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暗滴蛟珠墜(三)
幾個宰相走出東宮,越想心裏面越不是滋味。
他們只能稱為宰相,連宰輔都稱不上,更不談什麼真正的大佬。但也有自己的驕傲,郭待舉抱怨道:「殿下今天這些言語太過無禮。」
不說自己是新宰相,就是大臣,無罪也不能說殺就殺。
岑長倩想了一下,道:「太子不是這樣的人,我到青海與他還有過一晤,談吐文雅,對我也十分客氣,還說了感謝兵部各個官員對青海的支持之類的客氣話。」
不能說太子經過青海這一戰,人就變了。若變,在去年岑長倩到青海后,已經變了。而不是到現在。
魏玄同樣在迷茫,問道:「那麼太子為什麼說出這些話?」
也覺得不對,與太子他相處的時間最長,很講道理的一個人,也從來不擺架子,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根本就想不起來他是一個太子。
這樣的疑問也在郭正一腦海里。
可是四人覺得很不安,李威最後說那句話時,殺氣森然,這股殺氣是看不到的,但能感覺出來,休說太子辦不到,一旦他登基為帝,是很強勢的,文有文治之才,武有安邦之才。在這種情況,用什麼罪名,將他們四人擊殺,不是行不通。看一看當今的陛下,殺死了多少重臣。自己四人是宰相,可根本談不上是重臣。
特別是魏玄同,他的上位,是太子將他尋來開挖兩渠,慢慢才華才被大家賞識,後來升遷為吏部侍郎,還是劉仁軌保薦的。一個對自己有恩,一個是好友,無從決擇。最主要的隱隱他感到太子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想了想,不能問劉仁軌,自己作炮台,頂了一下裴炎,再加上薛元超支持,裴炎在政事堂已經不比劉仁軌掌握的話語權少了。開不了這個口。於是問道:「我們再去問一問裴侍郎。」
這事兒得弄清楚。
四個宰相又去尋找裴行儉,對裴行儉也是客客氣氣的。人家資歷功績才能,那一點都勝過他們。一點傲慢的資格都沒有。
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裴行儉含笑說道:「殿下說得沒有錯啊。」
「可是……」郭正一心中有些不服,你不能這樣相幫太子,就是太子,也不能胡亂殺一名宰相吧?
「在路上,太子就與臣談過你們。說你們是清臣,皆不錯。然而心機太少,容易被人利用誤導。果不其然。」
幾人不大服氣。
「不要不服,殿下有一計,有可能在未來幾年,或者十幾年當中,將我們大唐的頭號勁敵論欽陵擊殺,你們能不能猜出是何計策?」
這個更不容易,幾人茫然地搖了搖頭。
「所以,人有所長有所短,不懂的地方很多的。比如心機,請相信我一句話,你們比起裴相公遠矣,同樣猜不出裴炎在想什麼。也許你們認為自己是好心,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但這份好心,卻讓人利用了。若是普通臣子,利用倒也罷了。你們卻是當朝宰相,決策朝政,一旦利用,那後果不堪設想。當年諸葛亮揮淚斬馬謖,願意否?誤了國家大事,不殺你們,殺誰?好好回去反思吧,安心地做你們的宰相,不要拉幫結派。你們翅膀還沒有硬起來。」
也教訓了一頓。
讓太子罵成這個樣子,還不甘心,裴行儉說話也就不客氣了。
難道裴炎真是……幾個人走出來,再次茫然相視一眼。太子說,還說太子年青,衝動,感情用事。然而裴行儉居於朝堂很多年,並且有識人之鑒,為什麼也要這麼說?
於是聯手又找到裴炎,將李威說的那幾句話帶傳。然後看著裴炎的臉色,裴炎神情自若,然後嘆惜一聲說道:「我不知道殿下為何對我成見如此之深?還是那句,只要我問心無愧,管太子殿下對我有何成見。各位,以後勿要再提。」
但心中冷笑,這一逼,朝堂上太子的力量越來越弱,大約太子也是急了。
急倒未必,不過需要壓一壓,能不能使這四個人醒悟,李威沒有抱多大希望。但壓過了,讓他們三思,大變到來之時,不會有意外發生。否則這個裴炎率領這四人,再加上薛元超,來個強行請願,有可能事情會糟。
裴炎的狐朋狗友已經夠多,薛元超又提撥過許多人,再加上四位新宰相,這一倒戈,會有許多大臣盲從。這才是李威最擔心的,因此,從一進城門起,就開始強勢。
如薛訥同樣開的一句玩笑,京城中最不能得罪的,是自己小妹。但最能得罪的,卻是自己,沒有大的過錯,自己仁愛嘛,不會戒意的。平時這種仁愛會為自己贏來好名聲的,但在這關健時候,不是仁愛,是軟弱!那卻成了致命的弱點。
對於薛元超的倒戈,李威卻能想到。昨天晚上聽了上官婉兒說過內宮的事,相信,這個人性格軟弱怕生,母親的種種手段,非得屈服不可。但本來也將此人排除在外。
不過裴雨荷還是擔心,看到他們四人走後,說道:「殿下,剛才你說殺無郝,是不是過了?」
「不過,孤都這樣點醒,若繼續與裴炎走下去,孤從來說話算話的!」冷然道。
有人說歷史母親做了女皇后,是好皇帝,有人說是壞皇帝。這個不管,作為自己,是絕不能看到,母親一步步走向女皇之路的。大變拉開,這四人如執迷不悟,誤了他的大事,必殺無疑。
雖然是人才,但這四人當中,沒有那一個,絕不是那種必不可缺的人才。說句不好聽的,他寧肯載培契丹人駱務整,都不願意載培這四人。
丈夫對裴炎喊打喊殺,裴雨荷不敢再勸。而且當初裴炎與太子結仇,也多半因自己而起。又說道:「殿下,婉兒很是辛苦,是不是勸一勸天后,不要她再去執掌詔命?」
「為什麼不去,孤還指望她以後替我執掌詔命呢。」李威笑道。
母親這個載培好啊,雖然學了多年的古文字,然而讓他寫現在這種駢韻的文章,依然感到頭痛。以後有這些詔命,交給上官婉兒處理就是。不是執掌詔命,就是內相。也要看帝王本身,給你建議發言權,這個執掌詔命,那就有份量。若是不給,只是相當於一個小秘書的工作。
做秘書,還有比上官婉兒這個秘書更勝任的?
