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天外飛來的可憐人兒
天放晴,李治重病,不得不返回上陽宮。
武則天擔憂地對李治說了一件事:「陛下,賢兒在深宮召倭女跳籠鳥舞,又說了,他連一隻籠中的鳥兒都不如。」
李賢是讓倭女跳了舞,關在深宮裡很無聊的,但不知道舞蹈的名字叫做鳥籠舞。
也許是武則天有意做了細微的篡改,也許長安的太監就是這樣稟報的,可這略微的差異,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結果。李治大怒地喝罵了一句:「這個孽障!」
罵完了,下詔將李賢貶到巴州。
這一下子李賢成了一隻能自由飛翔的小鳥了。
對這道詔書,沒有多少人關心,本來李賢犯下了重大錯誤,養在深宮裡,已是很松的處罰,再抱怨,不下放你,下放誰?況且巴州這個地點,也沒有疑問。他畢竟是太后的親生的兒子,若是下放到嶺南,天氣酷熱,離京城遙遠,顯得太后沒有人情味。放得太近,他說這句話,說明看到大哥遠征,又不安生,能與京城官員繼續交結。在河北,是兵家之地,每州都有許多士兵,江南太富裕,沒有懲戒作用。巴州是一個合理的位置。
在未來政治格局上,幾乎所有人也將他排除在外,不是這道詔書出現,都沒有大臣會想到長安,還有這個尊貴的王子活在世上。
但按照禮制,象他這樣的親王貶放到外地,必須派一重將護送到地方上,一是保護安全,二是防止路上出現意外,三也是監督。這次朝廷也選了一名重將,令狐智通!
不但讓令狐智通護送李賢,而且立即遷為左監門將軍,從三品的軍職!
後者才讓眾人愕然與震驚。
又一個張虔勖出現了。
朱敬則看到這道詔書,一下值,連忙來到裴行儉家中。裴行儉身體越發不行了,三頭兩頭地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這又是一個被人忽視的人。朱敬則沒有忽視,裴行儉身體不行,智慧仍在。
聽了朱敬則將情況講完,裴行儉問道:「朱少監,為什麼雍王殿下,會讓一群倭女跳舞?」
「不對嗎?」
「難道雍王口味如此差勁?雖他犯下錯誤,但他的學問舉止,儒雅風采,還略略在陛下之上。我久卧病床,聽說西京與東都為了避及良家女受苦,也採納了一些倭女入宮,做苦奴。是去做苦力活的,不是去跳舞的。就是雍王口味變差了,也不容易調撥一批倭女替他跳舞。更況且跳那個籠鳥舞。」
「是啊,裴侍郎,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
「深宮發生的事,一般人容易疏忽。」
「唉,陛下與狄侍郎在京城就好了,說不定能查明事情真相。」
「查清又是如何,頂多死幾個替死鬼。」
「雍王已在深宮,為什麼多此一舉?」
「也許是西京的太監想邀功,做下的。也許是某人刻意安排。雍王雖是廢置,與太后矛盾最深,他又監理過國政,在太上皇數位殿下當中,資質僅次於陛下。」
已不用再解釋,太后想借太上皇快不行時,及時將權利抓住。皇上在西域,與大食人開戰,這是一個可以與唐朝相提並論的國家,一戰還不知道得多少時間才能結束。以太后的性格,鏟草必須除根,雍王放在長安,會如鯁在喉。僅是一個小小的布置,流放到巴州,豈不更安心?
「但是令狐智通……」朱敬則愁眉苦臉地說道。
以前皇上一直不落下風的,主要是朝堂。戴至德等人雖不能算是皇上的真正心腹,然而為了國家,都表示了輕重不等的支持。到了戴至德等人死後,太后提撥了裴炎等人上台,不過皇上已經登基,抓住了大義。另外還有六大金剛,幾乎所有軍方的支持。力量不遜反升。
現在呢,羽林軍太后掌控了一半,北方的軍隊掌控了一大半。六大金剛,李義琰罷相,劉仁軌在長安養老,魏元忠到了西域,狄仁傑在魏州,裴行儉睡在病床上,只剩自己一個人,且是說話最沒有份量的一個人。說不定那天太后看到自己心煩了,隨便找一個借口,自己也就下放了。
再看軍方,張虔勖先背叛。令狐智通自姚州就跟隨陛下行軍作戰,又到了青海,又背叛了。這才過了多長時間?若是象這樣發展下去,一年後呢?即便太上皇駕崩,皇帝回京,也只能乖乖地做一個傀儡。
對李賢朱敬則沒有多少可憐,也沒有多少可恨。犯了錯誤,可史上奪嫡發生了多少醜陋的事,李賢並不是其中最過份的一個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失敗了必須處罰。
李賢本身的處罰無足輕重,令狐智通引起的后敘風波,才是讓朱敬則十分擔心的。
「令狐智通,你不用管他,象他這樣的人才,在西域與青海裡面會有很多。陛下賞識的可造之材,大多有意帶到了西域,繼續載培,」不僅是載培,還是有意的保護,稍帶著拉攏意味。說到這裡,裴行儉一陣咳嗽,自己時日無多了,索性將話說明:「一千個令狐智通,不及一個太后。」
這才是問題根本。
朱敬則一臉茫然。不是行軍作戰,行軍作戰,陛下才能可以當一個合格的統帥。不是治理國家,陛下的奇思妙想,足以領導大唐走向更強大的道路。這個上位,是靠手段,權謀。陛下比起太后,遜色多了。連眼前這個充滿智慧的老臣同樣也不行,否則也不會在他眼皮底下,將他生生架空。
裴行儉說道:「我們去書房走一走。」
