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敗俱傷 此身非彼
「那麼孩兒不如死了好,」一開始狄蕙不大明白,可不是笨人,終於想明白了,拜下哭泣起來。
李威捏了鼻子苦笑,李家血脈有可能真的來自胡人,生活作風確實不大好,連李世民在內。就是自己,感情忠一,似乎也不大沾邊。真發生狄仁傑所擔心的,怎麼辦?難不成提出橫刀,也去割父親的小鳥?
狄仁傑正色說道:「太子殿下,宗室傳代,這是人倫大事,也是國家社稷大事。臣無異議,可是人倫有序,這才是道德的頭等大事。人倫都不序了,怎麼要求臣子忠心。王化不興,只能靠霸育,此終不是長久之計。此事,臣也希望自殿下終。」
對這個王化與霸化的云云,李威很不感冒的,知道的歷史並不多,可畢竟又多看了唐宋元明清的更替。一種就是土崩,災害加上統治者的敗壞,老百姓起義。一種就是外敵的侵略,這多半還是國家**導致的,否則任何游牧民族依然不是中原的對手,用財力人力耗也耗死他們了,那麼就看百姓願不願意為你拚命。最後一種就是瓦解,唐朝雖然說是黃巢起義,可依然屬於瓦解一類的。
因此,必須中央集權,另外保持政治清明,還有學會象父母親那種的神馬帝王心術,讓大臣分權。否則象李林甫那樣的權臣,又對國家造成掣肘。說到底還是霸道。王道?捧著一本《論語》到安祿山面前講讀,安祿山就不謀反了?
不過這上下顛倒,終是不美。
同樣正色地點了一下頭。
不過狄仁傑卻在思考,皇后特地提起這件事,不會無的放矢的,正式進入朝堂,沒有打過交道,可聽聞得更多了,對這位皇后就更忌憚。這一次,太子的反擊,皇上被動,皇后更被動。
想到這裡,他問道:「為什麼皇後會提及此事?」
李威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三敗俱傷哪,」狄仁傑嘆了一口氣。許敬宗該死!沒有許敬宗,又怎麼有這件事發生。
「何來此言?」
「皇后召民間一個女子進宮,外面就會有許多傳言。如果召她們全部進宮呢?這是皇后在軟求殿下。」
「軟求我?」李威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可不是!他說道:「可是群臣義憤填膺,已經不是孤所能掌控的。」
「皇后也低估了你揭破明崇儼時所用的法門,臣也低估了一些。」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又道:「殿下且回去吧,什麼也不要做了。她們多半也不會召入宮中了。但殿下謹記臣一句,孝順,發自心裡的孝順。不發自內心,反是畫蛇添足。」
李威有苦難言,說他心腸不壞倒是可以的,對父母發自心裡的畏懼倒是可以的,可是發自心裡的孝順……當真是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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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事,僅僅是一個開始,隨後從長安到各地,陸續有許多官員開始上書,奏摺象雪花片一樣,飛向洛陽。
本來此事當中,李治與武則天做得不大好兒,又是關係到太子,官員上書上得有底氣,甚至有一些儒生與學子也開始上書。長安又離得有些遠,聽到的消息不大準確,看到李威寫來的求援信,有的官員誤解了,以為李治真看到兒子聲名越重,要慢慢對兒子動手了。於是言語怦擊得更厲害了。
朝中是奏摺。坊間里又有種種的傳言,但大多數將矛頭對著武則天的。
說之所以朝廷久久不處理賀蘭敏之,正是武則天保全這個侄子,不將兒子當兒子。這一次亦是如此,借嫁禍於太子妃,立正名聲。又有一種新的說法悄然興起,說竹紙之事,根本與皇上與皇后無關,這是兩位聖上刻意搶去太子的功勞的。一是抹殺太子漸漸的名聲,二是為自己正名。國家如此災難不休,是因為皇上立什麼二聖,然後又上泰山封禪導致的。封禪關一個婦道人家何事,於是老天連連降下災禍示警。什麼是妖祟,皇后才是真正的妖祟。迷惑了皇上,卻來誅殺兒媳婦,來證明自己無辜……
洛陽因為皇上與武則天在此,還稍稍好一些,可是長安卻越傳越烈。
唯一的好處,原來楊敏名聲十分不堪,甚至有傳言說她與賀蘭敏之本就有不好的曖昧關係,卻一下子扭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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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個竹紙當真與兩位聖上無關?」金內侍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不提起罷了,提起來,就懷疑了。真是象原來的說法,與皇上皇後有什麼關係,自有各部官員研試,何必讓太子親自動手?而且太子試製竹紙時,兩位聖上離開長安已經一月有餘。
「坊里的謠傳你能相信?」李威聽到這些傳言,臉陰得象烏雲一般。
說完了,又說道:「隨孤去拜見母后。」
母親很聰明的,只要自己解釋了,自會知道這些謠傳從何而來。然而結果讓他十分失望,武則天不見!
