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深愛一人, 若心中有愧,定會輸得毫無反抗之力。夜深人靜, 彎月害羞地從雲層探出頭,月色皎潔,晚風懸在未綻放的寒梅枝, 摒棄了一貫的呼嘯肆虐,顯出難能可貴的靜默溫柔。
內室傳來令人舒心的呼吸聲, 借著朦朧月輝與孤寂燈火,淮縱朝床榻方向看去,唇角噙了笑。不知看了多久她才舍得閉了眼,眼睛閉著, 心門依舊朝那人敞開。
她在腦海一遍一遍地描繪蕭行眉眼, 她要記住, 她一定要記住,記住她的愛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為她承受了什麽。
一夜好眠, 醒來時紗帳內依稀看得見輕微的起伏。淮縱裹著錦被側身看過去,半晌,終究按捺不住掀被起身,著了裏衣單手撩開輕薄的帳子。
隻一眼, 睡意全消。
她有多久沒看過阿行的睡顏了?淮縱捏了捏指尖,悄悄坐在床沿克製著呼吸目光從那張臉艱難移開。
蕭行睡得很沉, 她微微一笑,嚐試著俯身在她耳邊輕喊她的名字,唇貼在微涼的耳朵尖, 嗓音帶著晨起的沙啞:“阿行?”
困睡中的女子似有所覺地蹙了眉,身子輕輕蜷縮在被中,無意識地嘟囔一聲,似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就此沉淪。淮縱原本存著的逗弄心思在聽到那聲囈語後瞬間散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濃稠地化不開的愧疚。
“是夢。”蕭行如是說。
淮縱吸了吸鼻子,仔細地親她可愛的耳垂:“不是夢,阿行,我就陪在你身邊。”
“是夢!”蕭行睡夢裏情緒激烈地控訴:“你沒有回來!”
她陷在無依無靠的絕境,放縱著自己宣泄不知如何發作的無助,她擰著眉,淮縱憐惜地用指輕柔地替她撫平,震驚她的阿行竟然還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直到細碎的吻從額頭蔓延到唇瓣,蕭行被她吻醒,眼裏縈著一層欲哭不哭的水霧:“你為什麽沒有回來?我那時候好想你。”
淮縱心下生疼,纏綿地輕咬她的唇,在感受到紅唇微張的趨勢,她眼裏漫著歡喜,軟舌靈活地探進去,未成想舌尖泛疼,被對方回敬地咬了一下。
親密被打斷,淮縱疑惑道:“怎麽了?”
“你咬我……”
“啊?這…剛才,剛才不是你咬我嗎?”她伸出吃痛的舌尖予她看,蕭行手指揉著太陽穴,輕輕搖了搖頭,方意識到這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
就在方才,阿縱纏著她偷吻,她咬了她的唇,她…她不僅同她撒嬌埋怨,還字字真切地說了想……
好容易築起的心牆就此轟然崩塌一角,真是糟糕啊,再這樣下去,一味的臉紅心軟她還怎麽肆無忌憚地折騰這人?
想到這她狠狠瞪了淮縱一眼,醒了便開始翻臉不認人:“誰讓你過來的?”
“誰讓我過來的?偷看自己的嬌妻還用旁人提點嗎?”
念在夜裏那碗紅棗湯的份上,蕭行沒計較她逮住機會占便宜的‘惡習’,懶得話都不想說,眼神輕瞥,淮縱極有默契地笑著扶她起身,拿了軟枕為她墊在後腰。
躺著和坐著又不一樣。便見鬆鬆垮垮的蠶絲裏衣勉強掩映著繡金小衣,那處的豐腴如細膩連綿的雪山得天獨厚冒出誘人的尖來,這一點不僅蕭行注意到了,淮縱也注意到了,並且為之在心底讚了一句絕妙。
郡主大人漲紅了臉當場上演惱羞成怒的戲碼,不知哪來的力氣愣是將淮縱推開,推開還不算,為了盡快熄了妻子怒火,凜春侯做作地化身弱不禁風的小白蓮,配合著在地上的羊毛毯子摔了個四腳朝天。
畫麵相當滑稽。
蕭行果然掩唇笑開,她一笑,淮縱也傻呆呆地笑,笑總比哭好,尤其產後前三個月,保證愉悅心情對身體有利無害。
許是難得見她豁出臉皮博人一笑,蕭行明眸皓齒,似嗔似喜地直直望著她:“還不起來?渾身的傻氣快把人熏壞了。”
嘖。淮縱瀟灑揚眉:“我又不是醃好的陳年臘肉。”她利落起身,拍了拍衣袖,呲牙笑道:“阿行,我香著呢,不信你聞聞?”
