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東財西來
若說紀源真不為那所謂的突破契機而心動,是斷然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與晏懿的梁子已經結下,哪還膽敢輕信此事。至於對方所認為的自己有克制陰神鬼魅的術法,自己也就於向東城頭上無意中施展過一次,又如何能夠保證在對敵之時再次使用?
紀源正想拒絕此事,腦中卻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小弟弟,你且隨他去吧,那地方正是你的契機所在。」
紀源一驚,沒忍住往第一個牢籠中看了一眼,狐媚女子依舊躺著,沒有絲毫動靜。
「那你如何保證不記今日之仇,不給我暗中使絆子?」
晏懿大喜,卻怯怯回道「紀道友說笑了,我等修士一心向道,單憑突破契機的存在,這點過節算得了什麼。退一步說,道友身邊有這麼多前輩坐鎮,晏某哪裡還有動歪心思的念頭。」
紀源想了想,好像確實有些道理,隨即咧著嘴笑道「晏大國師心寬氣廣,不與小子計較此事,晚輩佩服!」
說著,也不管晏懿面色鐵青,抬頭向天喊道「小柳子,開門吧,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與晏國師又沒啥深仇大恨的,總這麼關著像什麼樣,往後還要一同前往西荒辦事呢!」
話音方落,天清地明,紀源與晏懿的重回戈壁荒原,亮亮相視,唯獨不見柳青源。
幾個呼吸之後,柳青源哎喲一聲,從開天筆中摔出,撞在地上灰頭土臉。
好不容易將腦袋從地里拔出來,罵罵咧咧「臭猴子,等爺爺修為高了,定要把你剁碎了作肥料!」
顯然是在離開之前招惹了那牢籠天地的黑猴子,卻因為修為差距過大吃了啞巴虧。
紀源忍著笑沖晏懿拱手說道「晏前輩,怎麼說?」
晏懿不假思索「還能怎麼地,你我雖說修為上有些差距,但你有那麼些前輩互道,我自然不敢再有什麼想法。咱們各吃一虧算是扯平,至於無盡荒原一行,老夫在此懇請小友鼎立相助。」
說著,站直了身軀躬身一拜。
紀源還禮,說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晚輩還有些許雜事需要去辦,待此事了了再前往天州與前輩匯合。」
「可是追捕雲山與陸宓二人?」
紀源心驚「前輩怎知此事?」
晏懿笑道「身為大明國師,作為敵國,大泉那邊的事情多少還是能打探出來些許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的真正身份老夫至今仍未查明。即便查明了又如何,你我皆是修行者,本就不該過多參與凡塵俗務,不礙事的。」
紀源大鬆了一口氣,反口問道「那前輩可有此二人的消息?」
「有倒是有,不過此事對於大明本就是細枝末節的小事,老夫臨行前僅將此事交由安民司中的小吏打探,現在如何還得等我返回天州才能有結果。況且你一路追尋,還能不跟丟,想必自由追蹤法門,應該不用老夫出手相助吧?」
紀源點了點頭,暗付追捕二人事關尋找墨言魂魄,不宜外人過多參與,便開口婉拒。
話罷,晏懿便要離開,紀源突然想起什麼,厚著臉皮問他身上可帶了丈人尺。
晏懿為之一愣,問道「你要這東西幹啥?」
紀源咧著嘴笑道「自然是以後在遇見如晏前輩這般的敵手時先打上一尺,看看對方修為高低,是打是逃再做打算。」
晏懿聽了這話,想起先前紀源一言不合便陡然出手偷襲,實在是太不厚道,恨得有些牙痒痒。只不過此刻雙方既已和解,算是同盟關係,只好將這份恨意咽回肚裡。
「老夫於仙國之外的諸多地界皆是修為頂尖的存在,要這玩意何用?」
紀源聽著好像有些道理,想起那句話「我交朋友從來都不看他們有沒有錢,反正沒我有錢。」套在此處,可以說,我打架從來不會看別人修為高不高,反正沒我高。
只不過好不容易抱上一條大腿,腿毛再不金貴,總得薅幾根下來。當即,又開始死纏爛打一番。
晏懿實在拗不過,心下對紀源的感官從地面墜到谷底,只好答應回天州之後差人將雲山陸宓二人的消息送來,當然也少不了丈人尺。
紀源嘿嘿一笑,大呼晏前輩深明大義、義薄雲天,好一番吹捧。並答應兩年之內,不管是否追上雲山陸宓二人皆會抽空去一趟天州。
