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驚喜

  生日驚喜

  時間已經是傍晚六點,晚霞還掛在天邊,為學校覆上了一層紅紗。

  風吹過,帶起一陣微微的熱潮。

  廣場上到處是歡聲笑語,蟬鳴聒噪,月季花開得正好。

  陸先琴站在廣場的正中央,有些害羞的往下拉了拉裙子。

  有學弟上前和她搭訕:

  「陸學姐,你是在玩cos嗎?

  cos日本jk?」

  她紅著臉搖了搖頭:「沒有啦。」

  學弟還想問什麼,就聽見背後響起一個不太友好的低沉聲音。

  「先琴。」

  陸先琴拚命沖他招手:「徐先生!這邊!」

  學弟僵硬著轉過頭來,好死不死,就是那個新聞學院的徐老師。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敷衍的對徐老師打了個招呼,腳下生風,溜了。

  徐廷舟走上前來,看著她穿著校服短裙,那裙子可真短,都露出半截大腿了。

  「這就是送我的禮物?」

  他挑眉問道,語氣一本正經。

  陸先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說道:「這是你今天的生日主題。」

  「什麼生日主題?」

  他第一次聽說生日還有主題。

  陸先琴腳邊是兩輛單車,她從其中一輛單車的前車籃里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他:「我把你的校服也帶來了。」

  徐廷舟嘴角有些抽搐:「讓我穿這個?」

  陸先琴當然知道他不情願,畢竟被學生看到了確實是公開處刑了:「咱們先騎車,騎到星湖公園去,等天黑了點你再換上。」

  徐廷舟還是不太情願。

  「你聽不聽我的話啊?

  不聽我不給你過生日了。」

  陸先琴叉腰威脅道。

  「聽。」

  徐廷舟腿長,單車騎得很快,陸先琴拼了老命也趕不上他,吭哧吭哧的在他背後騎著。

  誰知他的速度又漸漸慢了下來。

  陸先琴逮著機會超過了他,偏過頭得意的看著他:「我超過你了。」

  長發被吹得凌亂,在空中劃了好幾個圈,她眼睛亮亮的,咧開嘴笑得像個孩子,夕陽下,那笑容並不刺眼。

  相反,像雲一樣,揉進了心間。

  學校里星湖公園並不遠,但騎到那裡去的時候,天漸漸暗了下來,二人找了個公共洗手間,徐廷舟只好認命的拿起衣服去換了。

  他換下了襯衫西裝褲和皮鞋,她想的周到,連鞋子都給他帶來了。

  待他換出來以後,陸先琴雙眼放光的圍著他欣賞了好久。

  「感覺比上次還好看呢。」

  徐廷舟垂眸看她:「你上次喝醉了,還看得清?」

  「……」

  她沒同他繼續爭辯,從自己的包里又掏出了兩個耳朵裝飾。

  「戴上。」

  徐廷舟這回說什麼都不聽了,這事關男人尊嚴,意義非同小可。

  「死都不帶。」

  陸先琴一副受傷的做派:「我今天精心策劃,你不戴就沒意思了。」

  這姑娘八成又是誆他,徐廷舟沒理她,往單車那邊走了。

  之後騎出幾米遠以後,回頭髮現她就站在原地沒動,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他重重嘆了口氣,又騎了回來,停在她身邊,他雙手還扶著把手,腳踩在地上保持平衡,徐廷舟低下了頭。

  「戴吧。」

  陸先琴給他戴上了那個狐狸頭箍。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因為頭箍裝著灘簧,還彈了兩下,陸先琴笑的開心極了:「哈哈,狐狸先生。」