“傻。我才不要聞。”她掩好敞開的衣領,整理好衣帶再次抬眸,眼裏帶著警告意味:“不準你看!”
“看都看了……”淮縱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她連忙擺手:“我說一切都要聽阿行的,阿行說的都對。”
蕭行才不聽她忽悠,眸光往她削瘦的身板繞了一圈,有心抱抱她,思及淮縱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秉性,遺憾地按下那份心動。能看不能動,她胸口發悶:“都怪你!”
“對,對,都怪我。”
聽不明白不要緊,順著她來就是了。
“油腔滑調!”
“是,是,我努力反省。”
一拳打在棉花上,半點滋味都沒有。這人啊,矛盾得很,要說淮縱反著和她來,蕭行沒準氣性上來更惱她。可像這樣順著她來,她又覺得鬥嘴鬥得不盡興。眼睛稍轉,她下巴微抬:“你背過身去。”
“噯。”淮縱依言而行。
她乖成這樣,蕭行得意地揚起唇角,從身後牢牢抱住她,唯恐一不留神人再跑了。她最討厭漫無目的的等待,可她愛的人,屢次教她在等待中失落失望。蕭行眷戀地輕蹭她的側頸:“阿縱……”
“嗯,我在。”
一個矜持羞怯的吻悄然盛開在脖頸,待意識到那是什麽後,淮縱喜得心裏不住地綻放開劈裏啪啦的煙花——阿行吻我了啊。
她開心地合不攏嘴。
這般得意忘形的模樣看得蕭行芳心暗動,不過,她才不要這麽快原諒這人呢。打定主意她鬆開手,倒退兩步:“你穿好衣服,一會阿韭她們就該叩門了。”
居家過日子,淮縱一日在侯府,她就能踏實一日。蕭行用餘光留意她穿衣的動作,偷偷看了會,介於小侯爺故意表現的笨手笨腳,她實在看不過眼,紆尊降貴地抬腿走過去,嗔道:“怎麽能笨成這樣?”
“魂不守舍,眼睛都看不過來了,哪有心思看衣帶有沒有束好?”
“……”蕭行被她撲在耳邊的熱氣染得臉和脖頸都覆著淺淺紅暈,她指尖一頓,羞惱道:“閉嘴!
梳洗打扮磨蹭許久方出了這道門。
站在門前淮縱伸了個懶腰,繼而狗腿地扶著蕭行:“阿行,我們去用飯吧。”
清清冷冷的凜春侯府同年同月同日增添了兩個令人期待的小生命,不僅如此,在前線領兵的侯爺也回來了,不說主子如何,下人們都跟著精神一振。
昨日下了一場雪,夜裏轉晴,天明,風卷著雪花重臨人間,天地銀裝素裹白茫茫的煞是好看。
滿月大的嬰兒委實嬌嫩,桓決不敢輕易使人抱出來,是以到如今淮縱還沒見過阿薛所生的孩子。
四人齊聚一桌,兩個產後需要調理休養的女人分別守著伴侶慢條斯理用餐,享受著飯來張口的待遇。
比起蕭行,阿薛氣色要好許多,昔日苗條的人豐腴不少,坐在桓決一旁,兩人眉眼彎彎看起來感情有明顯的升溫。
淮縱不在家時,桓決以為自己在服侍人上做到了極致,等淮縱回來了,見識了侯爺的寵溺,桓決摸著下巴很是認真地反思了半刻鍾。
飯後蕭行和阿薛相約一起去看孩子。
酒足飯飽,兩個正式升級為母親的女子大眼瞪小眼,淮縱望著外麵的風雪清咳一聲,幾近炫耀道:“我女兒好看吧?”
