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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東宮調教 《上邪》求憐

  幾板磚下來,賀蘭敏之額角破了一個小洞,眼眉兒也出現一道血痕,紅的血,白的粉,混合著汗珠與淚珠,開了一個采帛鋪。耳朵里也是磬兒、鈸兒、鐃兒、鑼兒一起響,比道場還熱鬧。 

  都將賀蘭敏之砸得不分東南西北,暴怒之下,雙拳緊握,向李威撲來。 

  這個問題就嚴重了。 

  如果原來碧兒,打了也白打了,主僕身份,截然不同的。但現在讓李威任命為內宮的司閨,從六品的女官,又是太子身邊最貼身的女婢,不要說賀蘭敏之是周國公,就是周王也不能隨便打。再說,碧兒也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犯下惡劣的大錯。 

  李威心痛碧兒,暴打賀蘭敏之做得也過了。可是李威雖然在暴揍他,但用大義在壓,佔了大義,又是太子的身份,也能情有可願。 

  賀蘭敏之頂多可以將李威的手抓住,然後上書皇上與皇后,讓他們評理。但不能還手! 

  無論怎麼樣寵愛,如李威所說,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公,君臣之分。這一拳打出去了,賀蘭敏之什麼理兒也占不了。並且這件事,有可能會鬧得很大…… 

  真要比力氣,即使現在李威鍛煉了很久,但身體太弱,底子薄,終比不上養尊處優的賀蘭敏之的。可打架,這是一個技術活。李威未必比他弱。不過李威腦子轉得很快,沒有躲閃,讓賀蘭敏之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只不過李威胸脯在他拳頭到來時,往外偏了偏,沒有讓他打中胸口,身體又略略縮了一縮,這一拳受的力道並不強。但李威故意一個趑趄,蹬!蹬!蹬!連退了三步,方才站穩。 

  賀蘭敏之又撲了過來,已經挨了一拳,達到了目標了,這一回李威沒有讓他得逞。 

  伸出手,抓住了賀蘭敏之的拳頭,用了太極拳中的巧勁,借著他撲來的力道,將他身體往外一帶。同時伸出腳,往賀蘭敏之因為撲來不穩定的下盤一勾。 

  賀蘭敏之的身體立即飛了出去,摔得七葷八素。 

  李威一腳踩了過去,搖頭道:「你這個斯文敗類,枉母后對你十分器重。一個守喪期沒有下來,就讓酒色淘空了身體,連孤這個病夫都打不過。不知道母后聽到此事,該是如何失望。」 

  不但打他,還用言語將他踩得抬不起頭。賀蘭敏之氣糊塗了,說道:「你敢打我,想謀反不成?」 

  到底是誰在想謀反?幾位大儒聽了膛目結舌。 

  許彥伯走了過去,說道:「太子,爭執無事,你有仁愛之心,不應當拳腳相向。」 

  畢竟賀蘭敏之前來弘文館是替他討還公道的,不得不出手相救。 

  但看到李威手中的鎮紙,十分畏懼,論身體板兒,他不比賀蘭敏之強到哪兒。離李威遠遠的。 

  李威盯著許彥伯,說道:「你的祖父是孤的少師。少師飽讀詩書,因此才受到父皇母后看重。聽說他從小就教你讀聖人書籍,儒家經義。但孤聽聞你悖逆弘文館,儒家中何為師?仁義禮智信中,又何為禮?周國公仗母后寵愛,連孤都敢欺凌,可你也為虎作猖,是什麼人給你膽量的?班固說君臣父子夫婦為三大綱紀,何為君臣?儒家中講的忠恕孝悌廉恥名節,何為忠?」 

  許彥伯同樣不能回答。 

  這是無奈,那怕明天皇上罷廢了太子,今天在這裡他還是皇太子,自己祖父雖然權焰滔天,依然還是臣,況且自己。 

  心中懊惱自己今天為了拍賀蘭敏之馬屁,做得有些過火了。也沒有料到太子現在言語變得這麼犀利。 

  但比起賀蘭敏之的喪心病狂,他還有些理智,今天已討不了好了,自動認輸,說道:「太子,臣只是詢問了一下,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又看了看地上在啃泥巴的賀蘭敏之,說道:「事情點到為止即好,過猶不及。」 

  話鋒依然強硬。 

  這倒讓李威心中疑惑了,不同於賀蘭敏之,許敬宗雖然爵位不及賀蘭敏之,但實權很大。即使致仕,朝廷依然還有邸報往來,有時候父母親遇到疑難的事,還派人到他家中詢問意見。 

  許敬宗卻是知道許多事情的。 

  這個許彥伯如此強硬,難道是許敬宗聽到了什麼風聲? 

  正在這時候,外面的禁兵也涌了進來,李威向一個將軍問道:「孤問你,侮罵皇太子,隨著又欲毆打皇太子,是為何罪?」 

  是挨了一拳,但對象卻是賀蘭敏之,況且李威挨的這一拳輕重不知,但賀蘭敏之已經被揍得滿臉鮮血淋漓。 

  這個將軍為難地看著李威。 

  看著羽林軍將士的反應,李威心中嘆了一口氣,到底自己是一個虛名派,不是實權派。想要這些將士會意自己的意思,將賀蘭敏之押到大牢,最少能折辱一下,以此拍自己的馬屁,不大可能了。 

  朝賀蘭敏之踢了一腳,說道:「滾吧,下一次請記好你是臣子的身份!」 

  ……………………………… 

  「奴婢謝過殿下,」碧兒款款地彎下腰,施了一禮。 

  「你這個傻妮子兒,你我之間何必談謝?」 

  但說完了,李威卻還在想,為什麼許彥伯會幫助賀蘭敏之?難道真是許敬宗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低聲對碧兒說道:「以後飯菜可得檢查一下。」 

