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第1855章 做人

  這是一處斷崖。 

  腳下有一個天然的平台，向東去幾丈，就是懸崖。 

  自己當年，就是被父親從這裡推落的，然後大難不死，遇上了師父師娘。 

  站在平台上，葉孤帆舉目四望，心中凄涼無比。 

  原本幸福的一家人，現在分離失散，不知死活。可悲的是，自己也變成了魂魄之身。如果父母有知，該是如何的悲戚？ 

  妹妹葉青青，也一直沒有消息，她是不是也在當年，遭遇了毒手？ 

  「葉法師，你來這裡幹什麼？」沙猛子站在一邊，問道。 

  葉孤帆回過神來，道：「李君，沙猛子，以後你們別叫我葉法師，會暴露身份的。」 

  「那、那叫你什麼好？」李君一愣，問道。 

  「叫我老大就好。」葉孤帆說道。 

  「知道了老大，這樣更加親切。」沙猛子咧嘴一笑。 

  葉孤帆點點頭，道：「兩位老哥，私底下，我們可以隨便一點，兄弟一般。現在，我一件事要你們去做。」 

  李君和沙猛子受寵若驚，一起抱拳，道：「請老大吩咐，刀山火海，我們兄弟萬死不辭！」 

  「不用刀山火海，只是要你們去幫我打聽一件事。」葉孤帆笑了笑，道： 

  「十五年前，有一家四口在這裡看日出。結果半夜裡出了事。當時一陣黑霧遮擋了視線，黑霧中，隱隱有紅色的眼睛，還有很重的血腥氣……那一家四口，最後只有一個七歲的男孩，被父親推下懸崖，僥倖逃了一命。其餘三人，生死未卜，從此消失。就是這件事，你們去打聽打聽，看看附近有沒有老鬼們知道當年的事。不著急，慢慢打聽，我在這裡等你們。」 

  李君和沙猛子一起點頭，然後李君又問道：「老大，莫非當年逃了一命的男孩，是你？」 

  「沒錯，我摔下懸崖，本來也該死掉的。但是遇上了我師父師娘，是他們施展大神通，讓我死而復生，並且收我為徒，將我留在茅山學道。」葉孤帆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師父沒有讓我們一家團聚，卻讓我自己解決這些事。我也不知道，師父師娘，為什麼如此安排。」 

  李君抱拳，道：「你師父的意思，我們兄弟不敢妄自猜測。老大，我們這就去打聽了，你在這裡歇著。」 

  「好，去吧，分頭打聽，有情況就立刻回來向我彙報。」葉孤帆說道。 

  兩鬼答應一聲，一東一西，分頭而去。 

  葉孤發了一會兒呆，從懸崖上飄了下去，落到谷底，這是師父師娘當年救了自己的地方。 

  「師父，師娘，弟子葉孤帆給你們磕頭了。」葉孤帆折草為香插在地上，望空而拜，道： 

  「承蒙師父師娘當年相救，又收我為徒，託付掌教真人照顧我。歷經十五年，弟子雖然長成，但是終究道法淺薄，一事無成！如今大仇未報，父母和妹妹，都生死不知，而弟子卻金身遺失，變成了孤魂野鬼！ 

  愧對師父師娘，弟子、弟子……有罪啊！師父師娘神靈有知，還望保佑弟子，找回金身，找到父母妹妹的消息。如有一天，弟子可以如願，那都是師父師娘的恩德！」 

  一片寂靜中，葉孤帆越說越傷心，情不自禁，放聲大哭起來。 

  做了鬼，比做人敏感多了，情緒說來就來，根本控制不住。 

  越哭越傷心，這裡也沒有人來勸，所以葉孤帆便止不住了，悲悲戚戚沒完沒了。 

  「一個大男人，怎麼也哭成這樣？」忽然間，一個溫柔的女聲，從葉孤帆身後傳來。 

  「誰？」葉孤帆吃了一驚，急忙回身查看。 

  夜色中，只見一個面色凄婉的女鬼，飄飄搖搖地站在自己身後，兩手邊，各自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兩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要大一點，頭上梳著三角辮。女孩子很乖巧，眼睛水靈靈的。 

  「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這裡？」葉孤帆瞪眼看著那女鬼，問道。 

  「唉，我也是個傷心人，和你一樣。」那女鬼嘆了一口氣，道：「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在為誰而哭？」 

  葉孤帆沉默了一下，道：「為我自己而哭。我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找不到師父師娘了。你說你也傷心，有什麼傷心事？」 

  「我被老公拋棄了，你說，傷心不傷心？」女鬼幽幽地說道。 

  葉孤帆凝神看著那女鬼，卻從那女鬼的身上，看出了一絲妖氣。再看那兩個孩子，和其母一樣，也帶有妖氣。只不過，孩子身上的妖氣，要輕一點。 

  「你們生前，是妖？」葉孤帆警覺起來，問道。 

  現在只能看到這母女三個的妖氣，但是葉孤帆卻看不見她們的本相。 

  「妖？」那女鬼呵呵一笑，道：「活著的時候做妖，是不是死了以後，做鬼都要被鄙視？」 

  「這個……」葉孤帆無語。 

  眾生平等，人死之後，要去陰司輪迴投胎，虎狼豬狗也是。人死了以後，有可能下一輩子做畜生；畜生死了，也有可能下輩子做人。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人，也沒有什麼優勢來輕賤其他動物。因為死後，魂魄都是一樣的。 

  「人活著，就看不起走獸飛禽。死了以後做鬼，還是看不起走獸飛禽的魂魄。呵呵，人啊，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物種。」那女鬼搖搖頭，嘴角掛著嘲笑。 

  葉孤帆想了想，道：「不對，不是這樣的。你生前是飛禽走獸，就應該安守本分，過完自己的一生，再入輪迴。但是你們卻習練妖術，妄圖變為人，這就是異想天開，難免被人所嘲笑。」 

  「沒辦法，誰叫你們人類這麼高貴？所以，每一個成了精的飛禽走獸，都想做人。」那女鬼搖搖頭，神色間一片凄涼，嘆氣道：「可惜，我們終究做不了人。」 

  葉孤帆看著那女鬼的一對兒女，忽然一笑，高深莫測。 

  「你笑什麼？」女鬼問道。 

  「我笑……你的老公。」葉孤帆笑著，道：「你是妖，但是你的老公，是人，是真正的人，對吧？」 

  「你、你看出來了？」女鬼吃了一驚，顫抖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