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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許家僵持 太子昏之(下)

  僵持的後果,終是賀蘭敏之弱了。 

  周國公府上最盛的時候,是韓魏榮祖孫三代夫人全在的時候,家中伺服的僕役不知凡幾。三位夫人一一去了,這些僕役卻保留下來。僕役雖多,倒不是每一個都對賀蘭敏之忠心。 

  再說了,他們只是僕役,面對精壯的羽林軍,有的士兵都穿上了全副盔甲,心裏面還是很害怕的。 

  於是退縮到了許越家中。 

  但羽林軍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於是僵持著,人倒是越來越多。許多百姓聞訊趕了過來,聽聞了一些,便大聲嚷嚷道:「欠債就是要還錢!」 

  「兵郎們,你們今天怕了,也不要在京城抬頭做人了。」 

  「不為你們,為太子,你們也不能退了。」 

  …… 

  恨不能事情越鬧越大才好。其實有的羽林軍,在京城名聲也不好,但相比於賀蘭敏之,這些羽林軍倒是一個大善人,自然相幫羽林軍了。 

  官府的人也趕了過來。 

  長安京兆縣的官員,雍州府的官員,大理寺、刑部,以及羽林軍各個將軍,甚至連戴至德等宰輔都丟下了手頭的事務,全部趕到現場。一個個勸說,解侍衛看著戴至德,問了一句話:「戴相公,仆等知道你是一個好相公。然而周國公的僕役欠下我們債務不還就是對的嗎?周國公刺殺太子,想要綁架太子妃,就是對的嗎?光天化日之下,毀人府邸,至人重傷,就是對的嗎?要不要我們以後所有羽林軍的士兵,見到周國公,都要彎腰做狗,喊耶耶?」 

  另一個侍衛藉機喊道:「還我們一個公道!還太子一個公道!」 

  一聲喊過,所有侍衛皆呼應著,連帶著圍觀的百姓也湊著熱鬧。 

  欠你們的錢,當真老夫不知道那些錢是如何欠下的?可這聲勢兒太大了,戴至德很是頭痛。鬧大了,對羽林軍不好,連帶著他們這些官員在長安,都要倒霉的。 

  就在這時候,忽然人群分開,有人說道:「太子來了,殿下來了。」 

  一隊羽林軍護著車駕,走了過來。來到許越家門口,碧兒與杜鵑扶著李威從車上走下來。 

  軟軟的,沒有氣力。大病嘛。臉上「蠟黃」一片,加上本來瘦削的身體,一走三晃,百姓一顆心就提了起來,忽然人群中大喝起來:「太子安康哪。」 

  一句喊,就有百姓想起太子的好,全部跟著喊了起來。 

  有人就氣憤,夾在人群中,看著羽林軍,喊道:「太子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這些羽林軍是如何拱衛太子安全的。是爺們兒,就闖進去,替太子討還公道。」 

  這能衝動么?光是士兵,這裡就圍集了近千人,如果一衝動,再加上老百姓,縱然賀蘭敏之有人護著,一人一拳,估計賀蘭敏之也活不過半個時辰。被亂拳生生分屍了。戴至德走到李威身邊說道:「殿下,冷靜啊。」 

  「戴相公,叼憂你了。孤自有分寸,」李威說完了,走到眾位羽林軍士兵面前,鞠了一個大躬,說道:「各位將士,你們對孤的忠心,孤感謝了。」 

  一句話,就讓許多士兵熱淚滾滾,齊聲道:「太子,不敢,這是臣的本份。」 

  解侍衛乘機舉起手中長戈,說道:「太子安康,天佑大唐!」 

  上升到唐朝的高度! 

  戴至德與一干大佬眉頭直皺,這就是民意,可這個民意卻不能發展下去,不然今天准得出事。但這個高度太高了,象昆崙山一樣,都無從辨駁。眾人只能央求地看著李威。 

  李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思你們安心。繼續說道:「但是各位將士,有人不顧朝律綱紀,可我們不是。陛下在東都就食,國家年景不好,陛下與皇後日夜操心。特別是陛下身體不大好,兒臣心中很擔心。」 

  說到這裡,他在心中卻說道:掉啊掉,怎麼淚水就掉不下來呢。 

  拚命擠,擠出兩滴淚花,又說道:「如果你們將事情鬧大了,陛下如何想,孤在東宮如何自處之?」 

  沒說大道理,言語很簡樸,但大家硬是讓他這一句,說得再次想掉眼淚。有的心軟的,淚花再次掉下來,比李威掉的絕對要多。 

  李威又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自有官府前來處理。大家散了吧。」 

  「殿下,連你遇刺,官府都不處理,許校尉家中發生的事,官府會不會處理?」一個侍衛大著膽子說道。 

  戴至德等人老臉一紅,不是不處理,不是在再等候洛陽的消息嗎?但這個苦處,卻有苦是說不出來。 

  「各位,要相信陛下,要相信各位相公。不過救人為主。」李威說完了,來到許越家門口,大聲說道:「周國公,你將許校尉家的僕役放出來吧。不管你我之間的恩怨,京城要地,你深受孤父皇與母后恩寵,不要以身作則,最少不能將事態惡化。」 

