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悵客里光陰虛擲(二)
李威被她說樂了。
只是好笑,並不是恥笑。到了他這個層面,絕不會說什麼婚姻自由的渾話,在這時代,在他這個地位,婚姻也代表相互利益的組合。唐朝有的家長很開放,讓子女在一定限度上挑選自己中意的伴侶。比如將幾個少年郎喊到府中,讓自己女兒在屏風後面觀察。但絕不會容許你私自里,帶一個妻子,或者一個丈夫回家的。
可替她做了解釋。
低聲對裴雨荷她們說道:「這個公主信仰的是西方一種宗教,只允許一夫一妻制。」
「天哪,這怎麼可能?」徐儷捂著嘴驚訝地說道。
即使現在的唐朝,因為戰爭,力役,以及逃避稅務出家等因素,總體來說,女子比男子多,若是一夫一妻制,會有多少女子打光棍?這將是一場災難。
但若是繼續平穩發展下去,唐朝的一夫多妻制,同樣是對貧困人家是一場災難,更多的男子不得不打光棍。比如在青海軍中,就有許多窮人家的子弟,到了二十多歲時,還沒有成親。李威對歐洲的歷史了解得不多,可聽胡應說過許多事情,並不是一夫一妻,代表著多麼美好。相反,生活作風很糜爛,連私生子都泛濫成災。
淡淡地對香黛說道:「香黛公主,你的婚姻條件很高嘛,又要人替你父親推翻內相丕平,又要人替你們宣傳天主教,你將這個世界上所有有權勢的人,找一找,看看誰有這個條件,能替你實現?」
「陛下可以做到。」
裴雨荷幾個女子皆是發笑。
「公主殿下,你還是回去吧,不說你這兩個條件,我一條辦不到,就是沒有條件,我也不會娶你。」
雖然這個公主是一個歐洲美人,他也不排除異國情緣,可將這個金髮美人帶到皇宮,會引起多大的風暴。自己這不是純想找麻煩上身?
將失望的香黛打發走,開始批閱奏摺。
主要是三部分,一部分沒有異議的,在下面日前面寫上某某日,再發到門下省,表示同意了。門下省再備檔,副本呈到尚書,防止皇帝賴賬的,這也不是後人所想的那樣,即便是這個封建王朝最鼎盛的年代,統治者本身也有一套完善的自我監督機制。只是實施的結果不大好說。
第二部分就是有異議的,或者有什麼想法的,要工整地寫上去,等於是駁回,或者再審。
第三部分,是一些上書,有爭議,或者不認同的,但出發點是好的,褒善揚惡,留中不發。
批了幾十本,喝了一口茶輕鬆一下。
上官婉兒坐在邊上,問道:「殿下,那個天主教是怎麼回事?」
「婉兒,別問,那個天主教與伊斯蘭教是一群瘋子。」李威指的這兩種宗教為了發展,對異教徒的迫害。相對而言,景教教義倒是很柔和,不過在唐朝除了一些上層人士,帶著獵奇心外,在下層百姓當中,仍然很不受歡迎。
其實後世有一個大人物就信仰景教,郭子儀。這個倒不是李威能想到的。
李威忽然問了一句:「婉兒,你看這個公主長得美不美麗?」
「雖然怪怪的,也生得好看。陛下你……」
「不準胡思亂想,」李威嚴厲地說道。這是問一聲,看一看現在唐朝人對外國人的審美觀,婉兒這個回答讓他多少有些感慨,若放在宋明,指不準會認為香黛是一個妖怪。
然後繼續看奏摺。
婉兒說道:「陛下,你做了皇帝,倒失去了許多樂趣。」
「有得必有失,難道你不希望我做皇帝?」
「不是。」
更夫敲響了二更的綁子聲。
「陛下,休息吧。」婉兒期待地說,今天輪到她陪李威過夜。
不過還在東宮,一旦真正入主皇宮,幾個嬪妃皆有自己的宮殿,再想象這樣團聚在一起,不大可能了。
「知道甜味了?」
「陛下……」婉兒脹紅了臉,嬌羞地喊了一聲。
