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幸福是什麽?就是喜歡的人正好能陪你做喜歡的事。
窗外冬雪飄飄, 裹雲閣溫暖如春,白玉池裏的水飄著溫熱的水氣,淮縱身姿筆挺地站在那, 眼角眉梢都帶著平時沒有的竊喜:“阿行, 快來呀。”
“你就那麽開心?”見淮縱開心,蕭行也是開心的, 不過她的歡喜是矜持的,是優雅的, 是冰天雪地一枝料峭的寒梅,是盛開三月的嬌美春花, 花瓣隨風散落, 蕩開層層細膩的香。
淮縱著了裏衣,映出秀美的瘦腰,她眉峰一挑, 呲著小白牙,笑起來像極了眯著眼睛的小狐狸。
“那當然, 如花美眷,心想事成, 我為何不能開心?倒是你,怎麽不見你歡欣雀躍?還是說, 你隻是勉勉強強地應了我?”
“歡欣雀躍?”蕭行走上前來服侍她解衣, 一嗔一笑,風骨卓然:“阿縱,你見過哪個送上門的小綿羊, 在被剝皮拆骨前是雀躍的?不過,我自是願意的,我若不願,誰能教我勉強?”
“你這話說的,剝皮拆骨?我哪有那麽可怕。”
淮縱自覺地展開雙臂,及至衣袍如雲堆落在腳下,她笑嘻嘻地攬著蕭行的腰:“我對你,還不夠溫柔嗎?”
蕭行寵溺地由她抱著,感受到兩顆心怦怦的跳動聲,她笑得越發嫵媚:“你又在貧嘴了。”
眸光不經意的時候已經在打量眼前這人。
她不是沒看過淮縱,她看淮縱,遠比淮縱看她的次數要多。
淮縱肩窄腿長,腰細膚白,若以皮相來論,不說鸞國,就是放眼七國,她也說不上還有誰能在相貌上壓她一籌。
對於淮縱,蕭行打心眼裏是服氣的。
才貌俱佳,文武雙全,性情不羈,深情,柔情,嘴裏時不時冒出令人招架不得的甜言蜜語,懂得尊重人,更會哄人,堪稱世家女子的理想情郎。
然而這情郎,卻是女郎,再細致不過的女郎。
對上她的眼睛,看清她眼底的熱忱,蕭行的心也跟著一蕩:“你在緊張嗎?”
“不不不,我不緊張。”淮縱退開兩步抱著胳膊催促她:“阿行,你快點啊!”
蕭行指尖搭在腰間綢帶,聞言動作一頓,抬頭問道:“怎麽?你要在旁看著?”
“不、不能看嗎?難道還要我閉著眼?又或者還是用綢帶蒙了我的眼睛?那算怎麽回事嘛。”
凜春侯色膽包天地輕抬下巴:“你我這般,名正言順,水到渠成,快別囉嗦了,你答應了的!還是說,你更屬意我親自來?”
“不必。”蕭行回答的很快。
淮縱自認在這事上總算扳回一局,她美滋滋地坐在一旁玉階,裹著輕薄的浴袍等著看一場絕世好風景。
這大概是她十八年以來最幸福的時刻。
正襟危坐,心裏不知幻想了多少。蕭行忙中偷閑地回眸看了眼,便見俊雅多情的小侯爺紅著臉一副沉浸美夢中的模樣。
她目色微嗔,唇邊溢開一抹輕輕的歎息:若她和淮縱能有自己的血脈就好了。
可惜……
她無不感慨地垂下眼簾:“阿縱,你說昔日道子和四海棋聖,那樣恩愛溫善的一對神仙眷侶,同為女子,為何她們未給後人傳下生子秘藥?”
冷不防聽到這麽句話,淮縱托著下巴認真沉吟一番:“也不見得沒有傳下,畢竟幾百年前的事了。就是有藥方,總得有人將藥煉出來。
傳言道子與棋聖共結星契同生共死,她們的後代,便是不歸穀穀主薑頌。薑頌帶著一神秘女子隱居穀中,自此棋道山、不歸穀、寄道山莊,三大至強勢力神隱於世。
四海沒了那些傳奇人物,道法衰落,開始了漫長的沉寂歲月。傳到咱們這兒,女女生子,就快成天方夜譚了。”
淮縱遺憾地皺了皺眉:“恨晚生了幾百年,沒得見那些強者風采。要不然,有道子和棋聖在世,女子和女子,哪來的那麽多難關要闖?”
