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吃過中飯, 還有的是時間,無需急著回社裏忙碌,她二人俱是當世文壇驚才絕豔的新秀, 跑來做一社之長, 委實屈才。


  借著侯爺與郡主的東風,縱行社一躍成為鸞城最令人矚目的社團, 豈不知這會,作為神仙眷侶的兩人換去一身偽裝, 攜手來到畫橋。


  畫童雀躍地為兩人支開畫架,而後識趣走開。


  金釵白裙的蕭郡主文文靜靜地站在桂花樹下, 金黃的桂花隨風落在她的肩膀, 雪白繡著精致暗紋的衣領輕輕掩著動人的鎖骨,修長的脖頸從容優雅,待那目光沿著肌膚滑落在那雙紅唇, 淮縱捏著畫筆,沒出息地覺出兩分渴。


  好看是真好看, 清麗中帶著誘人,所有的浪漫與詩情, 淮縱都願為蕭行做。幼年時的專注依賴,少年時的天真無賴, 筆下畫著蕭行, 心裏想著蕭行。


  不遠處,蕭行深情凝望著與她定下白首之約的小傻子,秋風吹動著她的裙擺, 那些堆放在心底的回憶也被這風吹皺。


  淮縱雖不是兒郎,可已經做到了她心裏的最好。


  無論是一日三餐的小心嗬護,還是西山之上陪她蕩秋千,或大或小,有生與死的轟轟烈烈,有十年如一日的陪伴長情,有冷也有暖。


  蕭行生性好強,十歲那年淮縱親手為她做了一把長弓,手把手地教她射箭,年歲且稚嫩,那時候的淮縱就已經學會了如何將小心思隱藏在日常的甜蜜中。


  她握著她的手,教她彎弓射箭,教她如何挽出漂亮中看不中用的劍花,她肯為她學習編花環的十二種方法,手指靈活,翻飛起來常常使她看呆。


  有次蕭行無意傷了手,淮縱自告奮勇地跑來為她梳妝,氣得阿韭有苦說不出,還得幫忙守在門口望風。


  擔心下人照顧不好,淮縱厚著臉皮仗著有未婚夫的身份,索性在王府住下,弄的人啼笑皆非。


  她是傷了手,又不是廢了,然而少年時的淮縱可憐兮兮地衝她眨眼睛:“阿行,你要趕我走嗎?我好容易才讓蕭伯伯應下的。”


  說著她指著肩膀一處,眼裏暈出淺淺的水光:“這裏,唔,可惜沒辦法給你看,這裏被蕭伯伯打了一掌,可疼了。但為了能來陪你,多疼我都不怕!”


  “被打了一掌?”淮縱拜爹爹為師學習家傳武藝,吃苦受累自是無需提,聽到她受了傷,蕭行擰著眉滿心隻剩下憐惜:“要我給你揉揉嗎?”


  “嗯。要的。”


  青梅竹馬,一度親厚到密不可分。


  及至十一歲,她入四海最大的女子書院讀書,淮縱身為小侯爺,自是沒辦法跑來陪她。


  於是三天兩頭翻牆跑進,就為能在書院和她一起用飯。


  被逮到的次數多了,也不知淮縱抽得哪門子瘋,換下男兒長袍,穿著小姑娘的裙衫,毫無意外地混了進來,還惹來不小風波。


  她不止混進了書院,還混進了蕭行書舍。


  時值盛夏,愛幹淨的蕭郡主少不得要焚香沐浴,衣衫初解,就見淮縱翻窗進來,抽條纖瘦的小身板,瞪圓了的眼睛,驚得蕭行險些咬了舌頭。


  也不知她到底看到多少。


  震驚、羞惱,如今回想,更多的是驚豔。


  長裙竹簪,淮縱這身顛覆性的打扮,愣是抵消了她心頭大半怒火。


  十一歲,不到女孩子身體發育的時候,她隻知道穿著裙子的淮縱比她還像小仙女,那時候淮縱的反應有趣極了。


  蕭行迎立風中,身姿秀美地站在桂樹下,笑容柔軟。


  平時口齒伶俐的小侯爺,不等她斥責一句就先將自己煮成了紅透的蝦子:“你你你你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倒打一耙的本事無師自通,氣得蕭行笑著落了淚:“淮縱,你欺負人。”


  “我……我沒想欺負你。我什麽也沒看到!”