  徐廷舟挑眉,看她戴上了那個兔子頭箍。

  「為什麼你是兔子,我是狐狸?」

  陸先琴眨了眨眼:「不對嗎?」

  他取下了她兔子頭箍和自己的狐狸頭箍:「要換一換。」

  「我是狐狸,你是兔子?」

  徐廷舟理所應當的看著她:「你不是狐狸還有誰是?」

  「那你也不是兔子啊。」

  陸先琴看著他,有些猶豫,「不搭。」

  他輕笑一聲,眨了眨眼:「比你搭。」

  徐廷舟穿著校服,劉海放下,一臉的天然無辜,站在她身旁,竟然真的有了一點十八歲時的模樣。

  她也不在乎那麼多了,戴上頭箍朝他打了個響指:「好了,今天是十八歲的陸先琴和十八歲的徐先生。」

  「為什麼是十八歲?」

  她啊了一聲:「不能早戀啊。」

  他眼睛帶笑:「你敢保證嗎?」

  這話剛問出口,就想起那時候她才十五,好像確實一副沒開竅的樣子。

  這麼一想,徐廷舟又有點慶幸,幸好他比她大。

  誰知陸先琴倒是猶豫了起來:「我也不敢確定……」

  徐廷舟明白陸先琴為什麼讓兩個人換上校服。

  無非是彌補他們之間的遺憾。

  未在最美好的歲月遇見對方的遺憾。

  陸先琴騎上車,比了個沖的手勢:「沖啊,目的是孔子廣場!」

  他這次騎得慢,不急不緩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興沖沖的樣子,她腦袋上那個狐狸耳朵一直在晃蕩晃蕩的。

  很適合她。

  徐廷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他聽過的一首歌,似乎是某個學生當成了手機鈴聲,然後某天上課這首歌響了起來。

  我愛的,是小狐狸。

  但我竟然,並不想逃離。

  小兔子,愛小狐狸。

  用盡無敵勇氣,抱緊你。

  兔子就兔子吧,反正是一對。

  星湖廣場圍繞著整個星湖修葺,因此面積很大,待他們騎到那裡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了。

  孔子廣場的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孔子石像,場地空曠,到了晚上,就會有大媽在這裡跳廣場舞。

  他還是不太明白陸先琴為什麼要帶他來這裡過生日。

  結果陸先琴沒有在孔子廣場停留,在廣場的邊緣是一層圍欄,繞著圍欄走到最邊上,是一道狹窄的樓梯。

  「從這裡下去。」

  她指了指這道樓梯。

  兩個人把單車停在原地,手牽著手下了樓梯。

  他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一條樓梯。

  而且順著樓梯走下去,就是一條臨湖小路,小路上還裝著藏地燈,功率不大,但勝在數量多。

  一顆一顆的,鑲嵌在地上,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了星星上,又像是踩在了水晶上。

  那光芒微弱又耀眼,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形容。

  「是葉子告訴我的,沒什麼知道。」

  她笑著說。

  臨湖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小亭。

  簡單的四方小亭,原木搭成,沒有上油漆,但順著柱子一直延伸到亭子頂部,都圍繞著一圈圈暖色的小彩燈,在夜空中,竟然比那遠處的月亮還要明亮。

  亭子里擺著一些樂器,陸先琴走上前,拿起了一把尤克里里。

  她走到話筒處,對著話筒試了試聲:「喂喂喂,徐先生,呼叫徐先生。」

  徐廷舟忍俊不禁:「徐先生在這裡。」

  她捧著尤克里里,聲音甜甜的,融化人心:「下面就讓我來為徐壽星獻歌一首吧。」

  其實陸先琴談不上有什麼演唱技巧,換氣聲也很大,但她的聲音甜,咬字特別。

  再加上徐先生又戴了五米厚的濾鏡。

  尤克里里的聲音和吉他很像,但又沒有吉他那麼低沉,就像是小伙和小姑娘,輕輕一碰琴弦,尤克里里清脆的聲音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還記得那場音樂會的煙火。

  還記得那個涼涼的深秋。

  還記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

  遊樂園擁擠的正是時候。

  ……

  我們小手拉大手。

  一起郊遊。

  今天別想太多。

  尤克里里的聲音是甜的,她的聲音也是甜的。

  混合在一起,甜的掉牙。

  和兩年前一樣,一點沒變。

  她唱完以後,又趕緊從亭子的角落那裡,拿出了一個蛋糕盒子,徐廷舟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拆緞帶,點蠟燭。

