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西行人
晏懿沒有理會崔潺,細品茶香,而後沖著窗外說了一句「你再不上來我就要被這喝酒的老匹夫埋汰死了!」
話音落下,五道人影憑空而現,三男二女,其中兩男一女年紀稍長,也不管桌子大小,直接在桌旁坐下,另外晚輩模樣的一男一女則識趣地站在長輩身後。
其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一身武夫勁袍,赤裸著兩條臂膀,孔武有力,坐到崔潺邊上,搶過崔潺手中酒水,猛灌一口,還不忘哈一聲,表示酒水味道極佳。
在其身側則是一位道人裝束的中年人,嘴邊兩撇小鬍子微微翹起,看起來有些滑稽,自顧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罈子,仰頭喝了一口,也不說話,與崔潺一個眼神,二人手中一壇一壺輕輕撞了一下,又是一口。其人身後,道童模樣的年輕人則上前輕拍道人肩膀,輕說一句「師傅,師娘不讓多喝,這罈子沒了可就真沒了。」
道人瞥了一眼道童,沒好氣道「吵個啥勁兒,你師娘又不在,這罈子酒沒了你還不能找你崔伯再要一壺與我?」
道童撇了撇嘴,嘟囔著「師娘說過了,這罈子酒放了好些藥草,味道獨特,若參了其他酒水共飲,只要絲毫他便能察覺出來,若我沒能看住師傅,回去了又得挨罰的.……」
道人見道童的可憐模樣,搖了搖頭,再次喝酒時卻已經從灌改抿。
坐在道人對面的那位女修見此掩嘴直笑「還是我家師姐家教嚴啊。」
話罷,提起晏懿剛倒好的那杯茶水說道「敬各位道友。」
在座幾人,包括晏懿、崔潺、道人以及看起來年歲最長的武夫,或酒或茶共飲。
紀源與柳青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劉蠻依舊站樁,身上顫抖越發厲害,顯然已快到了極限,唯獨道人身後的道童與女修身後的年輕姑娘坦然自若,好似見慣了如此場景。
待放下了酒壺,崔潺向著女修說道「婉兒妹子最近可曾見過你那叛逃出師門的兄長?」
被稱為婉兒的女修聽了這話,眉頭微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少女,少女亦神色微動,回道「崔伯伯見過家父?」
崔潺面露笑意,將壘西渡前往東去渡那條樓船上搶奪紅鱗鯽一事說了一遍。
而後還不忘補上一句「你爹爹如今容貌大變,掩蓋了氣息,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若不是我出手試探才在交手之時看出些許端倪,沒準還真讓他給瞞過去了。」
紀源這才聽明白了,感情那天前來搶奪紅鱗鯽的那個和尚正是少女的生身父親,與桌邊那位女修乃同門是兄妹,只是不知因何故叛逃出門,當了個散修。
桌邊的女修表示那位師兄自叛逃出門之後並未再與他聯繫過,可憐自己這位弟子,母親遭了劫難,父親性情大變才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命運多舛。
少女臉上悲色難掩,身前女修回過頭撫了撫少女肩頭安慰道「不礙事的,你且安心修行,報仇一事急不來,待修為高了師傅與你一同去尋仇,至於你爹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不過以他的修為,只要不作死便不會出太大變故,無需過多操心。」
少女點了點頭,隨後桌上幾人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又是一番交談。
果然如紀源所料,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要前往無盡荒原的。
白須白髮的老者來自於大夏一國,與崔潺一樣,皆是武道後天巔峰的武夫出身,名為古山川。
老道人名為何朝方,大明北邊樂州人氏,九星中期修為。當年曾與晏懿一同前往仙國修行,歸來之後便在樂州一處靈氣充沛的山上興建了一個名為永樂的道觀,擅長抓鬼驅邪一道,先前他們幾人進入無盡荒原那處地宮十八層,鬼魅邪祟極多,若非此人出手恐怕還真得在那地方留下幾條性命。
其人身後的小道童名為蔣沛,僅有六星中期修為,卻因天生陽罡正體,武道術法二者皆修,一身精血與鬼魅邪祟廝殺起來有著奇效,否則僅憑他的修為,若要入那地宮還是欠缺了些許。
