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今日的冠軍，明日的冠軍

  決賽開始了。

  蘭逸飛非常清楚，他與羅陽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不管是球路球風，還是優勢弱點，彼此都知根知底。

  因此，他在剛一上來的發球局就沒有選擇做任何試探，而是直接進入狀態。

  外角側旋發球！

  對付其他選手，蘭逸飛都會優先選擇自己更加擅長的平擊發球，其中甚至包括實力在羅陽之上的胡賁。

  然而歸功於彼此的熟悉，蘭逸飛明白羅陽擅長打變化，那麼他應該做的就是從一開始的發球環節便開始為對手的變化球製造難度。

  羅陽遠離底線的站位卻彷彿提前想好了一般，為他爭取到了調整腳步的時間——側旋發球，有角度，速度卻不快。

  羅陽雙腳跳起，在球一次彈跳后的最高點用反拍打出一記漂亮的斜線，沒有受到旋轉的影響而下網或出界。

  羅陽非常清楚，從自己作為實力劣勢方的角度出發，需要做的是拼，但不是無腦拼；蘭逸飛也很明白，自己要做的是穩，但不是全程穩。

  隨後的幾拍乃至幾分里，二人也的確做到了這些。

  15-0，30-0，30-15，30-30，40-30，蘭逸飛保發成功，1-1。

  羅陽發揮出了自己雙反攻擊力高穩定性高的優勢，正手過度，反拍搏殺，實打實地得到了兩分。

  「好誒！」外面觀戰的同學們已經開始歡呼。

  在他們看來，這場比賽的節奏比前三天都快了不少，彷彿二人心照不宣地在第一局就火力全開，狂轟制勝分。

  不過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觀眾們可以感覺出來比賽「好看了」，就站在球網一側的裁判心裡已經被震驚得差點把比分記混。

  這.……我們學院里什麼時候出過這麼有天賦的球員了？男體育老師兼裁判在盤中時滿腹狐疑。

  他在年輕時也搞過網球，只是的確出不了成績。可正是因此，他眼光毒辣地判斷出，不管這二人今天誰能夠獲得冠軍，日後都會在網球的路上有一番成就。

  至於做出如此判斷的依據，他會說出與樓教練不謀而合的一個詞：「靈性」。如果再加一個詞，那便還有「球商」。這二者可是很難後天培養出來，或者說，根本無法培養出來的。

  場地內，比賽還在繼續。

  羅陽的第一個發球局內，在經歷了兩次平分后，他始終沒有給予蘭逸飛破發點，並且最終順利保發，比分1-1平。

  「這不會是大魔王送給黑馬一局吧？」

  「不會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場地外已經有老資歷的觀眾開始對同伴炫耀起自己的知識儲備：「大魔王就算是送，也都是在自己5-0或者4-0的時候讓對面保發，哪有一上來就放水的？」

  「倒也是。」新觀眾兩眼放光：「黑馬加油啊，也許真的有機會給大魔王製造些麻煩！」

  「2-1！盤間休息。」

  微微對二位球員點頭示意，男裁判也拿起腳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羅陽可以給蘭逸飛製造些麻煩，這他是承認的，但他也明白，今日冠軍還會歸屬於頭號種子，也就是蘭逸飛。

  因為三局過後，他已經觀察出了羅陽和蘭逸飛相比最大的不同：青澀！

  而且是在與蘭逸飛的成熟對比之下的青澀。

  不論這是年齡差了一歲導致的結果，還是比賽經驗造成的差距，如此一來，羅陽即使貫徹執行了「拼」字訣，仍然會在關鍵分處理、心態波動上出現失誤，導致戰術的失敗。

  正如男裁判分析的那樣，羅陽在第四局時被逼出了一個破發點，他在一發出界后二發過於想拼，卻直接掛網，讓蘭逸飛成功兌現了破發點。這樣一來，比分便來到了3-1，蘭逸飛取得了一局破發優勢。

  真是年輕人啊……裁判感慨道：換成我只會因為二發的保守而吞下苦果，怎麼會想到繼續拼二發呢？

  其實這還真是裁判想岔了，蘭逸飛明白羅陽是想避免二發被自己的搶攻一拍打死。換句話說，這反而是羅陽球商的體現。

  可惜了，實力暫時還不足以支撐他的想法。

  隨後，蘭逸飛以一個love game順利保發，4-1。

  在羅陽的第三個發球局，他再次連得三分，0-40領先。

  裁判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羅陽的心氣被打沒了之後，他竟然反過來連追三分，以上網截擊等不尋常的套路將比分扳成了40-40平！

