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哀兵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或者說，並不是消失，只不過耳畔被末日的喧囂充斥，即使是見聞色最為強大的卡塔庫栗都聽不到其他的雜音。
驟然升起的耀眼火光，讓地面跟著顫抖，扭動，龜裂, 翻湧。
火浪向外噴湧出來，溫度不斷攀升，熱的刺骨。
卡塔庫栗聞到鼻尖上傳出焦糊的惡臭，沒有做任何防禦的他即使距離火焰尚有距離，但肉體也發出了炙烤下的悲鳴。
浩浩蕩蕩，雷霆萬鈞。動能加成下純粹的衝擊力帶動著崩碎的【太陽】，呈放射狀裹挾著通天的大火橫掃著一切。
來不及發出慘叫聲, 數不清的海賊在頃刻間化作飛灰，只在空中好像塗鴉般印著一個個人形的炭影, 眨眼間便隨著衝擊波飄散出去。
城市中遍布的黃沙被強有力的衝擊波掀起，同時在天空中迅速汽化。碳化的大地不斷傳來結構破壞的聲音，構築了建築的砂岩在黑色的血液中漸漸熔化。
飛灰與蒸氣飄向空中，遮住城市上空深紅色的圓形天空。
街道上有一些人在茫然的逃跑。有人跌在血海中，沒爬起來，化作血海的一部分；有人被身後的火浪追上，血肉被一掃而空，焦化的骨架成為了助燃劑。
「……」
本能地撐起了一面糯米牆壁擋在身前，但他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要看向城市內，那些他自內心深處發自內心拒絕的畫面。
見聞色如此靈敏，加上【太陽】幾乎把所有障礙物全部夷平，卡塔庫栗看到的景象無比清晰。
迎接他的是徹徹底底的人間地獄，身著火衣的人們在血海中在掙扎著倒下，烈焰從外表的皮毛開始滲透，舔舐他們的骨頭與內臟。
死亡的哀鳴和轟鳴的巨響在卡塔庫栗耳邊交加，幾個呼吸后, 漆黑的火焰和血潮已經衝到了跟前。
「鏡子糯團。」
他麻木地說道, 巨大的糯米大山從地面抬起，擋在身前，橫陳在自己與家人之間，成為了生與死的分界線。
糯米在急速碳化，大地也在不斷轉化，詭異的平衡在卡塔庫栗面前達成，而他沉默著，【太陽】的碎塊從他身邊經過。
另一邊，已經逃出了攻擊覆蓋範圍的薇薇停在了原地。
荒蕪的大地上紅光閃爍，彷彿在為這滅絕的旋律而詠唱。漆黑的火焰倒映在她水藍色的瞳孔中。
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血紅的雲層在漸漸消散，血腥味帶著一些肉烤糊的氣味撲面而來，讓她有些作嘔。
「這就是瑪麗閣下掌握的力量……」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阿爾巴那南門，薩博再一次說出了這句話。
看著徹底寂滅的阿爾巴那，他感覺自己的呼吸一陣窒息。
在他不遠處，狼狽逃出的斯慕吉和克力架兩人，坐倒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遠處熱氣升騰的城市。
大熊一言不發，從懷中拿出了《BIBLE》，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紳士也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來，看了一眼被高溫燙卷了的皮手套。
此時此刻, 五人之間的距離不過百米，也沒有起鬥爭。
眼前不可思議的浩劫讓所有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不想做出任何動作。
終於，最後的餘波也散去了。
「噼啪噼啪……」
卡塔庫栗眼前的巨大焦炭土崩瓦解，露出了眼神空洞的卡塔庫栗本人。
他機械地抬起頭，直起身來，看向眼前的廢墟。
這也許都不能被叫做廢墟了。
阿爾巴那跌進了黑色的泥潭。
高樓抹平，血海激蕩，大地浣洗，一片乾淨的漆黑，無窮無盡地向極遠處的天際蔓延。
在一大片混雜在一起，交雜不清漆黑物體上，魔界火焰的殘火寂靜地燃燒。
眼前的一切，對於卡塔庫栗來說就像是一個噩夢，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他緩緩地邁出腳步，走向某處。
在升起鏡子糯團前，他看到了自己的幾個弟弟妹妹們奔逃的身影。卡塔庫栗記得很清楚，每一個弟弟妹妹最後在什麼地方，他都刻在了腦子裡。
他不再有一開始的精明幹練，也不再有一開始捨我其誰的氣勢。他不斷轉頭，拚命查看四周，模樣看起來十分嚇人，簡直就像是在地獄徘徊的亡靈。顯然他在四處尋找什麼東西，甚至不怕被烈火捲入，活活燒死。
他不斷地翻開地面上橫陳的焦土，試圖從中找到哪怕一點點有人存在過的痕迹。
他此時的眼神就像無底深淵一樣空空洞洞，飽滿的肉體此時形同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只是機械性地在尋找什麼。
「踏踏。」
他的跟前傳來了腳步聲。
「……」
抬起頭來，眼前一身黑衣的少女目光與卡塔庫栗交接。