白玉池陷入短暫的寂靜,她輕聲問道:“世人重血脈,阿行,你是覺得不夠圓滿嗎?”
“是,也不是。”蕭行褪去裏衣,露出雪白圓潤的雙肩,蜿蜒的鎖骨,白得發光。
“淮家一脈單傳,到了你這,若無子嗣,總歸是將門的損失。縱是能過繼,哪有你我生的骨血好?”
“我不是覺得不夠圓滿,我是為淮家感到可惜。”
“沒什麽好可惜的。”淮縱三兩步從背後擁住她:“我是覺得挺圓滿,有你在,我就圓滿。”
“阿縱。”
淮縱在她發間輕輕一嗅,小聲道:“嗯?”
“你是在占我便宜嗎?”蕭行捉了她放在腰間的手,能夠清晰感受到那雙手在她掌心顫抖,她彎了唇角:“果然,你還是這樣慫。”
“慫不可怕。”
“那什麽可怕?”
“不解風情最可怕。”淮縱音色澄淨,她生的好,不管做什麽動作都自帶了一種獨特的美好氣質,上天是偏愛美人的,這話半點沒錯。
“阿行乃世間難得的好女子,我恨不能再體貼一點,再溫柔一些,哄你笑口常開,讓你死心塌地跟著我。”
“我還不夠死心塌地嗎?”蕭行握著她的手,淺笑嫣然:“你告訴我,我對你,還不夠死心塌地嗎?”
尾音輕揚,淮縱感覺自己的手腳都要僵住了:“你——”
蕭行鬆開她的手,任憑那隻手垂落,她施施然轉身,柔聲繾綣:“阿縱,看我。”
聞言,淮縱鼓足勇氣抬起頭,恰是此時蕭行衝她嬌.媚一笑。
“阿行,你……”
“好看嗎?”
“好、好看……”一股熱流從淮縱鼻間淌下,她兩眼發暈,撲通一聲,整個人栽進白玉池!
等人撈上來,年輕氣盛的小侯爺已是人事不知。
蕭行重新係好衣帶,饒有趣味地咋舌,秀手溫柔地從她臉頰拂過:“阿縱,這就不是我不給你了。”
她掩嘴笑開,眸子漾著歡喜赤誠的暖意:“是你不爭氣。不能怪我生得美。”
送走穿戴整齊的凜春侯,蕭行望了眼水汽翻騰的白玉池,末了丟下一句幸災樂禍的話:“嘖,真是個小可憐。”
肉送到嘴邊了都吃不著,這事,蕭行暗暗思忖——她大概能嘲笑淮縱二十年。
可憐的凜春侯躺在軟榻糊裏糊塗做了一場又一場不大正經的美夢,醒來,還道自己好事已成。
她穿著裏衣,掀開錦被,茫茫然愣了會神,有點搞不明白,這事兒,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醒了?”蕭行端著杯子喂到她唇邊。
平平淡淡的味道,淮縱訝然:“怎麽是白水?我做了那麽大的事,連杯參茶都不給喝嗎!”
那麽大的事……
噗嗤!蕭行沒忍住笑出了聲,眼神清亮,低聲細語:“那麽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你做了什麽?還是說,你背著我,做了什麽?”
她視線朝下,隱晦地搖搖頭。
察覺到她的暗示,淮縱慢悠悠地紅了耳根,待意識到什麽,她抬手撩開蕭行衣領,沒看到想看的,小臉一下子垮下來:“怎麽會這樣?”
溫溫柔柔的皇家郡主第一次不顧形象地扶著腰,笑得眼淚淌了出來:“你呀你,補得太過了。這些日子,就不要喝參茶了,就喝白水吧。”
補得太過了……淮縱一拍腦門:“我暈過去了!?”
“想起來了?”
“我…我怎麽就暈過去了?”
蕭行輕哼:“這要問你自己呀。”
“阿行。”
“嗯,喊我做什麽?”
淮縱氣成河豚:“你能不能不要用那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哦?”蕭行隨手將杯子放到小桌:“我哪樣的語氣和你說話?”