  她唱著生日歌朝他走來,然後像三年前那樣,催促他趕緊許願。

  他拿著蛋糕,閉上了眼睛和以前不一樣,這次他真的好好地許了個願望,關於未來,關於她。

  待徐廷舟睜開眼睛,就看見她雙手各拿著一根仙女棒。

  星星點點,簇簇明亮。

  她笑著對他說:「我想起來了,三年前我第一次送你的禮物就是仙女棒,但是今天和三年前不一樣了,這路,這亭子,還有我手上的,都是送給你的星星,你喜歡嗎?」

  還沒等他回答,她又啊了一聲,仙女棒這時也正好燃完,她趕忙又從亭子角落拿起了一個袋子。

  她到底在這亭子里藏了多少東西。

  心裡這麼想著,就看見她提著一個黑色的牛皮袋,伸手遞給他。

  「唔,仙女棒還是有點寒酸了,我細細想了想,好像這幾年都沒送過你什麼正經禮物,所以用獎學金給你買了點小禮物,希望你不要嫌棄。」

  他眼圈泛紅,語氣有些嚴肅;「先琴。」

  她迷茫的看著他。

  「非讓我這麼感動嗎?」

  陸先琴得逞一般的笑了:「感動才好呢,每次都是你讓我感動,也該讓你感動一回了。」

  他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放下蛋糕,將她抱在了懷裡。

  「有你在的每一天,我都很感動。」

  陸先琴嘻嘻笑了,催促他:「快看看我送你的禮物呀。」

  他放開她,去拆禮物,是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打開盒子,一對精巧的袖扣正靜靜地躺在上面。

  「太貴的買不起,就按照我自己的眼光挑了一對。」

  陸先琴生怕他不喜歡,急忙解釋。

  那袖扣在這黑夜裡,竟也散發著微微的光。

  他小心翼翼的關上了盒子,摸了摸她的頭:「謝謝你,我很喜歡。」

  得到了她的肯定,陸先琴終於放下心了。

  湖面波光粼粼的,兩個人依偎著坐在亭子里,陸先琴把玩著徐廷舟的手。

  「明天打算怎麼過?」

  徐廷舟的生日,和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就是今明兩天。

  「怎麼過我都開心的。」

  陸先琴懶得想了,光是想這個生日驚喜就折騰了她好久。

  徐廷舟柔聲問她:「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嗎?」

  「沒有。」

  陸先琴頓了頓,「比起物質來,我更希望是精神上的禮物。」

  「什麼?」

  她語氣有些幽怨:「求婚儀式。」

  徐廷舟愣住了。

  陸先琴又說道:「這是一個女人這輩子最大的痛心。」

  誰知他反而笑了起來,陸先琴有些生氣:「你居然還笑!」

  「傻瓜啊。」

  徐廷舟捧著她的臉頰,在她唇邊親親碰了一下,「我求過的。」

  「不可能!」

  陸先琴覺得自己記性不可能差到連這種人生大事都記不住。

  「我原打算用來求婚的那些東西,全變成了某個人的道具。」

  他嘆了口氣。

  兩年前,徐媽媽催得緊了,三天兩頭給他打電話。

  好不容易同意你娶了,你倒是動作快點啊!

  他面上自是一副不著急的樣子,但其實心裡慌成狗。

  沒求過,沒經驗,怎麼求婚?

  去百度谷歌了各種求婚儀式,每個看上去都很土。

  正當他煩惱時,他那個為唯恐不亂的老闆又出現了。

  陳敘一臉求婚大師的拽樣,小樣!拜我為師吧!我保你有一個難忘的夜晚!

  他直接忽略了這個神經病。

  誰知陳敘大肆吹噓他向自個女神求婚時候的壯闊場景,吹得徐廷舟都有些信了。

  也對,求的太弱智,他老婆也不會嫁給他。

  於是徐廷舟為了後半生的幸福,不得不低頭跟陳敘取經。

  誰知陳敘給他出的第一個主意就是,買廣告位,買大廈led滾屏,大聲說出他的愛。

  徐廷舟並不喜歡這種方式,或許有的人喜歡這樣華麗的告白,覺得浪漫又高調,但有的人卻不喜歡。

  和先琴交往的這一年,他們這一點很相似。

  得到了否定后,陳敘又給他出了第二個主意。

  雖然求婚地點換成了家裡,但方法還是土的不行。

  他一臉複雜,彩帶?

  蠟燭?

  氣球?