「你在找什麼？」
「……」
「這座城市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瑪麗毫不留情地說道：
「衝擊力連我的血海都被掀開，高溫將所有觸及的東西都燒得什麼都不剩。你那些半吊子的弟弟妹妹們，現在恐怕已經和那個可笑的第四將星團聚了。」
「這便是你應得的報應，卡塔庫栗。」
「不僅如此，我還會繼續這樣做下去，繼續這樣做下去。你不會死的太痛快的，我會讓你在你的家人們全部死在你之前。」
「這便是身為完美哥哥的愚蠢男人的末路。」
瑪麗的話字字誅心，每一個字都刻在了卡塔庫栗的心臟上。
卡塔庫栗的動作僵住了，半晌后，他瞪大了眼睛。
「——」
「咚——」
清脆的爆響聲！
赤紅色的霸王色霸氣爆發！
這股霸王色霸氣夾雜著無窮無盡的毀滅慾望，以及貫穿心扉的絕望怒火，碾向了瑪麗！
瑪麗也毫不猶豫地釋放漆黑的霸王色霸氣和卡塔庫栗對碰！
然而這一次——僵持住了。
『卡塔庫栗的霸王色霸氣突破了？』
瑪麗微微一眯眼。
霸王色霸氣是一股極為唯心的力量……卡塔庫栗居然會在這種關頭突破到EX級別？不知道他的霸王色霸氣的資質是本就如此還是哀兵必勝導致的最後反撲，但毫無疑問，現在的卡塔庫栗心境恐怕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現在霸王色的成長幅度越誇張，就意味著卡塔庫栗的狀態越不穩定。
這一次作戰，看起來要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成功……
一股強盛到了極點的氣勢鎖定了瑪麗！
這一刻，瑪麗的身體猛然傳來了一陣寒意。
她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可怕的感覺，同時……感受到了一股極為熟悉的感覺。
「！」
一個閃現，卡塔庫栗已經出現在了瑪麗面前！
隨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土龍直接將瑪麗的頭顱一槍轟碎！
只是一個呼吸后，瑪麗便在數百米外出現，然而，就在她恢復身形的那一剎那，一個糯米巨拳已經近在眼前！
「啪。」
清脆的爆炸聲，瑪麗的軀體承受不住巨力炸碎開來。
下一刻，瑪麗的身體又一次再生。這一次瑪麗學聰明了在一處血液內部重生。
然而，當她再次恢復身體的時候——這次甚至只是剛剛恢復到一半，一個垂雨糯米在彈指之間便從天而降，將瑪麗的身體再一次轟了個粉碎！
血海升騰，形成了一個巨人。瑪麗在巨人的頭頂浮出了半個身體。
「這傢伙……」
「糯團吟著！」
數不清角糯團強化的巨大手臂從四面八方轟響瑪麗，瑪麗只能控制著血液迅速形成巨大的血刀和卡塔庫栗硬碰硬，但整體局勢變成了一面倒的潰敗局面！
「喂喂，這也太誇張了……」
「這就是所謂的黑化強一倍嗎？雖然這傢伙現在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樣子，可是他的戰鬥力暴走得也未免太誇張了。」
瑪麗試著控制血液爬向卡塔庫栗，但只是須臾便被快到看不清形狀的重拳打成了碎末，生生轟飛了出去！
卡塔庫栗不但跟上了瑪麗無所不在的再生並且一次次碾碎她的身體，同時還用餘力在自己身邊方圓數百米內清空出來了一個血液禁區！
「血壞！」
瑪麗再生在數百米開外，這裡卡塔庫栗沒辦法立刻趕到。趁此時間，她發動了血壞。
隨後，之前完全碾壓了卡塔庫栗的高速再一次出現。
而就在瑪麗準備故技重施，並且趁著卡塔庫栗完全放棄防守的時候，給他來一刀狠的的時候——
「噌！」
她的面前，出現了卡塔庫栗那殘留著無法抹滅的暴怒的雙眼。
「斬·切·年糕！」
「乓！」
卡塔庫栗正面一拳轟在了瑪麗的額頭，將她從頭到腳打成粉碎！
「你的路徑——我已經看透了！」
卡塔庫栗低吼道，聲音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魔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
瑪麗再一次再生，這一次，卡塔庫栗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前，而是邁著步伐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向瑪麗。
瑪麗看著卡塔庫栗，甚至都能隱隱看到他背後浮現出來的紅髮的身影。
這時候，瑪麗才愕然注意到，卡塔庫栗此時的氣勢和壓迫感，和當初她東海遇到紅髮的時候毫無二致。
喂喂不會吧……
瑪麗眉毛一抖，握著刀的手攥緊了。
「瑪麗·維尼修斯。」
卡塔庫栗一遍邁步邁向瑪麗，一邊舉起自己的一隻手。
「我殺了很多人，非常多人。」
「而現在，你也殺了我很多我的家人，就在我的面前。」
「我們扯平了。」
「我已經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了，無非是想激怒我，我告訴你，你成功了，非常成功。」