  「周國公不會有這麼大膽子吧?」碧兒不由愣神了。 

  「唉,孤原來也不樣想,可現在呢?」但在心裡說道,我不是害怕賀蘭敏之,是害怕我的老爹老媽。 

  「太子啊,向陛下寫奏摺反應這個情況吧。」 

  「就是孤不稟奏,父皇難道不知道?」 

  心中又想到,如果老媽對自己真的有什麼不好的想法,自己怎麼辦?逃跑?可逃到什麼地方,就算作一個逃戶,不被朝廷發現,逃戶能有什麼地位?或者逃到海外,唐朝禁止百姓出國,好象那個鑒真大和尚想東渡倭國,結果卻被抓回來幾次,最後才得成功的。想逃出國,大不易。不要說國外了,就是逃到其他各州縣,路上還時不時有關卡盤查。 

  想到這裡,心魂不定。主要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 

  正在這時候,外面進來人稟報,說是楊敏求見。 

  安靜了幾天,怎麼又來了?難道病好了? 

  他自己一身麻煩,就是楊敏貌如西施,也得有福享用。煩燥地說道:「碧兒,你出去對她說,孤不見。」 

  碧兒欲言欲止,最後還是走了出去。 

  一會兒回來,說道:「奴婢對楊家小娘子說過了,但她央請我帶一個手帕給殿下。」說著打開手帕,上面沒有圖案,只是用紅線綉著一行小詩: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都是啥,難道真是哄著不走打著走的騾子,李威不由想起《十日談》中那個過鵝橋的騾子,難道楊敏想做約瑟夫妻子那樣的婆娘? 

  「讓她進來吧。」 

  一會兒走了進來,鬅鬆山月雲髻,插著一枝白玉鑲銀簪兒,系著六幅紫羅裙子,湖綠春衫籠著雪體,雪白的軟襪襯著水紅色小弓鞋。病了一場,氣色不大好,蛾眉窮蹙,眼眶裡汪汪地落著珍珠串兒,粉面低垂,活象一個受氣受委屈的小媳婦。 

  看著她的樣子,讓李威哭笑不得。說了聲:「坐。」 

  欠身坐下,只是抽泣。 

  李威揚了揚手中的香帕,說道:「為什麼要綉這首詩,以前孤記得,你不是對孤很厭惡嗎?」 

  「那是妾身以前年少不知事,聽信周國公之言,做錯了。」 

  「你找的郎君是孤,還是周國公?」本來李威不生氣的,一聽火又騰了起來。 

  楊敏羞憤之下,沒有說話。 

  李威又抖了抖手中的方帕,說道:「可知《上邪》的來歷。西漢長沙王吳芮與愛妻毛蘋為了慶祝四十歲生日,泛舟湘江。其妻毛氏吟詠了這首詩,卻讓吳芮聽了有赴死之意,便說了一句,芮歸當赴天台,觀天門之暝晦。其年,夫婦雙雙無疾而終。」 

  「真的假的?」碧兒大聲問。 

  吳芮知道,西漢唯獨得善終的異姓王,不過也是他做人低調,主動將地盤權利交給劉邦,才取得的善終。《上邪》更是知道,但來歷卻不大清楚了。 

  「這個來歷不是故事,孤沒有虛言。」 

  但李威將這首詩來歷翻出來,依然大是不善。楊敏抽泣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更沒有詛咒殿下。」 

  「預兆不祥倒也罷了,孤再問你,孤只是與你定親了,並沒有大婚,更沒有行合巹之禮。你又有何資格寫這首詩給孤?」 

  「殿下,」碧兒拽了一下李威的衣袖,不管楊敏以前有沒有做錯,李威今天話卻是越說越重。太重了! 

  李威搖了搖頭,之所以這樣說,也是為了解決矛盾的。賀蘭敏之數次對自己挑釁,還不是一般的挑釁,是想將自己往火坑裡推。楊敏與他來往曖昧,自己本來就不舒服。 

  況且佔了李弘的身體,多少也為李弘打一下抱不平。 

  這件事不說開了,即使以後大婚,即使她很美艷,自己對她也不會產生好感,是一場婚姻悲劇。 

  「太子仁愛,為什麼不能原諒妾身一次。再說,妾身以前與太子見面很少,歲數又小,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太子的為人。」楊敏漲紅了臉,說完了,想到李威冷冰冰的語氣,越哭聲越大。 

  「唉,以前孤就不仁愛了?孤的身體漸漸好轉,打主意的人多了。夫妻是什麼,共患難富貴。所以宋弘說糟糠之妻不下堂。或者錯了,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來頭各自飛才是正確的?」 

  如果前面幾句,有所過火,這一句卻也不是無的放矢,現在楊敏之所以對李威產生好感,一是風趣,不象原來李弘古板。二是幾首詩詞讓她驚艷。但身體在變好,也不無原因。 

  但這是實情,如果李威是一個乞丐,非要強求楊敏對他愛得死去活來,山崩地動,怎麼可能。可這不能說開。就象夏天穿衣服一樣,除了有身份的人為了好看外,貧困百姓只是為了遮羞的。道德愛情,統統如此。 

  這句同樣說得更重。 

  楊敏羞急萬分,忽然站了起來,拿起掛在牆上的寶劍,這是李威練習太極劍法,擱在房中的。然後說道:「太子,妾身知道現在怎麼說,你也不相信了,妾身只好將一顆心挖出來給你看。」 

  說著,拿起劍就要往臉口捅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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