵬？黛西讓你到地下二層車庫跟車一起走。
樓上已經搬完了，這是最後兩車，都是信息中心的設備。你拿著清單，到那邊交給小金經理，他會按單子清點和接收。
前台的事情交給我吧。」說完從檯面下方熟練地翻出張交接表來填好、簽了名字遞給他。
「這個你拿好，到新辦公區前台補上你自己的簽字，交給朱迪。」
「朱迪？」
「哦，原來智林公司的前台，辦公區合併以後她就歸集團總部行政中心了。」
終於可以不做前台，張樹鵬高高興興地從電梯下到負二層，出來就看見崔婷招手叫他過去，然後塞給他一疊列印紙，封面是一張和剛才同樣的交接表單。
「喏，這是咱倆的《交接表》，下面這幾張表格記錄了這兩輛車裡裝的東西，每件包裝外面都有貼紙寫著編號，和這個表格上記錄的內容相對。
你到了之後把表格交給金經理，也填寫一張交接表（到前台可以拿到），然後你倆分別在下面簽字，這樣就完成交接。
剩下清點和照單接收，具體由金經理和他的部下進行。明白了嗎？」
「哦，其實我負責的就是這沓子紙？明白了！」
「不光是紙，路上如果出了情況你要隨時聯繫我，來把微信加上，手機號記住沒？」
讓張樹鵬很驚訝的是這個小妹妹比自己小好多，做事卻有條不紊，而且說話溫和，沒有因為自己是新人就拿架子或申斥。
難道智亞的人做事都這個樣？
他抱著疑惑坐進駕駛室副座，一面展開那張表格仔細看。哦，原來智亞交接工作是這樣進行的。
上面註明了交接崗位、交接原因和日期時間，然後是交崗人和接崗人姓名，最後是雙方簽字。
很嚴密，每個環節之間經手人都清清楚楚，避免了雙方的扯皮。
車到園區門口，已經有安全員迎著，和園區保安溝通之後給司機指點了位置便放行。
張樹鵬注意到安全員用對講機正報告這兩輛車的情況，甚至報出了車牌號碼。
卡車經過廣場上的草坪外延一路向東行駛，在一處頗有年代感的勞動者雕像那裡一轉，便利店後方巨大而已經明顯被現代化改造過的廠房出現在眼前。
它原本銹跡斑駁的外表已經被塗上了一層淡淡的白綠色調，頂上加蓋的一高一低兩個屋頂，可以看到北側大斜角的玻璃天窗，南側坡度較緩，上面是大片的太陽能光伏板。
「這、這，不會吧？」張樹鵬嘴巴都合不攏了，他沒想到這建築物這麼大！
車經過一排平房后停下，這裡原來正對入口，到大門的距離是個小廣場，大約兩百來平米的樣子。
早有安全員接著車，然後從往來的人群里扒拉出個胖子來。「誰是張樹鵬？」那胖子敞胸穿件藍色的薄羽絨服，臉上卻在淌汗。
「我是、我是！」張樹鵬連忙關上車門繞過車頭：「你是小金？」
「對對！」胖子連連點頭，伸手接過交接表，又遞給他一張空白的。
「你稍等，我這就寫。」張樹鵬接過他再次遞過來的水筆，趴在車廂門上邊寫邊說：「你快擦擦汗吧，臉上都花了。」
「咳，哪有功夫啊？顧不上啦！」小金苦笑著揮揮手：「這還演練過兩次呢，要不然更抓瞎了！」
張樹鵬這才知道事前他們是準備過的，怪不得這樣有條不紊。
他從小金手裡拿回了自己那張交接表，準備進去交給那個叫朱迪的前台，邊走邊打量這座建築。
這時候才算看清，它大約有十多米的高度。從地面起一米高是青灰色磚砌牆，外表應該是刷了層防水塗料。
但是入口開始的西側卻用明顯老舊的紅磚直鋪到頂，讓這建築看上去有種新舊結合的感覺。
正門也如屋頂般採用了傾角不大的尖頂，鋼結構框架，現代、透亮。兩翼各有一條彎曲、坡度很緩的殘疾人通道。
邁步登上六級台階，前邊是自動門，進去經過玄關正對著白色人造石的前台和梯形背景牆；
左側一個小水瀑和仿江南灰瓦白牆的房間，伸頭一看可以瞧見那邊扇形花窗后透過來的綠竹；
右側是沙發區圍著一個枯山水的造景。