「我看到未來了，你的那把刀，有毒，對吧？」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殺死我的家人是你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也是你做過最愚蠢的決定。」
「你現在面對的，是BIGMOM海賊團的無敗之男。」
「而現在，他的心中充斥著毀滅敵人與毀滅自己的慾望。」
「是你讓我走到了這一步，讓我終於踏出了這我一直追尋而求之不得的一步。」
「作為『感謝』，就讓你好好直面它吧——你是否認得它！？」
隨著卡塔庫栗的厲喝，一股赤紅色的氣體纏繞在了他的拳頭上。
這是……
這一幕瑪麗再熟悉不過了。
霸王色纏繞！？
「就讓這毀滅一切的慾望毀滅你吧，讓這股意志覆蓋在拳頭上——」
「砸碎你那張活死人一樣的臉！！！」
「轟！！！」
瑪麗瞪大了眼睛，那覆蓋著武裝色的拳頭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瑪麗終於知道那股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
「皇級……」
話沒說完，那碾碎一切的拳風就掃到了瑪麗跟前。
卡塔庫栗的資質本來是不夠成為將皇級的，但是此時巨大的刺激讓他摸到了那個境界，不顧一切地，他強行邁過了那道坎。
他不知道這樣做之後會留下怎樣的後遺症，但是……這一戰，他要徹底碾碎眼前的人。
他要讓這個海軍付出代價！
「西內西內西內西內！」
卡塔庫栗嘶吼道，一拳轟碎了瑪麗的身體。
隨後名栗年糕打出，四面八方的鮮血都被轟碎，他縱身跳出，根據自己見聞色的指揮，飛身撲向瑪麗即將再生出來的地方。
那是八百米開外的地方，瑪麗此時正浴血再生。
瑪麗看向急速靠近的卡塔庫栗，血壞發動，徑直朝反方向沖了出去。
她在意識到此時的卡塔庫栗比之四皇恐怕都差不了多少之後，第一時間選擇暫避鋒芒。
如果沒有她的系統這樣的外掛，實力突飛猛進一般都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哪怕是她，想要爆發出遠超自身實力的力量，妖刀一刀下去都要吞掉自己八成的生命力。
因此，直接從皇副跳到了皇，跨越這其中巨大的實力跨度，哪怕是卡塔庫栗這樣的六邊形戰士在悲憤至極的情況下，也必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瑪麗可以肯定，這種狀態無法長久，只要自己能拖住他，那麼等到卡塔庫栗頂峰的時間過去，之後就是她的主場了。
之前卡塔庫栗雖然攔住了高速移動的自己，但是那隻不過是他本人的反應速度跟上了而已。論純粹的速度，瑪麗仍然遠遠凌駕於卡塔庫栗之上。
而看到這一幕，卡塔庫栗也不再追趕，徑直跑向北門。
糟了……這傢伙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啊。
卡塔庫栗這明顯就是要利用薇薇等人威脅自己和他硬碰硬。
這是之前瑪麗的戰術，現在被卡塔庫栗用來對付自己了。
這傢伙憤怒到這個程度居然還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熊！」
瑪麗對著熊大吼道。
熊看著卡塔庫栗的動向，立刻會意，雙手一拍，就以瞬移的方式閃爍向卡塔庫栗。
不得不說速度真的不是卡塔庫栗的優勢，以熊的穿梭速度，他甚至還可以趕在卡塔庫栗之前到達薇薇等人所在的地方。
而卡塔庫栗也知道熊是可以一巴掌把人拍走的。
「沒有用的！」
見狀，卡塔庫栗大吼道：
「瑪麗，你要是不願意與我交戰，我便離開阿拉巴斯坦，現在的阿拉巴斯坦沒人攔得住我！」
「等我回到了萬國，等媽媽從推進城回歸，你只要敢走出海軍基地半步，就等著三將星和媽媽的聯手圍剿吧！」
「BIGMOM海賊團的所有力量都會放在你身上，拼盡我的一切，我都會扼殺你。」
「不僅如此，阿拉巴斯坦，東海，你的那些夥伴們，我會一個個摧毀過去，讓你也體驗一下失去的滋味！」
「你能守他們一時，還可以守他們一世嗎！？」
卡塔庫栗怒吼道。
然而，沒有回應。
「回答我！！！」
他大聲咆哮著，轉過身去。
這一刻，死亡的陰影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瞪大了眼睛，土龍橫在身前。
「嘁——」
一刀，兩段。
刀劍在卡塔庫栗的肌肉上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卡塔庫栗與眼前的那雙眼睛對視。
猩紅色的眼珠中，一圈漆黑的咒文圍著瞳孔緩緩轉動。黛紫色的眼白中暈散出一陣陣寒光，徹骨的寒意，周圍的一切瞬間冰凍，猶如身在冰窖。
「你剛剛說——」
「BIGMOM——」
「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