那位女修名為司徒清婉,九星初期修為。與先前紀源見過的那位和尚乃同門是兄妹,只不過那人好像是在叛逃出門之後才成了和尚的。畢竟他們所在的師門名為太平宗,怎麼聽都不像是佛家宗門,若真是佛家宗門,在紀源的認知里也不應該有女修存在。
至於少女,名為薛念,七星巔峰修為,若是放在尋常山門已經很高了。這不由讓紀源對他們家的仇家起了好奇之心,以這父女二人的修為在斷鴻界中只要不是太過高調,橫著走都沒問題,居然還有報不了的仇,實在匪夷所思。
聽至此處,紀源又想起了陸宓的遭遇,心下奇怪,怎麼這江湖之中凈是些母親蒙難父女救人的橋段,沒點新意。
待幾人介紹完畢,眾人將眼光放在紀源身上,紀源躬身一拜算是施禮,說道「紀源,大泉鯉州銅陵郡人氏,八星巔峰修為,師承不便細說,於離山之中有一個小山門,名為當離。」
「當離!」老道人何朝方大驚「可是仙芷柒所掌的那個當離山門?」
紀源點頭回道「正是!」
老道人喜形於色,笑道「紀道友少年英雄,小小年紀便成了如此勢力的山主,可喜可賀!」
話罷,提起手中的酒罈子邀紀源走一個,紀源雖說不知其人如何猜出自己山主身份的,卻也沒有遲疑,與老道人共飲。
最後眾人將目光放在柳青源身上,沒曾想往日里嬉皮笑臉的柳青源這會卻慫了,只說了一句先干為敬便一口將手中酒水飲盡,引得眾人摸不著頭腦。
紀源無奈搖頭,斜了柳青源一眼,坦言說道「柳青源,當離山首席供奉,柳妖出身,八星巔峰修為。」
眾人對此同樣感到驚訝,世間妖修極多,可植物成妖卻是如鳳毛麟角一般稀少。還能將修為提升到如此程度的更是屈指可數,不由對紀源又高看了幾分。紀源則不露聲色,他們要是知道柳青源乃是精怪之身,豈不是更加驚訝,不過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煩,只好隱瞞下來。在場唯有晏懿因為曾經被開天筆的牢籠拘押過,可能知道些許端倪,只不過此時卻未多言,顯然不管知道與否,皆不會胡亂說話,紀源便也放下心來。
隨後,幾人又將無盡荒原的行程做了些許簡單謀划,最終定在三日之後出發,這才各自散去做些出行前的準備。
紀源於劉蠻一同回到劉府,見過劉家家主劉鑫,是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絲毫不像就在商場打熬的財閥大亨,反而有些綠林豪俠的感覺,只不過這名字倒是極為貼切,多金嘛。
在劉府中,紀源身為大少爺劉蠻的授業恩師,免不了一天三頓好酒伺候著,到了此時紀源才不得不服,劉鑫就在商場摸爬滾打,那一番勸酒的本事誰能抵擋,更別提那酒量,喝倒十個紀源也不成問題,前提是紀源不以術法化去身上酒氣。
待第二天雞鳴,紀源早早於打坐中醒來,到了劉府一處地方頗大的院落。院中,無數練武器具一應俱全,崔潺單腿立於一根足有兩三丈高的木樁之上,閉著雙眼,一手成掌沉于丹田,另一首高高揚起立於頭頂,紀源知道,這是崔潺所修武道功法的站樁之勢。
紀源入院之後,崔潺並沒有睜眼,保持著站樁姿勢開口問道「那本拳譜看了沒?」
紀源抱拳回道「看了!」
「何謂撼天?」
「我輩武夫,以拳問天。」
「如何問之?」
「一拳撼天,二拳破天,三拳滅天。」
「既如此,為何不叫滅天拳?」
「拳至高不在殺人,而在震懾人心,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此為上策。」
崔潺為之一動,腳尖輕踏木樁,木樁紋絲不動,人落在紀源身前,卻轟的一聲,足足將地面踏陷進去數寸。
「好小子,好悟性。小蠻子要是有你一半天分,此刻只怕早到武道九品了!」
話音落下,院落一角傳來劉蠻的聲音「崔爺爺,不帶這麼埋汰人的,我能跟先生比么。」
崔潺沒有回劉蠻的話,直接將其叫到身邊說道「來,立拳樁,與你家先生打個樣。」
劉蠻欣然答應,隨後雙腳一剁落地生根,身上拳意絲絲,若隱若現。
崔潺沉聲說道「站樁是石磨功夫,走樁是流水功夫。樁若磐石雷打不動,樁若老樹盤根風雨不動,樁若擎天立地山河破碎巋然不動。」
紀源聽著崔潺言語,結合《撼天》拳譜中的描述,腳下重踏,騰身落地,勢若千鈞,未踏破地面,卻引得整個小院猛然一震。
崔潺眼前一亮,趁熱打鐵「立樁為形,拳起作架。」
劉蠻身軀一震,赤.裸兩條兩條孔武有力的臂膀猛然掄起,上衝天頂,下墜立胯。
紀源亦有樣學樣,拳架起時,塵起風動,威勢起,意通達。
崔潺目眥欲裂,再喝一聲「形到,勢到,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