「你好，有什麼可以幫你？」前台是個大眼睛的劉海姑娘，長長的睫毛讓人覺得是不是戴了美瞳？
「呃，你是朱迪？我剛跟車過來，這是黛西讓我給你的交接表。」張樹鵬看著漂亮女生腿肚子就有點發軟，強撐著說完。
「哦！朱莉早上說了，讓你到這裡以後去東區125房間找她。」
朱迪接過表格，用手指指自己左側的台階：「從這裡進去，穿過第五大道從二條衚衕進去。」
「二條衚衕？」
「就是南邊數起第二個入口。」
「哦，好的。」張樹鵬聽得不大明白，但還是從樓梯口找了過去。這一走他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
為啥進門的時候上台階？因為前台是建在鋼結構上的，比裡面的地面要高。
它的下方張樹鵬猜想應該還有一層，因為自己進來后就是個約四米寬的樓梯向下走，它的盡頭左側拐過去又是個向下的樓梯，看指示牌上標註，下面似乎是圖書館、行政儲藏室、第一更衣室、保潔辦公室之類的場所。
沿著南牆有條鋪了紅色膠粒的路蜿蜒過來，從這指示牌旁邊一拐向西去了，上面用白色顏料噴了幾個字：步跑環線。嗯，難道不因該是「跑步環線」么？
他向人打聽第五大道，有個女生指指頭上方不遠處的指示牌說：「瞧，你現在站的地方是第四大道西區一條。」
然後向四米外一指：「再下那個台階，就是第五大道啦！注意看頭頂的指示，不然你剛來會轉向的。」
張樹鵬心裡叫聲「慚愧」，敢情人家在每個路口上方都有標識，自己不知道看所以被人一下子就知道是新來的了。
趕緊謝過對方繼續前進。來到第五大道，覺得這更像是個兩頭略高、中間稍低的下沉廣場。
找到第二個入口，發現這東區地下也有一層，沿著梯子走下去，下面有三米四、五左右的高度，長度大約十幾米，都是一間間會議室或教室似的隔斷。
不知做什麼用的。看到門上標號是020、021，張樹鵬知道大約不對，他搖搖頭走回上面來，抬頭正好看見一個身影上台階。
「朱莉，我、我到了。」他叫道。
「咦，你怎麼到下面去了？」許靜略一想就知道他走暈了，笑道：「跟我來罷。」
說著在前邊領路，一邊回頭給他介紹說：「這下面最早是廠房的管線室和動力控制室。
本來設計師意見是不是大部分填埋上，只留幾個窨井。我想那不可惜了，這可是小兩百多平米面積呢！
可原來裡面高度才兩米多，不方便人在下邊活動，所以乾脆把上面的預製水泥板全揭掉，又增加了咱們腳底下的鋼板地面部分，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雖然錢多花了一點，但增加了利用率面積。而且水、暖、電的管線都經過下面，維護起來也方便些。
使用上呢，考慮將來做為獵頭大學辦公、教務的場地。」
「你們還真要辦獵頭大學？」
「自然，或者叫學院也稱，反正就是讓人學習獵頭技術、技巧，理論結合實踐的這麼個場所。」
許靜在一間門前停下，橫向拉開扇門，招呼他：「進來吧，隨便坐，這裡現在是我的臨時辦公室。」
張樹鵬一進來就明白許靜為什麼挑這間屋做辦公室了，不是因為風景好，而是位置。
整個東區的西南角因為地下管線室的緣故，有近兩百平面積比周圍地面高出了數十厘米，所以從它的東、北兩個方向連續的鋼窗結構玻璃幕牆看出去，可以把下面開放式辦公區一排排工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張樹鵬注意了下玻璃的眼色，用手指著問：「我猜，這玻璃是外面看不到裡邊情形的，對嗎？」
「你就在靠近二條衚衕的樓梯口附近給自己找個位置吧。」許靜笑笑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指著窗外說了這麼一句。
