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凜春侯府。


  “侯爺,您不是最討厭碰這東西麽,怎麽今兒個還敢請東陵郡主入府打牌了?”


  蕭郡主牌技和她的美貌不相上下,能在牌桌上贏她的人,反正阿淨沒見過,更沒聽說過。侯爺不折不扣小菜鳥,膽子何時這般大了?


  他想不明白,前陣子不還老死不相往來嗎?


  小心覷了淮縱一眼,阿淨心道:侯爺,您是不是背著小的和東陵郡主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啊?怎麽態度變得這麽快!

  淮縱從繡著花鳥錦鯉的屏風後走出來,一雙大長腿,姿容俊秀,風儀無雙,她細心整斂著衣袍,淡淡道:“你懂什麽?”


  和蕭行有關的事物,怎麽能說討厭呢?喜歡還來不及。


  考慮到自己那手爛牌技,她還擔心沒法令蕭行盡興呢。既然暫時和好,那她對蕭行好,再正常不過吧。


  淮縱張開雙臂,問:“本侯這身衣服如何?可美?”


  湛藍錦袍,頭戴玉冠,腰纏金帶,腳踩旋雲靴。


  阿淨再次被自家侯爺美貌傾倒,點頭:“旁人都是人靠衣裝,侯爺人美,反襯得衣服更好看了。”


  “會說話。”凜春侯接過婢女遞來的銅鏡細細觀摩,滿意道:“就這樣吧。去看看蕭郡主到哪了,怎麽還沒來?”


  阿淨領命退下,一時搞不清這到底是假戲真做,還是侯爺動了真心。


  蕭行用過早飯便想直接赴約,人沒有到門口,被乳娘攔回去。


  乳娘見了不施粉黛一身常服的郡主,腦瓜殼都開始疼了:“郡主啊,可不能就這樣去侯府,尋常賞花宴都得費兩分心思打扮,怎麽去見侯爺反倒諸事皆省了?莫忘了,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關係。”


  蕭行聰明,且善解人意,不想讓乳娘一把年紀還替她操心,乖乖折身回房,任由乳娘那雙巧手為她梳妝。


  道理她都懂,一開始她也想過精心打扮漂漂亮亮地見淮縱,可她不打扮難道就不漂亮了嗎?


  淮縱那副德行,被她知道自己為見她特意花心思整裝斂容,還不得被她取笑死?再說了,她什麽樣淮縱沒見過?

  乳娘說得不錯,她們是要過一輩子的關係,一輩子那麽長,過日子圖得不就是舒心麽?婚前如何婚後也如何,往後日夜長伴,好的壞的,都得接受。


  人無完人,東陵郡主真性情,也真無畏。


  人總有容顏老去的一天,她不執著為慣著淮縱自我折騰,不過她也不介意讓淮縱看到更好的自己。


  望著銅鏡裏的那張臉,蕭行清楚這張臉有多美,她想:最好能看得淮縱晃了眼,讓她清楚意識到,過去那三年她究竟錯過了多少和她在一起的美好。


  念頭閃過,對於今日赴約,倒又生了三分期待。


  淮縱在侯府等得不耐煩,擰著眉往外走,站在門口等了會,看不到徽王府軟轎,她喃喃道:“不會不來吧?不至於吧。不是都暫時和好了嗎?”


  做戲做全套,哪能半途把她丟下唱獨角戲?

  失魂落魄轉身回府,淮縱有點小難過,以前蕭行可從來不讓她久等,這會日上三竿,磨蹭什麽呢?


  “阿淨,叫幾個人來陪侯爺打牌。”


  阿淨支楞著耳朵,一臉懵:“還打?”


  “對,打到她來。”淮縱興致不高,幹等著心裏止不住發慌,還不如多練兩把省得被蕭行嫌棄。


  蕭行這人,高要求,高水準。


  高手一般隻和高手玩,淮縱也不曉得使出渾身解數後能不能讓蕭行感受到刺激。萬一玩不盡興,以後再不和她玩了那多遺憾?

  喜歡的、不喜歡的,淮縱都想陪她試試。


  她們是要攜手一生的,蕭行愛摸牌九,看著蕭行玩,哪有陪她玩更有趣?


  說到打牌,淮縱又想起一事——


  兩年前,暮春時分,鸞城多了樁趣聞,東陵郡主作為牌桌上的傳奇人物,被人攔轎挑戰。


  輸了,蕭行就得準那人一親芳澤,贏了,那人這輩子遠避鸞城夾著尾巴做人。


  蕭行應了。


  前後踏進賭坊,賭桌之上,蕭郡主大殺四方贏得幹脆漂亮。贏了之後,當即嗤笑:


  “敢在本郡主麵前大放厥詞,還以為有點本事,竟不想是個偷偷摸摸使下三濫手段投機取巧的鼠輩!一親芳澤?你怎麽不說想做郡馬呢?吃飽了撐的!”


