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身世浮出水面（十三）
「進去吧，你晚上就睡在這裡了。」
跟著瑪麗一路下來，那個壯漢走到了之前任文月闖入的黑牢中，走到了一處牢房前，將房門打開。
「這裡只塞了一個人，你的傷挺重的，我也就不讓你和別人擠了。進去吧，一會我給你拿一件布料過來自己蓋上。」
壯漢說著，把瑪麗推進了牢房中。瑪麗站立不穩坐倒在地面上，身後傳來了牢房關上的聲音。
壯漢關上門鎖好后就立刻走出了房間，關上了大門。
「……」
瑪麗往牢房內部挪啊挪，就碰到了一個冷硬的軀體。
「……呵呵，這次居然來了一個小孩子嗎？」
「！」瑪麗立刻轉過頭，陰暗中，勉強有一個男人的臉型輪廓。
「……您好。」
瑪麗禮貌地問好到。
」喲呵，居然是個女孩子？「
「啥，女孩？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哈哈哈，這個小姑娘還挺有禮貌的。」
瑪麗剛一開口，整個牢房中就騷動了起來。
這船奴隸裡面似乎沒有女子，全都是男人。驟然聽到一個女生的聲音，自然惹得大家都興奮了。
「唔，這艘船在海上已經飄了很久了吧？我在船上感覺的出來。」
和瑪麗同一個牢房的男子倒是一個穩重的人，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瞎嚷嚷。他冷靜地問道：
「小鬼，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是自己上了這艘船的。」
瑪麗認真地回答道。
隨後，她還補了一句：「還在這上面睡了一覺，所以才到現在才來這裡住。」
「……」
「哈哈哈哈！」
牢房中簡單地沉默了一會後，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什麼鬼啊……」
「自己進來的俘虜？小姑娘，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樂。」
「哈……哈哈……」
就連和瑪麗同一個牢房內的男人都笑著拍著自己的大腿：「大海上居然還有你這種倒霉蛋，或者說人才嗎？」
「怎麼想的，跑到別人船上睡覺，結果還恰好跑到了奴隸船上。」
「因為……我要躲開一些人……」
瑪麗弱弱地搖了搖頭。
到現在她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做錯什麼事情了。
大叔搖了搖頭，嬉笑著說道：
「哈哈哈……算了算了。」
「小姑娘，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瑪麗下意識地想要說出來自己的名字【李文斯頓·維尼修斯宮】，但這時她想起來了米霍克之前說的：
【如果你身邊沒有其他人保護，最好不要告訴別人你的真名。這樣不管對誰都好。】
身邊沒有其他人保護……
瑪麗環顧四周，大概確實是沒人保護。
因此她剛剛走到喉嚨的詞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但是不回答也不好，那就想一個其他的名字吧。
維尼修斯宮裡，維尼修斯這四個字是父母給她取得，瑪麗不想換掉。而自己來自瑪麗喬亞……
直接說瑪麗喬亞·維尼修斯？把自己家住的地方放到名字里感覺好奇怪……
那就取一半算了。
「瑪麗·維尼修斯。」
瑪麗抬頭看向大叔：「我叫瑪麗·維尼修斯。」
「……」
任文月看著眼神十分認真的瑪麗，深吸一口氣。
這是對他而言歷史性的一刻。
瑪麗·維尼修斯這個名字，終於第一次出現了。
「噢，瑪麗·維尼修斯啊。」大叔點頭說道，「叫你小瑪麗吧，也方便一點。」
「我叫來昂納多·斯圖亞特，你叫我斯圖亞特就行。」
「好的大叔。」
瑪麗認真地點頭。
「喲，瑪麗小姐，我叫哈維·戴森。」
「我叫瑪利埃·D·科弗羅恩。」
「我叫……」
「……」
接下來一堆人都紛紛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年紀小小的瑪麗頓時感覺頭暈腦脹。
一時間大量要記的信息進入腦海中，讓瑪麗感覺一陣暈眩。
「好了好了，接下來我們籌劃一下，怎麼把這個小姑娘送出去吧。」
斯圖亞特拍了拍自己的手，對著眾人招呼道。
「要不要像送之前那個小男孩一樣把她送出去？」
「也不是不行。」
「可以！」
眾人云集響應。
「嗯？這些人是什麼意思？」