“哼,勾引人的語氣。”沒做成想做的事,淮縱滿肚子不開心。
蕭行偏要逗她:“那你上鉤了嗎?”
“上鉤了。”
“所以,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有什麽好委屈的?”蕭行衝她促狹地眨眼:“我又不是沒給你機會,是你沒抓住。”
“你若好好的,我能暈過去?你那樣子,誰忍得住!不行,就是怪你,你得賠我!”
蕭行主動地投懷送抱:“好了,別惱了,冬日盛雪,陪我賞梅如何?”
“賞梅?”淮縱怒道:“我隻想賞你身上的梅,誰要出門挨凍看那些俗物,不去!”
“……”饒是蕭行愛玩,也被她這口不擇言的話調戲地有半晃失神。
凜春侯說不去就不去,脾氣上來倔得很。她這會思忖著強撲的可能。
“真不去?絮絮約我們去她家吃火鍋,華陽也會去,別說我沒給你好好表現的機會。”意識到她那些壞心眼,蕭行從她懷裏退出去,邁著長腿離開。
好半晌,淮縱呆在那差點氣哭了。可一想到因為沒吃到肉哭鼻子,她丟不起這人。
擦擦眼角泛出來的淚,氣到吐血的小侯爺從軟榻走下來,待邁開兩步她癟了癟嘴:這是沒吃到肉的事嗎?
是她終於意識到,她不僅慫,她還弱爆了呀!!!
阿行還沒做什麽呢她就暈得不省人事,阿行若死命地迷惑她,她……她這條命幹脆給她得了。
淮縱吸了吸鼻子,慢三拍地想起蕭行說過的‘給她機會’,一次不成,還要給二次機會嗎?
唔,阿行可太貼心了。
凜春侯雄赳赳氣昂昂,穿好戰袍打算帶著嬌妻去赴宴,不就是吃火鍋嗎,別說吃火鍋,阿行就是要她吃火星子,她也得拿出肯吃的勇氣來呀!
華陽對絮絮好那算什麽,她和蕭行,青梅竹馬,此情可鑒日月,不就是秀恩愛嘛,誰比得過她?
一回生二回熟,她就不信了,兩情相悅她再拿不下阿行,她就別做凜春侯了,做廟會上隻會翻跟頭的猴算了!
冬日大雪,帝師府,長公主華陽從軟轎邁出來,抬眼就看到凜春侯滿眼的殺氣騰騰,頓時驚了,脊背爬上森森涼氣。
她問蕭行:“淮縱……受什麽刺激了?”怎麽一副要和她下戰書的架勢?她也沒得罪這人啊。
蕭郡主極盡風雅地嗔了淮縱一眼:“別管她,她火氣旺。”
火氣旺?華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下一刻,淮縱狗腿地解了雪白大氅為蕭行披上,言行說不出的諂媚:“阿行,冷不冷?哎呀,別抱著暖爐了,來,我給你暖手。”
猝不及防地被酸倒牙,華陽驚得忘了合上嘴:這還是死要麵子傲骨錚錚絕不服軟的淮縱嗎?
冷風灌了一肚子,她清咳兩聲,朝蕭行豎起大拇指。
林絮絮捧著手爐笑著從府裏迎出來,她率先看了眼華陽,情意綿綿,有眼皆知:“郡主、侯爺,裏麵請。”
華陽打趣她:“怎麽回事?絮絮都不請本宮的?”
少女羞低了頭:“你,我還用請嗎?不請你都會自來……”
嘖。淮縱右眼皮狠狠跳了跳,眼睛微眯:敢在本侯麵前秀恩愛?
趁人不備,蕭行偷偷勾了她的手指,貼著她耳畔鼓勵道:“阿縱,你不行呀,絮絮才十六歲就把你比下去了,你得加把勁呀。”
“嗯嗯,好,我加把勁!”
淮縱心裏發了狠:她怎麽可能不行?不就是為愛癡狂嗎,殷勤起來她自個都怕!
圍爐燙菜,兩人共用一鼎鴛鴦鍋,完美釋放狗腿潛能的凜春侯,以及不弱於人的長公主殿下,這頓火鍋,大概是四人有史以來吃過的最記憶深刻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19-12-04 16:13:59~2019-12-04 21:40: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定河畔砍柴人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學習 5瓶;思琂 3瓶;40288501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