  羅陽繼續扛過了一次蘭逸飛佔先的破發點，把握住了自己本局第一個保發點。

  「4-2！」男裁判讚許地點了點頭，心裡不免又高看了羅陽一截。

  只不過，這些小插曲已經不足以影響第一盤的走勢。蘭逸飛既然已經承諾了會使出全力，那麼這邊包括了他的戰術選擇。

  在手握一個破發優勢的情況下，他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穩固自己的發球局之中，最終讓羅陽一個破發點也沒得到，二人互相保發之下以6-3的比分贏下第一盤。

  場外，同學們絲毫不覺得這一盤沒有達到自己心目之中的預期。也是，和之前動輒6-1、6-0的比分比起來，大魔王不能在對手的發球局肆意妄為想破就破了，這不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嗎？

  「隊長，錄像機有在正常工作吧？第二盤要開始了！」

  「當然。一邊去，別踢到三腳架了——把那邊的同學攔一下，不要擋鏡頭。」

  第二盤開始，羅陽率先發球。他此時也選擇微微改變了戰術，同樣開始專註於自己的發球局。由於蘭逸飛目前的殺手鐧，搶攻戰術，多是與發球搭配使用，他真的順利保發了自己的前4局。

  球網對面，蘭逸飛也保發了4局，4-4！

  這是一個波瀾不驚又「暗藏殺機」的比分。任何一人拿到一局，都不會直接贏下這一盤；可任何一個人拿下這局，都會迎來發球勝盤局或者破發球勝賽局！

  這一局是羅陽的發球局，只見蘭逸飛彷彿開啟了「盤末投機」模式，一改之前的穩健節奏，開始瘋狂地在對手的發球局施壓。

  不知疲倦地奔跑、救球、調動；盡己所能地發力、放短、挑高；肆意地消耗著體能儲備。

  一切地一切，都彷彿無聲地替蘭逸飛表達著一個意思：我要贏，我要在這兩局之內終結比賽！

  場外的觀眾何時見過大魔王的此等表現，瘋狂地為羅陽加油打氣，就連本應徹底客觀的裁判，都不禁為羅陽捏了一把冷汗。

  觀眾沒見過這樣的蘭逸飛，羅陽更沒見過！

  這就是練球與比賽的.……區別嗎？羅陽艱難地救到一個球，卻聽見了一聲無情的「Out」，然後，「30-40！」

  他氣喘吁吁地用球拍撐著地，抬頭望向了天上的雲朵。

  片刻之後，他反而笑了，轉身走回發球線。

  隨後的幾分，他也開始如同拚命一般地救球、放殺招，有把握的球放手打，沒把握的球更要放手打！

  「40-40！」

  平分了啊。

  「Ad-40！」

  佔先了啊。

  「5-4！蘭逸飛發球！」

  羅陽看著對面的好友都開始用自己的球拍敲擊左手，如同鼓掌一般，他再度露出了微笑。

  只不過，之前是開懷的笑，此時則是無奈的笑容——他已經沒有什麼體力了。

  蘭逸飛看出來了這點，而且他還有體力。

  局分5-5之後還是有盤末投機的可能性的，畢竟搶七設在6-6平後面。

  蘭逸飛沒有打搶七的打算，儘管羅陽剛才的堅持與爆種讓他動容，可是比賽到此為止了。

  「5-5！」

  「5-6！」

  「Game！蘭逸飛，6-4，7-5！」

  比賽已經結束了，裁判親自把此次運動會的最後一枚金牌與銀牌頒發給了二位球員，隨後說了一些例常的話，諸如學分獎勵也會在之後到賬之類的。

  說罷，裁判明白他不應該表露更多的個人情感了，不過最終還是忍不住面露讚許與遺憾之情，開口說道：「你們都是好樣的，努力地在職業網球的道路上走下去吧，我很看好你們。羅陽，對吧？你需要儘快變得成熟起來。」

  「等蘭逸飛不參加比賽了，你會稱霸運動會的——當然，你肯定也不會滿足於此。」

  羅陽默默點頭，隨後看向了已經在收拾球包的蘭逸飛。

  「慣例，南門燒烤，走著？」

  蘭逸飛扯下脖子上的金牌：「先去洗澡，你敢先溜就是小狗。」

  陽光穿透了厚厚的一朵雲彩，照在二人身上。

  昨日的友人是今日的友人，今日的冠軍亦是明日的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