「睡吧。」合上奏摺,讓太監送到門下省。不是所有官員,皆是上午當值,到了下午下值的,夜裡三省還有少數官員繼續當值,防止突然事件。另外除了朝參外,還有一群重要的官員,兩省供奉官、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他們稱為常參官,每天都得入宮參見皇帝。當然,是理論上的,實際上皇帝本身,也不可能每天與會見官員議事。
那麼真如上官婉兒所說,做皇帝失去了許多樂趣。
然後吹滅了蠟燭……
上官婉兒象一隻小貓一樣伏在李威懷中,已經睡著了。畢竟歲數還小,但李威心中罪惡感已經很輕,他沒有改變唐朝多少,可是唐朝卻改變了他。至少他不會產生推行什麼民主制的想法,將帝王變成一個傀儡。
摟著上官婉兒嬌小的身軀,腦海里在不停地想著心事,第一步已經將皇帝大義抓在手中,可是還沒有真正將皇帝所有權利抓在手中,母親若有什麼想法,還能翻盤。
還有唐朝的未來,雖然現在想有些遙遠,可是也要想一想,作為一個封建王朝,唐朝達到了中國歷史的巔峰。不提宋朝,也許有錢,可那個弱宋肯定不是李威所期盼的,不提明朝,明朝政治有多黑暗,自己多少也知道的。
唐朝很強大,可這個強大的背後,卻有許多弊端,從這時候,已經開始在加烈。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不少,最主要就是經濟的狹隘,迫使所有人眼睛盯在土地上,於是大戶吞併。五姓七家就象七座珠穆朗瑪峰那樣,領著所有大戶在跑。
自己又如何去做?
漸漸夜深,雨停了下來,瓦檐上還有雨水滴下來,滴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李威才進入夢鄉。
……
一縷陽光欣欣然地照射進來,李威猛然驚醒。
推了推上官婉兒,道:「你要去上陽宮了。」
上官婉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說道:「殿下,再讓我睡一下吧。」
昨天還是不錯的,批閱奏摺,她還沒有這本事,李威也不讓她去批閱奏摺。母后的事例擺在哪裡,一批,後宮干政自父親手中,再到自己手中,將會成為一個惡循環。
但可以將自己批好的奏摺歸歸擋,磨磨墨,或者與碧兒她們一起,替自己倒倒茶。
也等於說是做了一個高級的小秘書。
「你不怕母后?」
一提武則天,上官婉兒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然後央請道:「陛下,你求一求太后,我不想去上陽宮。」
武則天怒打上官婉兒的事,李威已經知道。事情過去,他也沒有太生氣,這也是母親的本性。上官婉兒是他的妻妾,身份還是很低的。但看著上官婉兒可憐巴巴的神情,心中也擔心。
好罷,不好,以後說不定母親又拿上官婉兒出氣,說道:「我去試一試,可你要跟我來。」
穿好衣服,梳洗完畢,已經不早了,沒有吃早飯,立即去了上陽宮。
見到武則天,將來意一說。
武則天不悅道:「弘兒,你是何意?婉兒留在你身邊,又能做什麼?」
「母后,兒臣才處理政務,許多地方十分生疏,因此速度緩慢。東宮中其他人又不懂,婉兒可以替兒臣將奏摺歸一歸檔,也省卻了兒臣的時間。」得解釋清楚,上官婉兒在武則天身邊主要職責,是寫詔書。李威也有權利寫制書,但畢竟暫時以武則天為主。
上官婉兒回到李威身邊,可以替李威將奏摺歸檔,也可以替李威寫一些制書的,但策重點只能說是歸檔。否則又會刺激母親。