  一般說沒看到,八成是看到了,隻是沒看全。


  這話還是淮縱在西山時指著話本子裏的故事打趣著說給她聽的。


  “別、別哭了。”


  打扮成小仙女的淮縱手忙腳亂地就要湊過來,驚得蕭行倒退兩步差點撞倒屏風,鬧出的動靜惹來路過的同窗隔門詢問。


  淮縱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膝蓋一軟直接給她跪了。


  這一跪,蕭行僅剩的那點惱意也被她跪沒了。


  不說兩人自幼指腹為婚,就說多年來積攢的情分,蕭行也扛不住她一跪。


  咬著唇二話不說也對著淮縱跪下了。


  蕭行默默地丟給她一個眼神,揚聲安撫了守在門外的好心同窗,待人退去後,她看著淮縱,手揪著衣帶,怒道:“你到底起不起來?”


  淮縱在她麵前慫歸慫,可那些世家子應有的情調一點不少,甚至更多。頑皮起來,讓人又愛又恨。


  “阿行,你看咱們這樣子,像不像拜天地啊。”


  一句話,惹惱了蕭行,也狠狠地撩動了那顆純潔無瑕的少女心。


  之後半月,她懶得搭理淮縱。淮縱生得好,穿著小裙子溜溜噠噠地在書院跑來跑去,自然引來不少人關注。


  擔心被人曉得凜春侯‘男扮女裝’跑來女子書院陪未婚妻讀書,好麵子的蕭行明令禁止她來尋。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蕭行向書院院長提交申請,中飯在外麵吃。


  從小到大,淮縱為她做了許多旁人想都想不到的荒唐事。荒唐的背後,都是少年人最赤誠的喜歡。


  筆墨訴不盡她對蕭行的情,美人嫻靜恬淡地被挪到畫紙之上,最是那盈盈一笑惹人浮想聯翩。


  淮縱擱筆,幾乎同時,蕭行起身朝她走來。


  衣帶勾勒著細腰,隨風斜斜地浮動,淮縱的眼目定格在那比柳枝還柔韌的腰肢,以至於蕭行初初在她麵前站定,淮縱不假思索道:“想摸。”


  “……”蕭行睫毛微眨:“什麽?”


  “沒什麽。”淮縱有些羞澀地不好意思將畫遞給她。


  作為世家女典範,蕭行太優秀了。比起畫道,她這些能耐在外人麵前拿得出手,可對著蕭行,總有種底氣不足的感覺。


  “不給我看看嗎?”蕭行好整以暇望著她,頃刻間明白了過來,嗔笑道:“你什麽樣子我會不知?”


  你哪裏好,哪裏不夠好,哪裏一點都不夠好,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藏什麽?蕭行那一眼意味分明,淮縱不敢再攔。


  美人圖被她拾起,她笑了笑:“畫得很好呀。”


  淮縱也跟著她笑起來:“喜歡嗎?”


  蕭行被她看得臉皮有些發熱:“嗯,喜歡。”


  “要去西山玩嗎?”


  “玩什麽?”


  淮縱目不轉睛瞧著她:“玩什麽都行。”


  “包括你嗎?”


  “……”


  是包括還是不包括呢?

  壞壞的小侯爺沒想到她有此一問,瞬間思緒跑馬不知馳騁了有多遠,想也沒想道:“那要不要多準備準備?”


  “準備什麽?”蕭行眸色清澈,不染塵俗。


  “能準備什麽?什麽圖呀畫呀……”


  “哼。”美人白眼一翻,一副寡欲冷情的樣子。


  小侯爺傻了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苦兮兮地撇撇嘴:“你又逗我。”


  “是你心裏藏著壞才會上鉤。”蕭行理直氣壯地摸摸她的小臉,柔聲道:“好了,整天想那些,你不累嗎?”


  “嘖!你不說剛才那句話我會亂想?”


  “哦?”蕭郡主湊近她軟軟問了句:“真不會亂想?”


  “……”淮縱一臉委屈:不會才怪!

  見她不語,蕭行愛玩的心思又跑了出來:“那你到底會不會亂想嘛~”


  甜膩膩的嗓音勾得淮縱身子一顫,像老鼠見了貓,哆哆嗦嗦道:“你、你正常點!”


  正常點?那就是本郡主現在看起來不正常???


  蕭行媚色收斂,收回搭在某人腰間玉帶的手,冷淡地哦了一聲,說出口的話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回去,不玩了!”


  “哎?別呀。”淮縱心驚膽戰地綴在她身後:“還是玩吧,怎麽玩都行!阿行?阿行你別走啊……”


  作者有話要說:淮縱:我!憑本事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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