桓決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我女兒也好看。”
“肯定沒我家阿懿好看。”
“你都沒見過阿青,這麽就篤定阿青不好看?”
淮縱美滋滋地沏了杯茶,不想和她爭辯誰家女兒好看這問題,話音一轉:“阿懿生得像阿行,唉,長大了不知道便宜了誰家。”
這大概是當母親的都會思考並且牙酸的一個問題。桓決作沉思狀,頓時扼腕歎息:“要我精通觀星的本事那該多好。”
兩人說的是一件事,卻沉浸在各自的寂寞中,茶水入喉,窗外風雪愈演愈烈。
“你是不知,薛沁生產那天,嚇得我腿都軟了。難產,耗費了好長時間,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備足了養元補氣的藥丸,恐怕凶多吉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淮縱手裏把玩著翠色茶杯,神情黯然:“好歹你能陪著她。”
“是啊,薛沁疼得受不了的時候死死攥著我的手,我坐在她床前就看著她額頭淌出汗,嚇得臉都白了。”她打了個寒顫:“所以說,於情於理我都要待她好。”
初為人母的忐忑和喜悅不足為外人道,不論過往兩人發生過多少不快,因著孩子,這一刻桓決和淮縱之間的氣氛無比融洽。
小侯爺虛心請教,桓決大方地傳授了一月以來的養兒心得,談及夜裏哄孩子入睡的甜蜜煩惱,淮縱眉梢微動。
“不說了,我要去熬鯽魚湯了。”
“鯽魚湯?”
“對。”桓決朝她擠眉弄眼:“鯽魚湯可是個好東西,你要不要一起?”
“那有何用?”
竟然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桓決頗為得意:“鯽魚湯,下奶啊。”
這般出塵的女子嘴裏說著直白的話,淮縱腦筋轉得快,想明白後登時麵.紅耳赤:“這、這管用嗎?”
“跟著來就行,不會的話我教你。”
“……”
最後的最後,凜春侯厚著臉皮跟她去了小廚房,新鮮宰殺的鯽魚轉變成奶.白鮮美的魚湯費了不少功夫。眼看桓決獻寶似的捧著陶罐為阿薛送去,淮縱不甘示弱地深吸一口氣,有樣學樣。
小小的嬰孩呱呱墜地,起初因著蕭行身體原因隻能將其交給奶娘照料,後來身子稍微恢複元氣便不讓外人喂養,汲取來的營養大半供給了孩子。
淮縱端著魚湯小心翼翼踏進房門時,蕭行剛放下衣衫。四目相對,中間隔著吃飽了接著睡的小團子,兩人不分先後地紅了臉。
“你……”她忍著羞意將阿懿放在小床,佯裝淡然地整斂衣領:“你來做什麽?”
“哦,我給你熬了湯。”淮縱殷切地倒了碗鯽魚湯,底氣不足地誘惑道:“可好喝了,嚐嚐?”
“湯?”蕭行出於好奇地問道:“什麽湯?”
“鯽魚湯啊,我聽桓決說阿薛每天都有喝,這東西非常管用,能……”
“能什麽?”蕭行眼皮輕掀。
“沒什麽。”一不留神差點說漏嘴,淮縱朝她心口迅速覷了眼:“反正好處多著呢。”
蕭行又氣又笑,隱秘的羞赧被她掩飾的極好,她輕哼一聲,淡聲道:“所以呢,你在暗示什麽?”
“暗示什麽?”淮縱一臉懵,她看著某人笑裏藏刀的冷俏模樣,心肝一顫:“阿行,你…你也太愛胡思亂想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蕭行:哦,我胡思亂想……
淮縱:不,阿行,你聽我解釋!
嚶,所以阿行到底有沒有喝鯽魚湯呢?(摸下巴)
/感謝在2020-07-17 11:51:14~2020-07-17 21:53: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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