  扭頭蕭行寫了首詩,痛斥牌桌上的陰暗狡詐,鬧得鸞城各大賭坊勢力重新洗牌,此後再不敢使詭譎伎倆。


  淮縱聽說這事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能想象到蕭行有多氣憤,她更清楚,蕭行氣到寫詩罵人的地步,是牌桌上沒玩痛快。


  本以為遇上了性子高傲放蕩不羈的高手,哪成想對手是個作死大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惱才怪。


  淮縱從不玩牌,可這次,她還就想和蕭行在牌桌上鬥鬥了。


  哪怕蕭行捏死她根本像捏死螞蟻那樣簡單,可螻蟻不還偷生麽?她牌技差,可她百折不撓啊!

  她有得是韌勁,不怕被蕭行虐。且自恃聰明,一回輸,兩回輸,總不能逢比便輸吧?她手氣沒那麽差!

  為陪蕭行血戰個痛快,淮縱請了華陽長公主蕭淼一起玩。


  華陽許諾,來時會帶帝師家小孫女過來,到時候四人圍成一桌,閑話不多說,戰就是了!


  華陽公主笑著踏進侯府,手邊牽著文文弱弱的秀氣小姑娘。


  “淮縱啊淮縱,你總算舍得請本公主登門了,我還以為你和小九鬧矛盾,連我這個好友也不要了?皇兄明智,聖旨賜婚兩府,看你還往哪跑。”


  來人一身宮裝,落落大方頗有皇家氣度。


  明眸皓齒,笑起來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明媚春光裏帶了少女獨有的嬌美香甜,像朵雍容華貴的花兒,不甘寂寞地盛放屬於她的美。


  淮縱迎出門,調笑道:“說得像我不請你來,你就進不了侯府大門似的。別埋汰我了,快來介紹介紹。”


  凜春侯淮縱以男兒身份行走天下,男女通殺,敗在她眉梢風流下的人,多得根本數不過來,男的女的,癡情的無情的冷情的薄情的,這些年無一人能動她心。


  前三年兩府婚事泡湯,多少人爭著搶著欲闖進她的眼,奈何凜春小侯爺在文壇囂張肆意極盡風流事,於情一道,可謂片葉不沾身。


  她心裏惦記著蕭行,午夜夢回想得還是蕭行。


  端方人品,頂級家世,才高八鬥,無雙容顏,漸漸的,等淮縱醒過神來,已經成為眾多皇族貴胄的密友,有了無需避嫌的交情。


  華陽與那些人還要不同,華陽長公主、凜春侯爺、東陵郡主,三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分早就融入骨子裏。


  華陽不客氣地瞪了淮縱一眼,暗惱她用完就丟,平素她混在兩人之間做了多少回鵲橋,淮縱這廝,果然如小九所說,小沒良心。


  她回眸笑道:“絮絮,這便是我和你提起的凜春侯,淮縱。”


  名叫絮絮的女孩子有雙清純無害的大眼睛,水靈靈的,微微俯身,聲音如百靈鳥動聽:“小女見過侯爺。”


  淮縱抬手虛扶一把:“快快請起,屆時上了牌桌,絮絮可得讓著我點。”


  絮絮眼睛微亮,沒想到傳說中的凜春侯如此平易近人,眨眨眼:“嗯嗯,我會的。不會讓侯爺在東陵姐姐麵前失了顏麵。”


  這小姑娘,倒挺敢說的。


  餘光裏華陽一副衝她顯擺的模樣,看得淮縱牙快酸倒了。至於麽,我家阿行比那小姑娘好一萬倍!

  “咦?小九呢?她怎麽還沒來?”


  住在深宮的華陽都到了,徽王府距離侯府不遠,蕭行磨蹭什麽呢?


  淮縱哼了聲:“你問我我去問誰?”


  “嘖嘖嘖,某人這是等急了?還是擔心小九不來?”


  “好你個華陽,當著絮絮的麵兒亂說什麽呢?”


  淮縱不服氣道:“蕭行這人傲是傲了點,常常和本侯過不去,但她再怎麽說信譽也比殿下強多了,華陽,別忘了,從小到大數你不講信用的次數多!”


  “呦,惱什麽?”華陽笑眯眯拉著絮絮的小手踏進正堂,坐在位子一拍大腿:“快!淮縱,快給本公主上茶,愣著做什麽?”