任文月皺眉。
瑪麗也好奇的問道：「大叔……把我送走是什麼意思啊？」
「那還用說，當然是幫你逃出這艘船。」
斯圖亞特咧嘴笑道：「小鬼，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這樣變成奴隸也太慘了。」
「你之前就有一個叫圖特的小男孩被抓到這艘船上，最後我們將其送走了。」
「那個辦法所有小孩子都能用，所以理論上我們同樣可以把你送走。」
「嘛，反正已經送走一個了，送走第二個倒也沒啥需要考慮的。」」
由於平時奴隸們的談笑聲十分吵鬧，因此奴隸販子們除了偶爾下來罵兩句不要聒噪之外，也大大加強了底層的隔音效果。
因此，這幫奴隸們哪怕這樣高談闊論，上面的人最多也只能聽到一點嗡嗡聲。
在眾人熱火朝天地高談闊論的時候，瑪麗卻冷不丁默默地問道：
「為什麼要讓我離開這裡呢？」
「……」
「我倒是要問一句為什麼你會問這個問題。」
斯圖亞特搖頭笑道：「奴隸船這種地方，能離開肯定要離開。實際上，如果能找到讓我們這種成年人離開的辦法，我們早就熘了。這破地方誰願意呆著？」
「小鬼，你不會覺得這種糟糕透頂的地方值得停留吧？奴隸船……可是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啊。」
此話一出，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周圍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此時任文月才注意到，雖然剛才的鬨笑聲讓這幫奴隸看起來這麼精神，但實際上，有精力鬨笑的人只是少數。
大多數奴隸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趴在地面上，偶爾發出兩聲笑聲。
「地獄一樣的地方……很可怕嗎？地獄的確是很糟糕的地方……」
瑪麗自顧自地思考到：「但是如果這種地獄般的地方能有你們這樣樂於幫別人逃出地獄的好人，我不覺得這是什麼糟糕的境遇。」
「……」
「你個還沒到我腰高的小傢伙，說起大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斯圖亞特苦笑兩聲，勐地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小鬼，你真以為我們是什麼好人？」
「不是嗎？」
瑪麗悄悄地睜大雙眼。
「當然不是。」
斯圖亞特冷哼一聲：「我是東海一個賞金獵人團隊的老大，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能幹。」
「我手上沾著的人血，可能比這些奴隸販子還多。」
「我是北海一個海賊船的船長，*北海俚語*，要不是被人葯翻了，老子能被這些人逮著！？」
一邊的一個勐漢罵道。
「我是西海的一個治安官，手裡也有不少人命。」
「我是偉大航路上的賞金獵人，在威士忌山峰工作……嘿嘿，看來你們都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是北海的海賊，剛剛那個大哥，你是那艘船上的啊？」
整個船艙中頓時人聲鼎沸，任文月也是開了眼界。
這一船的奴隸人才不少啊，一大堆亡命之徒。
不少都是上了海軍通緝令的……這奴隸販子是那個勢力的？能量不小啊。
「聽到了吧，小瑪麗。」斯圖亞特撇了撇嘴說道，「我們這幫人裡面，可沒有幾個省油的燈。」
「但是你們就是好人。」
瑪麗固執地說道：「【身處地獄而救人出地獄，是善良人】。我媽媽是這麼說的。」
「那可不是廣義上的善良……算了，小瑪麗，你只需要記住，我們幫你可不是因為什麼善良。」
「的確。」之前那個海賊船船長點頭道：「真算下來，反正我是得死個千八百回的傢伙。」
「小鬼，做好事的不一定是好人，做壞事的也不一定是壞蛋你明白嗎？」
斯圖亞特搖頭說道：「我們只是看這些奴隸販子不爽，而且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小孩子成為奴隸而已。」
「記住了小瑪麗，不管你以後會成為好人還是壞蛋，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別人強迫你變成那樣。你的人生還很長，不該這樣被別人強制定型。」
「我是因為這樣才會把你和那個叫圖特的小傢伙送出船的，而不是因為什麼善良。」