「這地方這麼大，簡直像艘航母。公司有這麼多人么？」張樹鵬又問。
「你見過航母？」
「嗯，在紐約參觀過港口裡停泊的二戰老航母。」
許靜點點頭，走到從宜家買來的那張寬大的會議桌邊，推開各種圖紙露出一小塊空地，然後招手讓他做到自己對面。
「這座建築物里不僅有智亞獵頭，還有西區的集團總部、董事會、集團人力行政中心；
北邊有智林公司晚點會搬過來，樓上是智心平台，樓下將來還有獵頭大學。
會有上千人利用這個場地辦公。甚至會有部分出租給獨立出來的顧問們。」許靜說：「你既然看過採訪視頻，應該大致明白我說的。」
「嗯，可是……，我們都以為……那是吹噓，所以並沒當真。我、我現在才知道你們是認真的了。」張樹鵬嘆了口氣。
「所以，我們說的話、做的事沒有玩笑或誇張，這是智亞和其它很多公司的區別。」許靜說完看看他：「讓你找的人選開始找了么？」
「是，已經開始找了。」
「我問你，在所有客戶方提出的條件里，最重要和根本的一條是哪個？」
怎麼，要考試？張樹鵬緊張起來：「我覺得可能會計師資質比較難，這個不是誰都有的……。」他剛說完就看見許靜已經開始搖頭了。
「不對，你沒有抓住最核心的問題。」許靜說：「客戶要解決社么問題，這個目的才是最重要的。那麼他們要解決什麼事呢？」
「科創板上市！」
「對呀，所以有這個經歷，特別是完整上市經驗的才有價值。那些參與的、光指揮不動手的、只管其中一段的都不行！」許靜堅決地告訴他。
「這麼嚴？姐，咱放鬆點成不？科創板開了才兩年，上市的不多，還要選本市的，這範圍豈不是很窄了？」張樹鵬滿臉為難的樣子。
「所以才要交給獵頭呀，到我們手裡的哪個職位不難？
這個職位人家獵頭費會給幾十萬，如果是容易做到的，你說甲方憑啥出那麼多錢交給咱們做，他把自己人力招聘主管叫過去不就省下這筆錢了？」
許靜不滿地搖搖頭：「你要是嫌麻煩我可以找別人來做，隨便拎出哪個顧問來都會高高興興地接過去。當然，你也不用坐在樓梯口了，願意坐哪坐哪吧。」
「呃，」張樹鵬被她堵得翻了翻白眼：「好吧，我知道了！」
本以為這樣就過關了，誰知許靜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來。
「怎麼了？」他看看自己身上。西服扣子沒扣錯，大門也關的緊緊地……，沒啥毛病呀？
「你這身……西服、領帶、皮鞋、襯衫，加起來一共多少錢？」許靜突然問。
「我、我沒算過。」
「估計一下呢？大概其就行。」
張樹鵬心想什麼意思啊，你不會立馬掏錢買下來，現在就讓我脫下來吧？「這、這個……，里裡外外加在一起，有兩千多呢！」
許靜嘆口氣，站起身說：「跟我走！」
兩人出來穿過小廣場來到車庫。
張樹鵬嘀咕了一句：「這車庫怎麼獨立在外面？難道下大雨的時候也得穿場過院？」
話一說完前面的許靜站住了，回過身來看著以為說錯話的這位仁兄：「誒，你提了個很好的建議。」
然後察看下周圍，回過頭比劃著說：「你記著這個事，回來提醒我。
咱們讓工程從這個地方做一條鋼結構的廊道，這樣咱們高管和來賓就都不用淋雨了！
咱們公司有《記功單》你去前台要一張填好拿來我簽字，可以績效加分，之後選擇獎金、假期或者提前轉正都行！」
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被採納，還可以受獎。張樹鵬又驚訝又激動，覺得這種機制真不賴，不知道是哪個大神發明的？
他立即顯得活躍起來，顯然受到了鼓勵之後話也多了。