晏懿憤恨的神情這才舒緩些許,不再多言,祭出先前那把白紙扇,化作飛舟大小,衝天而去。
待晏懿走遠之後,紀源長舒了一口氣,細思此事脈絡。
先前不聽姚斌勸誡執意前往大明地界乃不得已而為之。而後假冒仙國特使前往向東城與城內官府陰司打照面同樣是形勢所迫,畢竟他沒把握在不驚動大明修士的情況下深入其內。只是沒想到會引來大明修士第一人,國師晏懿。若是自己沒有開天筆中的牢籠世界,此次還真可能就陰溝裡翻船了。
不過結果還算好的,開天筆中的十四位大能囚徒震懾住晏懿,晏懿對其又有所求,雙方又沒結下死仇,自然還有寰轉餘地。
內視體內狀況,靈氣乾涸,所受創傷不小,便就地設下隔絕陣法調息養傷。僅僅過了兩日,在穿心露的滋養下,傷勢好了七七八八,便起身繼續趕路。
荒原河,原大明大泉兩國版圖交界處。自北向南綿延大半個斷鴻界已知版圖,北起仙國境內,中間穿過泉、明兩國,南至大夏國入海。
奇怪的是,大部分河流皆是繞山而行,此河卻極為詭異,不論山川還是平原,一律直行,且河面寬度也大異於其他河流,從被至南皆是五里左右寬度。自古便有傳言,此河並非天然所有,而是上古劍仙一劍劈開大地所成,如今卻也無從考究。也因為此,河流落差甚小,可終究是大河,河底暗流洶湧,極難橫渡,這也是大明大泉兩國以此河為界多年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大明率先以陰神入伍之利搶佔了荒原河東安地界,建起城郭守了下來,並於河岸之上建起兩個大渡口,東西各一,西邊的名為東去渡,東邊的名為壘西渡。因為靠近邊境,渡口為大泉軍伍管轄,並於兩渡邊上建起兩座小城,允許國中商賈前來此處販售軍需。雖說不上利潤可觀,但能夠不經戶部與軍中直接交易在大泉朝中乃是首例,但凡做出點門道,往後與東邊的商路再開起來,商機之多不可限量。
此時,紀源已經到了河西的壘西城,此城不大,方圓也就十數量地,人口三五萬,渡口與之緊密相連,也屬城池的一部分。
待入了到了城門處,紀源將通關文牒交與守門軍士查看,年輕軍士仔細端詳,先是一愣,而後說了句稍等便拿著紀源的通關文牒入內與另一位小吏模樣的軍官低聲言語。所說的話自然盡皆落在紀源耳中,只言文牒沒有問題,只是此地乃朝中商賈所能到達的最後一站,再往東的十幾座新城無一不是編輯在冊的軍伍中人,可這人又是從東邊來的,並無軍籍在身,該不會是姦細吧。
那位守門軍官亦仔細將通關文牒查看了一番,略微思索,說道,反正東邊那幾座城池無人阻撓,便放他過去吧,與泉國打了這麼多年,從來只有咱們征討的份,他們何時踏上過大明國土,便是來了亦有來無回。
軍士聽了,覺得在理,便將文牒交與紀源,並囑咐了些許言語放他入城。
城中一切建築皆為新築,因為有進隊駐紮,乾淨整潔在所難免。街上沒有商鋪開設,卻有不少商賈車馬來往,顯然正是來此與軍隊做買賣的商中大號。
紀源按照守門軍士的指引,慢慢前行,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了一處稍高的五層小樓,樓上一塊大匾,上書「東財西來」,正是城中唯一一家客棧。
據說客棧的老闆姓邱,與大明徵東軍伍中某位權勢極高的軍官關係匪淺,這才得了這份美差。客棧中接待的來往客人非富即貴,將哪一個伺候好了都是一樁善緣。
紀源剛走到門口便有跑堂的夥計迎了上來,口中高聲喊著「有客到!」
隨即,躬著身向紀源笑道「公子財源滾滾,不知是哪家商號的,可有車馬需要安頓?」
顯然早已將面熟的來往客商記載腦中,見紀源面生將他當成初到此處的行腳商了。
紀源回道「就我一人,不跑商,打算過河西去,不知何時能有渡船?」
「嗯?」夥計神情略微變化,轉眼又恢復正常「公子可問對人了,渡口那邊的渡船買賣也是咱東家做的。每月走六趟,每旬逢五逢九未時過河,今日初五,眼看著就要申時了,怕是趕不上,不如就於小店住上幾日,小的幫公子買好船票送到房中如何。」
紀源沒有多言,點點頭表示可以,隨後又跟著夥計一路上三樓客房。
突然樓下砰的一聲,將正要開門夥計嚇了一跳,手中鑰匙掉到地上。
紀源靠在欄杆上向下一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