「自由的海上男兒們，就算自己沒法自由，也要為別人爭取自由，這才是我們的目的。」
「……原來如此。」
也不知道瑪麗到底聽沒聽懂，總之她是似懂非懂地點頭了。
然後，她問出了一個令人感到窒息的問題。
「可是離開了這裡……我要去哪裡呢？」
「……哈？」
聽到這個問題，所有人都傻眼了。
「當然是哪裡來的哪裡去啊。」
「可是，我不記得我是從什麼島上船的……」瑪麗有點為難地說道，「那些船上的大叔們也不願意帶我回去……」
這是事實，甚平從來沒說過那座島叫什麼名字，瑪麗也沒打聽過。
「不是說你從哪裡上船的……」斯圖亞特哭笑不得的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嗎？回家就行啊。」
「家住哪裡我知道，但是……」
瑪麗有點為難地說道，「我家那裡有人追我，而且尹萬把我從家裡送出來了，還和我說……」
「不要回去……」
「……」
幾個刀口舔血的人面面相覷，然後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你之前說的跑到這艘船上躲開別人，躲得就是那些……追你的人？」
「是的。」
瑪麗點頭。
任文月立刻聽到之前那個自稱北海海賊船長的人低聲說道：「被人追殺了。」
其他人也基本都意識到了這個情況。
一時間，船艙中又沉默了下來。
最後，還是斯圖亞特率先打破了沉寂。
「原來如此，無家可歸了嗎……既然這樣，那麼小姑娘，出去之後，有機會的話，你就找到東海去，加入我的賞金獵人團隊【Dark】吧，然後找到一個叫做雷文的人。」
「這個東西你拿去，給雷文看，然後說我讓他照顧你就行。」
斯圖亞特說著，送自己的腰間摸索著拿出了一顆三角形的勳章。
「哈，當然，如果你沒能找到東海，你把這玩意砸爛了賣錢也行，畢竟是黃金做的。」
斯圖亞特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知道了。」
瑪麗乖巧地點頭道。
然後，斯圖亞特把勳章塞到了瑪麗的手中。
「嘛，還好圖特不像你這麼倒霉，不然現在這東西恐怕都輪不到你用。」
斯圖亞特聳肩道。
「喂，小傢伙。」
這時候，一個邊上沉默了很久的壯漢也開口道：「這小玩意給你，或許也能拿去換點錢。」
說罷，壯漢拋過來一顆鑽石。
「唔，我也有些。」
「我的之前給圖特了，嘛，抱歉啊小姑娘。」
「我這裡也有點。」
「給給給，反正到時候估計還得被搜身搜去，不如給你算了。」
「哥幾個別丟完了啊，萬一以後還有小鬼上船呢？」
「是啊，到時候沒送出去的扔海里就成！」
「數你餿主意多！」
「……」
不久之後，瑪麗身前就匯聚了一小堆各種各樣的物品。
瑪麗也都沒有拒絕，而是把這些東西都十分珍而重之地收集在自己面前。
「沒想到你們的存貨都還不少。」
斯圖亞特失笑，然後看向瑪麗：
「你好像還挺驚訝？」
「嗯……」
瑪麗點頭說道：
「媽媽曾經告訴我……」
「這個世界上凡事都有代價，但是……」
我這一路上都是幫助我的人，而且我都沒有付出什麼。
瑪麗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而斯圖亞特則是搖了搖頭。
「小瑪麗，大海是很廣闊的。」
「在這片大海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什麼樣的人都有。」
「什麼【凡事】，【都】，這些都不要盡信。」
「你看，什麼代價都沒有，你是不是就收穫了這些玩意？」
「當然……」
斯圖亞特嘿嘿笑道：「你要是覺得你媽媽說的才是對的，那你就這麼理解——」
「被抓上奴隸船的代價，換到了這些東西不就行了？」
「我好像懂了……」
瑪麗聞言，忽然眼前一亮，抬頭看向天花板。
她想起來了自己被人追擊，所以尹萬才會帶走自己。
自己做了壞事，所以才會被人打。
自己平時很善良，所以才會被米霍克救下。
加上現在這件事情，這一切都是可以用一句話說通的。
「這些都是報應啊。」
「……你這個小鬼又在瞎說什麼啊？」
斯圖亞特勐地一拍腦袋，有點無語的感覺。
「總而言之——」
「小瑪麗，把這些東西收好了。」
「我們過幾天，就找個機會，把你從這個鬼地方送出去。」
「在此之前，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和船甲板上那些人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