無奈回到東宮,魏元忠與姚元崇、西門翀卻在東宮想候。
施禮落坐后,魏元忠說道:「狄寺丞有些話要臣轉告殿下。」
「孤正要想找你們商議。」
「可是為坊里的傳言?」
「是,不大妙啊,」狄仁傑說三敗俱傷,卻不知傷到如此地步。
「其實始作俑者正是許敬宗。」說到這裡,魏元忠皺起眉頭,這個老傢伙老而彌姜,不出手則己,一出手招招致命。橫能致人於死地,豎也能致人於死地。讓人甚是頭痛。
「只是父皇與母后不是這樣想,孤要見他們分辨一下,又是不見。」
「殿下,你現在就是見了,分辨會有什麼作用,陛下是相信你不顧他病情也要袒護一個臣民之女,皇后是不顧暗示過你,你繼續率領君臣讓她難堪,還是他們相信許敬宗這些年任勞任怨?」
「……」
「見了面,哀求尚可,如果自辨,不是辨是在示威。」
「……」
「再說,這些謠傳當真是許敬宗一人所為,有許多人確實慈憐殿下,藉此事為殿下正名。還有一些大臣不願意皇后協政,而希望大權早些交接給殿下,少數,象楊家上下,也藉此事,為女兒保住太子妃,在作最後一絲努力。」
「……」
「殿下,為什麼陛下對你忌憚,狄寺丞多次進諫,說你盡到孝道即可,不可辨解。不是你辨就能辨得清楚的。坐在你這個位置上,有人或者為了陛下皇后打壓你,有人為了某些原因謀害你,這是很正常的。但同樣有人幫助你,甚至有大臣很想將你扶立正位,坐擁廢立之功。不是你說了算的,甚至陛下不防備,連陛下說了都不算。」
「……」李威還是無言,但摸了摸身體骨,明白了,我是太子,所以呢,這具身體不是我的,是許多人的,自己說得不算,其他任何一個人說了也不算,要大家還是佔上風的人說了的算。
「殿下,可聽明白臣的意思。大統天下只有一人能得,得到后是九五之尊。所以隋唐更替之時,每一個英雄豪傑都在為之浴血,正是此故。現在殿下只是受一些煎熬,又算得什麼?不但殿下,就是臣等受的煎熬又豈比殿下少些?」
又明白了,做太子,就得在刀尖上跳舞。想下都下不來,要麼跳成功了,要麼就讓刀山火海碎屍萬段。反正想過安穩日子,是沒門。
「但狄寺丞囑咐臣等帶一句話過來。其實這樣也好,比他想得還好。」
「此為何解?」李威又不明白了。唉,這是太子嘛?過的日子連朝廷追捕的江洋大盜還不如。
不過話也不能這樣說的,他的講師生涯讓他對現在的勾心鬥角很不習慣,可某些智人,卻是樂此不彼,比如他的母親,或者狄仁傑,或者許敬宗。
「其實禍根還是在許敬宗身上,只要將許敬宗掰倒了,他府上的僕役抓獲,包括他讓親信散布這些謠傳之事,全部可以嫁禍在許敬宗身上。狄寺丞已經開始著手了!」
「已經著手了?」
「嗯,我們臣微言輕,許少師多少有些輕視。天下目光集中在東都,西京無人注意。民間的議論與群臣進奏,實對殿下不利,可看出來的人卻是很少,包括大理寺的低級吏僚,他們都認為殿下現在佔了上風了。」
「正是,」李威摸了摸淺淺的小鬍鬚,頷然點首。也不錯嘛,至少現在自己比一些小吏有眼光。
「狄寺丞在大理寺漸漸樹立威名,又因為是殿下親信幕僚,更得一些小吏巴結。還有,進奏中,有許多大臣對許少師不滿,他又老又病,又不在兩位聖上身邊,讓人以為許少師要倒台了,所以進奏得越發狠了。」
其實不是這樣的,越是這時候,母親越需要許敬宗了,如果不是年老病拖累了,很有可能放他出來咬人了。但有可能詢問的懿旨已經到了長安。這才是李威擔心的。
問道:「可這些與對付許敬宗有何關係?」
「如果不是這樣,大理寺的小吏們怎能幫助狄寺丞對付許少師?」
還是不大明白,想掰倒許敬宗是不容易的。多少大臣試過了,可成功沒有?相反,沒有成功,最後全部倒下了。
「殿下,終南山刺殺殿下的幕後者是誰?」
「不是賀蘭敏之嗎?」
「錯,不是賀蘭敏之,而是許少師。」
「怎麼可能?」
「正是因為大家認為不可能,所以許少師才敢做出此等悖逆之事,」魏元忠看著李威驚訝的表情,同樣苦笑,剛剛聽狄仁傑說出這個真相時,他的表情不比太子好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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