車開出去沒一會兒就扎進了大悅城的地下車庫，這時張樹鵬才想起來問：「朱莉，咱們這是去哪兒？上著班呢跑來購物，這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不過在你開工之前，我得給你換身行頭！」
「什麼？你、你要給我買衣服？」
「別想美事，我只負責幫你參謀，可不管付款。所以你有找人的動力了吧？今天花的錢要儘快掙回來才行！」許靜停好車，示意他下來。
張樹鵬在地面上站穩后，下意識地打量了自己的老闆，再看看自己身上：「我這身都是去年開始干獵頭時候師傅逼著買的，還挺好著呢。再搞套新的，沒這個必要吧？」
「哦，這個是你師傅讓買的？」
「對啊。」
許靜在電梯前停住，迴轉身，伸手捻了下他西服領口試試料子的手感，同時問他：「你在丙人那邊，成的這幾單年薪最高的是多少？」
「嗯，四十多萬。」
「對嘛。」許靜歪頭瞧他：「你現在這個任務的候選人年薪都是一、兩百萬的級別。你好意思穿見四十萬年薪人選的衣服去見他們嗎？
希德同學，假如有人給你介紹女朋友相親，一個穿著價值幾十元的圓領文化衫、趿拉著拖鞋，一個穿成我這樣子，你選擇先和誰談？」
「當、當然和第二個。」
「為什麼呢？」
「因為……第一個好像沒把我當回事兒呀。」
「這就是了。」許靜點點頭：「這些高價值的候選人，盯著他們的獵頭何止三、五個，你以為僅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能把對方拿下？
要是有那樣的便宜事，早輪不到你了。獵頭這行里誰不是狐狸變的？口才，在這行里是最基本、最起碼的東西，明白不？
有人說：穿好點有利於接近高級人才。我說錯！穿好點是為了體現對對方的尊重、重視，是表達鄭重的態度！
衣服、服飾是文化，是表現人內涵的介質，如果把它當成筷子、刀叉那樣的可利用工具，那就太淺薄，甚至是無知了。
比如你，一個文科碩士，就應該表現得簡單、平淡、樸素、文雅。花領帶、粉色襯衫、格子西服，還有帶飾物、花邊的皮鞋只能顯得粗陋、媚俗，這些是不適合你的。
還有柔光、順滑、輕薄的面料也無法體現個人厚重的文化氣質。
這身西服雖然是暗花不明顯，但它太輕飄了，印花的領帶很漂亮，卻無法體現男性的氣度……。
總之，你要是穿這身去見人選，談不成的可能性更大！」
「那……也不能還沒掙到就先花一大筆吧？」張樹鵬委屈得快哭了。
「你師傅叫你買衣服的時候，你也這麼說的吧？」
「你怎麼知道？」
「你後來收入的錢是不是比這身上下要多得多？」
「別提了，」說到錢張樹鵬更委屈了：「你就給三天時間，我公司里還有八萬提成沒拿呢，這不為追隨你一咬牙就放棄了嘛！誰知第一天上班還要花錢！」
「這是必要的投資，你今天花錢是為了明天掙到錢。老弟，這可是咱們獨家的職位，不能搞砸的！
你可知道，咱們魏總常年穿傑尼亞的西服，一件上衣就是萬元呢，他可從來不接百萬年薪以下的單子！
再說，你搞定這個雲瑤科技的財務總監，一單下來提成就幾萬元，早把你買衣服的錢掙回來了，甚至能翻倍還不止！」
許靜看看他，停了幾秒問：「怎樣？是現在上去買，還是回去你另外選個位置坐？」
看看電梯的鐵門，又看看許靜，張樹鵬咬牙伸手按下電鈕：「買就買，誰怕呀。不過我只有兩萬現金，超支的部分你借給我。」
許靜樂了：「用不了那麼多，有一萬多足夠。
放心，有我給你把握吶，別忘了，姐可是從零售這行里出來的！」
話音剛落，「叮咚」一聲，電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