說完了,站了起來,要去四方館。
看一看那些歐洲的土包子。
長安與洛陽是現在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大的國際化城市。僅是長安一處,一百五十萬居民,加上候選官員、內侍宮娥,宿衛士兵近兩十多萬人,但是滯留的留學生、使者與商人,最高的時候就達到了三十多萬人。僅是波斯人隨卑路斯前來長安的就達到了近萬人,到了天寶還有四千多人依然留在長安。後來就消失了(同化了)。最搞笑的一些熱愛大唐外國人,不顧本國禁令,冒著殺頭危險,也要往長安跑。嗯,還不少的。
洛陽規模小一點,可也有不少。這些外國人當中,最少近十萬人,由唐朝包吃包喝包穿包住。然後再由這些外國人,將中國的文明,帶到大食、波斯、高麗、倭國、吐蕃、突厥與南洋。
對文明的傳播,李威沒有太反對。就象水往低處流一樣,唐朝的文明站在世界之巔,必然向低遠流動。然而為了展示一下泱泱大國的風範,白白養活那多人外國人,甚至還會讓他們打包帶走,這個李威就很反對了。要知道這些吃的喝的穿的,皆是唐朝百姓一點一滴,從各地運到兩京的。唐朝的百姓也沒有真正到達小康地步,許多百姓連溫飽都不能保障。
很無語的,好象歷朝的統治者,這樣的傻事,做得還不少。就沒有一個人知道改悔。
但來四方館,並不是為了此事。
這個觀念也非是一朝一夕才能轉變的。
到了四方館,這些土包子一個個還沒有走,看到兩京的繁華,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還沒有玩夠,現在攆他們走,也不會立即離開。一起住在四方館內,本來四方館規模也不小,一下子湧來近三千人,也顯得嘈雜。
找到其中的傳教士,一個個點頭哈腰,國家強大富裕,於是十分尊重。
李威擺了一下手,對通譯說道:「你替孤翻譯。」
肯定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也絕對不是他後世所學的英語。
通譯答道:「喏。」
通過通譯,進行著對話。
「你們傳教傳得如何?」
「不大好。」幾個傳教士愁眉苦臉地答道。首先得有一個教堂,唐朝好是好,可地皮很貴,物價很貴。教堂小了不管用,教堂大了,最少得上萬緡費用。自己這一行,並沒有帶足夠的經費。早知道這樣,不如多帶一些黃金。但不能回去討黃金,再回來建教堂。這一來一去,得多少長時間?
將難處一說,然後眼巴巴地說道:「太子,能不能幫助我們,主會保佑你的,保佑你們大唐百姓。」
「孤不需要你那個主來保佑,大唐沒有你們主保佑,照樣比你們歐羅巴各國強大。」
幾個傳教士連忙祈禱,這是對主褻瀆啊。
不理他們有什麼反應,但知道這群人很狂熱,又說道:「孤可以幫助你們。」
「謝過太子。」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孤替你們建一座教堂,傳播你們那個主的榮光,語言都不通,你們如何傳播?」
唐朝雖在養外國人事上做得傻,但十分開放包容,包括宗教,除了佛道二教外,還有拜火教、摩尼教、景教等等。對宗教的態度,李威不贊成也不反對。大多數宗教還是勸人向善的,而且人活著有一個信仰,未必是壞事。而且宗教越多,才越不會造成危害。
幾個傳教士不能回答。
李威又說道:「你們想傳播你們主的榮光,非是一朝一日之功,首先得學會我們唐朝的語言。另外,孤可以給你們經濟與政策上支持,但你們也必須替孤做一件事。這一次我們大唐的大使帶來了許多書籍,麻煩你們在學會我們唐朝語言與文字之後,替孤將它們翻譯出來。至於你們留在我們唐朝的用費,孤來承擔。若是人手不足,孤也可以派一些人手相助。」
通譯嘰里哇啦一頓翻譯,幾個傳教士立即同意。
那是好事,這樣什麼宗教經義,就可以以文字方式在唐朝流傳了。
但能不能流傳,還要在於李威的態度。
「謝過太子,」彆扭的唐朝話,聲音倒是好聽。來了有一會兒,到了唐朝,才知道唐朝是多大多富多強,大約人家也看不上自己這個公主。
並且婚姻觀念,也讓自己不滿意。香黛一顆心漸漸死了。不過這個太子既然答應傳教,她信仰就是天主教,心裏面十分感謝的,甚至想到以後自己是不是能做一個修女呢?
看著這個美麗的法蘭克公主,李威又想到了什麼。怎麼就感到她,以及這些土包子們,會有很大用處的。可一時想,又想不起來。但看一次,就會隱隱地有些靈光閃現。(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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