  跟華陽就不能比臉皮厚。


  淮縱乖乖為貴客沏茶,堂堂侯爺生被指使成小廝。


  華陽享受地眯起眼,感歎道:“不容易啊,以前跟你一塊玩可沒這待遇,退回三年都是小九指哪你打哪,沒想到本公主還有撿大便宜的時候。哎呀哎呀,若被小九看到,你說她會不會吃醋?她的未婚夫婿為本公主鞍前馬後,想想真是暢快!”


  “那公主就得失望了,我的人,掐死也不給你糟蹋。”


  蕭行來的最晚,出場也最驚豔。


  淮縱先被她那句‘掐死’驚得白了臉,抬頭,直接被她精致妝容閃瞎眼:“你……”


  她腦子暈乎乎的:“你這是渡劫回來了?”


  美人理妝容,脫胎換骨啊!

  摸了摸自個水嫩嫩的臉蛋兒,淮縱忽覺自己活得太糙了。蕭行這樣的神仙,論長相她都不配跟人家站一塊兒啊!

  差距太大了!枉她自認長得還算不錯,見了此刻的蕭行,方曉得何為恃美揚威,她都想給蕭女王跪下了。


  她不想要文采風流,她想要牡丹花下死的那個風流。


  想抱著蕭行,然後把人藏起來,不給凡夫俗子看,隻給她一人瞧。


  渡劫……


  蕭行克製著沒懟她,不冷不熱地點點頭:“嗯,剛從天宮逛了圈,回來就聽到公主想和本郡主搶未婚夫,華陽,你是有多想不開看上淮縱啊。喜歡她?你真會給自己找麻煩。”


  “……”我怎麽會是麻煩呢?別亂說好不好?


  華陽捂著眼冷哼一聲:“蕭行,你先別說話,讓本公主冷靜冷靜。”


  蕭行紅唇輕掀:“好啊。”


  末了華陽深吸一口氣,怒道:“小九你不厚道!說好了一起做凡人,你怎麽不聲不響上天了?你打扮得這麽好看給誰看?給淮縱看嗎?”


  蕭行笑意收斂,抿唇:“你別亂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取悅我自己還不行麽?”


  她淡淡瞥了眼呆若木雞的小侯爺,輕嗤:“某人眼瞎,我才不費那功夫。”


  淮縱幽幽道:“我眼神好使著呢,不瞎。”


  “噗嗤。”華陽忍不住笑出來,掩著帕子道:“你們啊,快來,給你們介紹新成員。”


  不等她介紹,蕭行柔柔淺笑,俯身摸了摸小姑娘腦袋:“這就是林帝師家的小孫女吧,絮絮?”


  絮絮笑著點頭,被她迷得一時分不清是在人間還是仙境,“郡主姐姐生得可真美啊。”


  一旁的華陽公主暗道:是啊,說好了一起當美人,可惡的蕭行偏偏要做仙子,早知道出宮前她也精心打扮了!


  想到再打扮也比不過蕭行這個妖孽,一口氣憋在胸口,華陽牽了小姑娘的手:


  “走走走,摸牌去,絮絮,你可得幫我啊。小九仗色欺人,咱們得給她致命一擊好使她曉得人外有人,要不然,本公主有充分理由懷疑她想上天!莫說是仙子,仙子下凡來也得入鄉俗隨,行了,別看了,再看你淮哥哥該吃醋了。”


  突然被點名的淮縱:“……”


  對,再看本侯就該吃醋了!她笑了笑,漫不經心道:“華陽,莫要亂說。吃醋?我這輩子都不會吃蕭行的醋。”


  “嗯?”蕭行笑意吟吟:“凜春侯在說什麽?”


  “……”完了,沒忍住回懟忘記她倆暫時和好了。一時情急淮縱險些被口水嗆到,趕緊補救:“我不吃醋是因為我相信你!”


  嗬!這什麽鬼解釋?蕭郡主表示不滿意。


  她表達不滿的方式簡單粗暴——牌桌之上,虐得淮縱死去活來。一挑三,殺得片甲不留,著實凶殘!


  淮縱就慘了,淮縱坐在牌桌前,遠沒她之前想得威風,她不僅牌技差,手氣更差。別說贏了,她臉都被自個打腫了,說來真是冤孽。


  從牌桌下來,百折不撓的小侯爺哭了。蕭行她欺人太甚啊,這還怎麽玩?

  偏偏蕭行氣死人不償命,紅唇勾起迷人的弧度,笑道:“侯爺可比牌九好玩多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小侯爺被郡主打臉了嗎?


  打了。


  疼嗎?


  超疼!


  淮縱:別逼本侯,逼急了……本侯連自己的臉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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