  剛說完,幾十個羽林軍士兵跑過來,用盾牌保護著李威。 

  李威心中不以為然,就是賀蘭敏之瘋掉了,這多少人在圍觀,他也不敢行兇的。但臉上不能表露出來,看著那扇大門。 

  賀蘭敏之在裡面同樣頭痛,他沒有想到這些粗魯的士兵膽子居然這麼大。既然太子想事態化小,於是吩咐了一句:「將人放了。」 

  大門打開。 

  賀蘭敏之雖然氣得暴跳如雷,還沒有發瘋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搗毀許家,但下了命令,不得出人命。但有些僕役意佐了,都這麼多天下來了,洛陽還沒有聖旨,大約是看到主子是皇后唯一的外戚份上,這事兒拖一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風聲一過,來個警告就算了。 

  太子是惑不起的,可這些侍衛算什麼。象許越只是一個小子爵,主子是什麼爵位,公爵,還是國公!再說,揍的又是許越家的下人。因此下手就有些重。 

  這些僕役一個個推了出來,有的身上都打得血肉模糊,有的都打昏了,是讓人抬著出來的。 

  耳只為虛,眼見為實。無論孰對孰錯,看到這些人打成這樣了,無論百姓或是士兵,又騷動起來。 

  李威讓碧兒與杜鵑扶著,顫悠悠地走了過去,看著這些傷者,還用手揭開一名傷者的衣服,裡面打出許多深深的血痕,都與衣服沾在一起。他抬起頭,看著大門裡面,說道:「武敏之,孤不知道孤哪裡招惑了你,就算你對孤不滿,派人刺殺孤,派人綁架楊家小娘子,那也算了。」 

  賀蘭敏之在大門裡說了一句:「太子,你休得胡言,刺殺的事與我無關。」 

  「就算與你無關,可這些人又是何必,他們,」李威回頭一指羽林軍,道:「也大多數是功臣後代,有的父親大人,有的祖父大人,要麼為開創大唐基業,戰死在沙場上,要麼戰死在高麗,要麼戰死在吐蕃,要麼戰死在突厥。正是他們祖父輩的努力,才保護大唐昌盛,大唐百姓安居樂業。或者他們做錯了,你帶人警告一聲,也就是了。可你這樣對待他們,對待他們的家人。孤,孤,孤……」 

  說到這裡,他大約是氣憋不過來,連連咳嗽,然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在胸襟上。 

  倒是不多,但沾在雪白的長袍上,甚是醒目。 

  但李威很注意嘀,千萬不能噴在地上,天知道劉群是用了硃砂,或者其他的東西塞進小魚囊里,到了咬破的時候,噴在衣服上回去一洗,卻沒有人知道,如果噴在地上,讓人發覺,就不美了。 

  噴完后,眼睛飛快地一轉,往碧兒小懷抱里一倒,「昏」了過去。 

  碧兒與杜鵑連忙將李威往馬車上架,碧兒知道內情,乾打雷不下雨,哭喊得卻是厲害。杜鵑不知道,哭得卻是很凄厲。 

  太子本來有病的,這眼看著宮中傳來消息,瘵疾漸愈,都有老百姓為此進香慶祝。但現在呢?太子再次氣成了重病,現在連血都噴了出來。一下子炸了營。有的百姓捲起衣袖,就往人群中擠,想往許越家中沖。 

  眼看就要出大事了,碧兒回過頭,朝群情激憤的百姓與士兵一下子跪下來,說道:「不可啊。」 

  人群稍稍安靜下來,都知道,東宮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宮女,對太子可好了。這個宮女正是眼前這個江碧兒,有的人說:「江司閨,你起來吧,我們不敢當此大禮啊。」 

  「你們不聽奴婢將話說完,奴婢就不起來。」 

  「江司閨,你有話快說吧。」 

  「來的路上,殿下就很擔心出事兒。不管周國公做對做錯,他可是國公。陛下龍體又有些欠安。如果你們不冷靜,將事情鬧大了,太子醒過來,他會如何想?難道你們不希望太子病好嗎?」 

  這一說,人群冷靜下來。是啊,闖進去,現在人多勢眾,就是衙役也阻擋不了,將賀蘭敏之活活打死了,解氣了。但事後皇上聽了會怎麼樣想,連太子都要處罰的。 

  許越第一個清醒過來,說道:「各位兄弟,各位父老鄉親,許某多謝各位相助了。不過江司閨的話說得不錯的,為了太子,大家忍一忍吧。」 

  但心中總有些不甘,用拳頭錘著牆壁,嚎啕大哭,道:「陛下,皇后啊,你們在東都難道真不知道嗎?太子,可是你們的親生骨肉啊,連刺客這樣千古未有的事情都出來了。為什麼容忍一個胡作非為的外戚。臣不甘心哪,不甘心……」 

  因為用力,拳頭都砸得鮮血淋漓。 

  凄慘的哭聲,悲痛的樣子,一片護主的忠心,使聞者淚下。 

  ……………………………… 

  士兵與百姓為了太子,漸漸散去了。 

  衙役們保護著賀蘭敏之從許越家中狼狽地逃回周國公府上。 

  一場危機化解開來。 

  可大多數官員眼睛雪亮的,他們知道,皇上與皇后平時很注意民意的,經過這一場事件后,特別是太子的昏厥,許越為了太子的感人哭訴,賀蘭敏之是徹底進了當鋪了。 

  幾位御醫離開了,胡亂開了一些藥方,主要診斷不出來。都吐了血了,難不成還敢說太子現在是生龍活虎? 

  然後消息就傳了進來,李威臉朝裡面,聽著,忍不住想笑,狄仁傑啊狄仁傑,出的這個計策太邪惡了,難怪說孤不可學習。不過孤卻是很喜歡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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