  你別嫌土啊!雖然這確實是有些老掉牙了,但是我保證,沒有哪個女人能抵抗這滿是氣球和彩帶的房間里,你的戀人站在蠟燭中央,一臉柔情的向你求婚這種場景。

  這麼說好像是有點道理。

  總比那什麼坐著熱氣球飛上天,對著鮮花對著大地發誓我永遠愛你這種要好得多。

  起碼不會等熱氣球落地后,摔進泥坑。

  那我再信你最後一次。

  陳敘挑眉,放心吧,等成了記得給哥彙報好消息。

  這種東西,酒店經常採購,所以他乾脆去了工作人員常去的那個批發市場。

  滿目琳琅的,看得他眼睛疼。

  賣東西的大媽熱情的給他介紹,他也沒多想,就說求婚用的。

  大媽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羨慕之情,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姑娘哦,讓你這麼一個大帥哥給她求婚。

  他抿了抿嘴,那您覺得成功率大嗎?

  大媽用力點頭,你放心,你買了我的東西,再加上你這麼一個帥哥,人姑娘保證同意,不同意我不收你的錢!

  無奸不商,大媽都說要退錢了,那應該就是真的了。

  在這方面意外天然的徐廷舟買了一大箱子道具回家。

  精心策劃著求婚那天的台詞,又用身份證訂了一枚求婚戒指,在戒指的里圈那裡,請人刻上了她名字的拼音縮寫。

  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戒指。

  誰知接下來的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累到他沒空給她打電話,問她一日三餐吃了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他總是在往外跑,每次一回辦公室,就聽秘書說,陸小姐來找過他,可他每次去辦公室找她的時候,她就又不在了。

  而陳敘卻計劃通的笑了。

  這叫先打一巴掌再給顆糖!你先冷落著她,讓她覺得你不愛她了,然後猛地一記熱吻鋪天蓋地,求婚,叫她一定感動的鼻涕眼淚一起流!

  徐廷舟哭笑不得,我現在真懷疑,你老婆怎麼會答應嫁給你。

  陳敘厚著臉皮,我帥唄!你聽我的,准沒錯。

  直接喂糖不行嗎?

  聽他這麼問,陳敘眨了眨眼,笑了,你還真是被你家那個小姑娘吃的死死的啊!

  他面無表情,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她在意啊,你說你這樣一直倒貼,也不怕她哪天膩味了你?

  人小姑娘二十齣頭一枝花,追她的男人多了去了,人憑什麼一直吊在你這棵樹上啊?

  徐廷舟微微皺眉。

  陳敘再接再厲,欲擒故縱你知道嗎?

  男女都適用,你得牢牢把小姑娘拴在你心裡,讓她對你死心塌地,不然到時候你年老色衰,她青春活力,你還有啥資格跟外面那些野男人爭啊?

  男人的青春都是有保質期的,一過了這保質期,在女人看來,就是一塊只有生理功能的老臘肉。

  陳敘的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反正從他認識他那會子,他腦子就不太正常。

  結了婚更甚。

  但徐廷舟謎之聽進去了。

  ……

  於是他也減少了給陸先琴打電話發簡訊的頻率,先開始什麼變化都沒有,後來他發現陸先琴變得主動了起來。

  陳敘那孫子這招還真是又俗又又用。

  倒貼了那麼久的徐廷舟,心裡得到了一絲慰藉。

  之後某一天,他收到了她的簡訊,問他今天有沒有空?

  今天有會,估計要忙到很晚,徐廷舟沒多想,直接就告訴了她。

  那邊好久沒回信,徐廷舟看一會兒文件,又看一會兒手機。

  她發了消息過來,問她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讓他不高興了。

  徐廷舟犯難了,陳敘沒告訴他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他也不管什麼了,打算去辦公室找陸先琴,發現她今天請假沒來上班。

  一天的工作都渾渾噩噩的,連助理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關切的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搖了搖頭,把今天晚上的會議延期了。

  下班的時候有員工對他說生日快樂,他才猛然記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徐廷舟這才意識到他犯了個大錯。

  他去先琴的公寓找她,聽鄰居說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徐廷舟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會去哪。

  又想起他好像給過她他家中的備用鑰匙。

  徐廷舟抱著希望回家。

  鑰匙插進門孔的那一瞬間,他心跳如雷。

  走過玄關到客廳,就看見她慌慌張張的往背後藏著什麼。

  牆上貼滿了氣球和彩帶,地板上,是沒擺完的蠟燭。

  她語氣有些慌張,不,不是晚上開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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