武則天還是不高興,道:「本宮留婉兒在身邊,不是她有才氣,還小,做不了多少事。只是想有一個人陪本宮說說話。」
上官婉兒苦著臉,望著李威。
怎麼辦呢「太后還不放人了。
可陪著太后,每天膽戰心驚,她十分不願意。
李威撓了撓頭,未來不能猜測的,就是記得歷史,歷史走向也早改得面目皆非。從內心深處,李威還是不想與母親交惡,不僅是孝心,也是為後人帶一個頭,起一個示範作用。
忽然對李首成說道:「李內侍,你陪我到外面走一走。」
李首成不解。
武則天揮了揮手,說道:「李首成,你去吧。」
帶著李首成來到殿外,李威說道:「婉兒留在我身邊,可以做很多事。最少我沒有母后的天份,有她,能為我節約大量的時間。」
「但陛下,你也看到了,太后在上陽宮也孤單寂寞,奴婢,有時也搭一搭話,可奴婢還是奴婢。又沒有良媛的才情,經史詩賦,什麼都能與天后說一說。陛下,這也是孝道。有良媛在太後身邊,為你與太后能架一道橋樑。」
李首成反過來勸李威。
「李內侍,太后寂寞,我以後可以常來看一看。主要太后缺少走動,因此,我想出一樣東西,讓太后以後不會太急,又不會招惹輿論。」
「什麼東西?」
李威沖不遠處站的一個宮娥喊了一聲,讓她拿來紙筆。畫了羽毛球與乒乓球,接著又寫了規則。現在的工藝很落後,將兩個球製造出來,質量不會好,但能造出來,也能勉強去擊打。就象擊鞠所用的球,李威踢過,雖然彈性不及後來的足球,可彈性也可。
寫完了,說道:「這兩個球都很小,不但是父皇母后,可以遊樂,宮中的內侍與宮娥們,在無聊時,也可以玩一玩,還能強身健體。」
李首成立即將圖紙吩咐人拿到將作匠,讓工匠去製作。
然後對李威說道:「陛下,恕奴婢斗膽說一句。」
「說吧。」
「陛下,這一次你所作所為,讓兩位聖上很失望,太上皇身體不大好……你為什麼急在一時?」
我能不急嗎?再不動手,整個朝堂將被母親掌控,到時候母親會不會將權利心甘情願地歸還給我?但與這個太監說不通,道:「李內侍,物無完物,人無完人。雍王的青年與少年時,是何等的品德,你是知道的。因為一些人的誤導,後來又演變成什麼樣子?再說,我即位,只想做一些實事,並不是爭權。依然在向父皇母後學習……」
李首成皺了皺眉頭,不相信。
知道說服不了他,也不指望這個死忠於母親的太監理解,又道:「但我不是二弟,所做的一切,只希望這個家不再因為為了權利,而有悲劇發生,李內侍,你相不相信,請拭目以待。」
李首成還是不說話。
「李內侍,帶我在上陽宮轉一轉吧,上陽宮我還不大熟悉。」
「喏。」
走了一會兒,上陽宮的宮殿群不及大明宮龐大,但景色秀美,各個建築也修得美崙美奐,就不知道韋弘機用二十幾萬緡錢是如何修建起來的。道:「韋卿倒是一個人才。」
「是,奴婢也認為狄侍郎他們做法有些過,兩位聖上為了國家勞苦功高,僅修一座宮闕,就窮追猛打,未免太過份。」
笑笑不答。
如僅是一處宮闕,倒也罷了。唐朝有了多少皇宮?不僅是皇宮,修陵墓時,以山為陵,若放在宋朝,能讓一群文臣唾沫活活淹死。轉了一個時辰,才將上陽宮走了一小半,是上陽宮的要求,將作監開工速度很快,已經將做好的球以及球、球拍、球台送到上陽宮。
李威試了試,找出其中幾個比較合適的,將母親拉了出來,做著示範,還讓武則天親自上來試了一試。這時候娛樂活動是很少,一干太監與宮娥聽完了李威講解,一個個很眼熱。
武則天丟下球拍,問道:「弘兒,這是那群夷人的玩器?」
「是啊。」李威含糊地應了一聲。
不然怎麼解釋呢?
