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木偶師
不需要任何語言的介入,僅僅一個眼神交匯,一個契約已然在雙方之間形成。
在這種情況下,毫無疑問只剩下合作這一選項了。
至於這份合作關係和契約會在何時終止,兩位聰明的女孩也都各自心知肚明。
恐怕就在離開這座城堡的下一秒鐘,一場夥伴之間的生死搏殺就將上演吧。
但此刻,她們只能毫無保留地將後背交給對方。
再次對視了一眼,莉西亞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鐵欄,沿著之前變態女人離開的道路,向監獄外面走去,而凱茵隨後也走出了她的十一號牢房,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她的後面。
沿著一條又窄又短的黑色小樓梯,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負層的監獄,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和所設想的不一樣啊,還以為會是什麼陰暗潮濕的小黑屋呢。」凱茵喃喃道。
兩人所步入的不僅不是什麼小黑屋,反而是一個光線明亮的寬敞大屋。
房間的風格是大而又豪放的,高大的吊頂,充滿著粗獷風格的傢具,隨處擺放著的烈酒,以及到處肆意放射著光芒的各式各樣的燈具。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要屬房間中間坐著的一個美麗少女。
她有著漆黑如星又能隨風飄拂的秀髮,銀霧一般的身姿,聰慧不朽的雙眼,以及為這一切畫上點睛之筆的狹長雙耳,她顯然不是人類,她是一個異族。
看到凱茵兩人的到來,異族少女站了起來,但依舊保持著沉默,似乎在等待著兩人的開口。
莉西亞回過頭望了一下凱茵,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猶如那爬行的長蟲在嘶嘶作響,一股氣息從她身上開始瀰漫開來。
她在詢問,同時她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但凱茵回給了她一個堅定的搖頭,在不確定眼前的少女的身份和意圖前,主動發起攻擊太不明智了,即使是二對一也是如此,誰知道在陰影中又隱藏著什麼呢?起碼眼前的異族少女絕對不像她表面上那樣簡單。
三人都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都停留在原地專註地對視著,僵持著,或者說單純地尷尬著。
莉西亞外表顯得出奇地冷靜,呼吸聲和氣息已然不見蹤影了,但與之相對的是,此時她的大腦已經被攻擊的慾望完全壓倒了,從這次恥辱的被俘開始,一切就超脫了她的掌控,似乎有種神秘的黑暗力量在妨礙著她一般。
而作為一個為戰而生的戰士,這種陰影,這種力量,只會不斷地刺激著她的神經,引誘著她的戰鬥本能,她拚命地掙扎著,防止被這股本能所徹底操控,淪落成一個真正無情的殺戮機器。
而凱茵呢,她也在拚命地強迫著自己的大腦和每一個感官,它們瘋狂地,急速地,不可思議地運轉著。
她再次試圖通過分析眼前異族少女的外表來解開關於這座城堡和之前那個變態女人的秘密,但她此時能夠收穫和知道的,只有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潔白無瑕,如此的輕忽絕美,勝過她曾經見過的大部分生靈。
至於其他情報嘛,很抱歉,她還是一無所獲,腦海中的情報紙依舊跟一張白紙無異。
而異族的少女也繼續一言不發,一雙透露著幽光的雙眼盯著眼前的兩人,彷彿要將這兩位似乎是來自極遠的世界或崎嶇的時光的來客,拓印在自己的記憶之中一般。
最後,當莉西亞終於被那股慾望壓垮時,她發現自己的雙眼已然是閃耀著血紅色的火焰,雙拳則已堅硬如同鋼鐵,她的身軀開始不由自主地躬下,戰鬥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少女終於開口,她用她那溫和的天籟之聲說,「不要放棄希望。」
莉西亞的眼淚此時終於奪眶而出,她感覺到身上那股野蠻的,邪惡的力量正在慢慢消退,理智的曙光終於重新出現,從眼睛,雙手,到雙腿,都重新回到了她的控制之中,她再次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目睹此景的凱茵已然大駭,她自然知道恰當的語言有時會發揮出驚人的力量,撫慰人心或是平息憤怒,但絕不是現在這樣,也絕無可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效果。
阿利姆多戰士們身上所具有的那種狂野本能,那種生而發狂的野性既是天生的血脈也是後天的刻意而成的,從一生下來開始,他們就要接受無盡的詛咒與試煉,各種瘋狂的草藥,鍊金術都會在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身上揮灑異想天開的創意。
實驗者自然不是想通過這些瘋狂的創意獲取一些什麼,也不指望能真正地增強這些戰士們的身體能力,他們所渴求的是,通過這種地獄般的折磨,喚醒那繼承自深淵的黑暗力量。
而當這股力量被喚醒之後,它要麼就是吞噬掉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主人,使他們淪為神志不清的野獸,死於蠻荒的殘酷之中。
要麼則是將他變為用殺戮武裝到牙齒的戰鬥機器,只有製造出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方能將這股力量暫時平息下來,但品嘗過鮮血的人狼就再也不會回到過去了,它們伺機而動,等待重新崛起的那一天,那時他們將成為殺戮本身。
這一過程,每個人都堅信它是完全不可逆的。
但是現在,在這個奇妙的城堡里,奇迹出現了,絕美的異族少女只用了輕飄飄的一句低語,就化解了這股致暗的力量。
不需要任何觀察,凱茵都已經能確定了,眼前的異族少女絕非只是一個蠱惑人心的術士那麼簡單,她身上具有一種真正的魔力,能輕易地用語言操弄世人,猶如木偶師展現技藝一般。
現在深深的懊悔席捲了凱茵,如果在一開始,她敢於贊同莉西亞那充滿著勇氣與天才的計劃,在一見面的時候就直接發動奇襲,事情或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發展了。
但現在後悔也已經沒有用了,完全丟掉了先機的她們,在這個房間里,已經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玩物,只能機械地等待著房間主人為她們上演那早已寫就的精彩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