來到書房中,他是一個儒將,喜歡看書,書房裡擺滿了一排排的書籍,有紙張版的,也有竹簡版的。裴行儉地卻拿出兩張地圖,第一是西域的地圖,李威送來的。
原來唐朝西域地圖有許多錯誤的地方,特別是嶺西。比如縛喝城,有的地圖上稱呼為縛叱城,多數將它放大汗都督府的位置。其實縛喝城位於巴里黑城的東面,大汗都督府的位置在巴里黑的西面與西南面。縛喝城在東方,是縛喝國的王都。屬於吐火羅的管轄國,其國沒有君長,吐火羅各國當中,只有活國,忽露摩國,愉漫國,呬摩呾羅國四國設有君長,其他皆是突厥吐火羅派貴族前去管理的。還有帆延國,吐火羅勢大時,臣服。衰落時,各自為政,互不干涉。
這些在這張新版西域大地圖全部標註出來。
還有一些險要的關卡,城市,如原來的巴里黑城,位置很重要,可原來唐朝地圖上卻沒有顯示。以及一些地形,山川河流。
除了這些外,還有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箭頭。李威向裴行儉請教的,等到裴行儉將消息反饋到河中,呼羅珊戰役早就結束了。可事情並沒有完,大食人怎麼甘心失去呼羅珊?必然會反攻。
奪下了呼羅珊,戰事有可能延伸到尼薩城與古昌城、尼沙普爾一帶。若有可能,還會向西拿下塞姆南、戈爾甘與德黑蘭地區。甚至有可能以後沿疾陵城向扎黑丹(俾路支斯坦首府)發起一些試探性的進攻。
交戰的前線離西域很遠。一旦與大食激戰,呼羅珊兵力不足,那怕有二十萬百姓參加軍隊,都會軍力不足。這些新兵能有什麼戰鬥力?只能從後方抽出大軍。西域軍力空虛,吐蕃人會不會動彈?吐蕃就沒有擴張的野心,論欽陵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唐朝形成戰略性的包圍?
這個戰略包圍有多重要,一般人不明白,其實有一例可鑒,後世的蒙古人為了完成這個戰略包圍,十萬大軍從吐蕃攻下大理,能回去的只有兩萬人,折損了四十萬匹戰馬。
雖吐蕃正在恢復期,論欽陵出兵的概率也會高達百分之八十!
因此,將軍事計劃繪成了地圖,還有一些更詳細的文字信函,裴行儉沒有拿出來。讓裴行儉參謀一下,畢竟論欽陵的軍事才能太另人感到恐怖了,大食同樣名將輩出。
朱敬則看不懂。也不明白裴行儉用意。
裴行儉看了一下,又打開一張北方的地圖,問道:「若是河出再有兵患,張虔勖會不會感到羞愧,而遲報軍情?」
朱敬則遲疑地說道:「大約會吧。」
張虔勖被授命於單于道安撫使之職,專管平滅東突厥叛亂的,關中災情,朝廷沒有出動大軍,然而北方也囤積了不少軍隊。可自去年以來,戰事一直在失利,包括今年三月,單于都護府司馬張行師孤軍苦戰,勝州都督王立本、夏州都督李崇義率軍援救,半路被擊敗,單于都護府焚於兵火,張行師犧牲,這一系列的失利,張虔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若是再敗,剛剛發生的平叛之功,會再次蒙上羞塵。而且他作為皇帝與裴行儉的部下,背叛了皇上,誣陷裴行儉,與上司爭功,有可能會產生報喜不報憂的想法。
瞞不住的,可是消息稟報到朝廷時會做一些修改,時間也會更晚。
朱敬則卻不解:「裴侍郎,這與眼下的政局有何關係?」
「關係很大啊,這樣呢,時間必然能趕得上。」不過裴行儉說到此處,忍了回去,朱敬則一顆丹心雖好,可是一個直性子,看不得污點。而此次有許多安排從仁義上說不過去。若是公開,載於史冊,陛下也是一個污點,不能為後世樹一個好榜樣。於是又說道:「朱少監,你放心吧。很早以前,我與陛下就有了一些布置。另外在李義琰罷相時,我正好接到陛下送來的這張地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論權謀之術,你我皆不及太后。所以我替陛下借來了一個人。」
「是誰啊?」
「我們大唐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太后,吐蕃也有一個很厲害的小太后,雖遜於當今太后,然而權謀之計,卻遠遠勝過你我。由她對陛下進行補充,萬無一失。」
「沒祿氏?」朱敬則嘴張得老大,半天才清醒。
「是啊,她也是一個可憐人。正好與陛下魚幫水,水幫魚。」
「可憐人?」
「嗯,很可憐,再加上她與陛下……所以我寫了一封信,給黑齒常之,讓黑齒將軍將她接來。」
「將她接到青海?」朱敬則更是一頭霧水,人家不是一個王妃了,是吐蕃的太后,兒子是吐蕃名義上的統治者,怎麼可能來到青海?
「必然會來的,因為我從這張地圖上看到了。」
讓裴行儉一忽悠,朱敬則感到自己腦子很不夠用,眉頭擰得更緊。
「嗯,還有呢,陛下即位,非是太子。是太子,局面很被動,已即位,無論發生什麼變動,陛下文治武功,能當英主稱號,誰敢否認他不是皇帝?」
這倒使然。
裴行儉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說道:「不過陛下已在嶺西布局,有一人不能有差池,你乘現在無人關心之時,必須也將一個人立即送到青海,交給陛下安排。」(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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