「罷,你想帶婉兒回去,就讓她回東宮吧,明天不要來上陽宮當值。」
「謝過母后。」終於將上官婉兒的事擺平,帶著上官婉兒又向東宮返回,婉兒說道:「剛才的那個球,東宮也要。」
「行啊,我回頭讓將作監再弄幾個,放在東宮。」說完又想到,是不是可以舉辦一場動動會?比如舉辦射箭、跑步、標槍、跳高跳遠,或者將兵器頭拿下來,塗上石灰,舉行一些比賽,還有騎馬、游泳,這些比賽,以現在的條件都可以上的。鍛煉了百姓的體質,也娛樂了百姓的生活。
可終於忍了下來。
眼下不行,盡量少惹爭議。
想到了爭議,又想到了劉仁軌講解自己對待倭國與新羅的意圖,說道:「婉兒,你先回去,我還去一趟政事堂。」
「喏。」
來到了政事堂,幾位宰相,還有九寺正卿、六部尚書侍郎皆在。
劉仁軌說道:「陛下,你來了正好。」
「何來此言?」
「那個計劃究竟怎麼制訂?」
聽起來很有道理,然而破天荒的第一次聽說過,輪到自己動手,不知道怎麼辦了。
「別急,來人,先到御膳房給我拿幾塊胡餅。」
侍候的太監立即下去備早餐。
李威又說道:「劉卿,新羅的事,有沒有說。」
「也說了,可爭論聲很大。」
「我前來正是為此事,也正好,順便與各位愛卿商議一下。」說完了,又吩咐站在身邊另一個太監道:「你去東宮,找到太子妃,將予的一幅世界大地圖拿過來。」
「喏。」
然後眼睛在裴炎他們身上掃過,說道:「各位,你們已經在此,按照民間的說法,皆是位極人臣之輩。這幾年,我在東宮,可常在外面,聽到許多,看到許多。特別是陞官,有一種說法,要才學,沒有才學就沒有人看重。要吏干,沒有吏干做不好官。要出身,出身不顯,沒有人拉抬,很難有出頭之日。還要有權術,沒有權術,就容易被別人欺負打壓,奪去功勞。」
一下子將官場的奧決揭破,二十幾個大臣皆感到愕然。
「我卻不這樣想。良好的出身,就有良好的家教,容易出人才,但也未必出身不好,就不會有人才湧現。比如漢高祖只是一個潑賴,蕭何與曹參只是一名小吏,韓信是一個胯下受辱之輩,可是他們做出什麼大事?所以國家要量才施用。對於國家,對於百姓,我看重的是才,是德,而非是什麼出身,更不是什麼權術。一個權術,生生地將大好的朝政變得烏煙瘴氣。若是沒有這個權術,青海幾萬將士何至於慘死,吐蕃又何至於想起來在紫山口搶在我前面修建關卡?可是事情發生了,我不想再追究。一切歸零,大家重新開始。」
說著,從裴炎、薛元超等人臉上掃過。又道:「你們能進入這裡,十分地不易。一個個年齡也很高,因為身體的緣故,有的只能從政幾年,有的能從政十幾年,最長的,能從政三十年,已經很不錯了。時間一眨眼就能過去,我希望大家自此以後,拋開所有成見,不要在什麼權術上動腦筋,好好做事,建設一個強大的美好的國度,留名青史,而不是留污名於史冊。若是那樣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陛下所言極是,」一個個隨聲附和。但有幾個人是真心的,李威很懷疑。
可是警告也警告過了,漂亮話自己先說,也是佔一個理兒。再做一些不好的事,自己處罰起來,也佔住大義。因此,沒有再說:「那麼我們就討論正事,昔日,徐舍人因為泄露了一件小事,身體不大好,也斥貶到了嶺南。」
提及此事,裴炎臉色微微一變。
李威沒有管,繼續道:「今天我們說的是大事,是國政,如若有人泄露,這個後果,你們自知。」
「喏。」齊聲答道。
「好,我們就來說一說倭國與新羅。」特別是倭國,現在許多人對倭國抱有很大的好感,想說服他們極其的不容易。太監端來了早餐,李威不急,先吃了幾塊胡餅,喝了一碗小米粥,將肚子填飽再說。
這才將太監從東宮拿來的大地圖展開,隨著這地圖展開,世界上第一次正式販賣軍火的行業,開始問世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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